溝通

2024-09-14 12:40:40 作者: 為衣山人

  溝通

  「謝兄想要什麼,但說無妨。」言梔轉身再次落座,耐心十足。

  謝聞枝直言道:「陸相宜掌管何氏財權不過月余,行事多方掣肘,諸有不便,但正巧,池照的生意一直以來皆是朝中掌控,何氏為曾踏足,若此番陸相宜可取池照商機,往後斷然要方便許多。」

  言梔問:「池照臨海產鹽,遠洋航運的生意又被徐氏強占,謝兄是想為他取哪一樣?」

  謝聞枝托著下巴望他,不動聲色。

  言梔心領神會,倏然笑出聲:「何氏富商巨賈,如今又要做池照製鹽與航運,你若正為他著想,便該勸他早日放下何氏產業,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謝聞枝糾正道:「他姓陸,不姓何,你助魏籍大業完成之後,功成名就,總要回到故土祭拜先祖,不妨在池照多待上一年半載照看生意,討一個恩典對你來說不算什麼,其二若能取其一交給相宜便可,若能兩者兼得,最好不過。」

  辛辭傷玩弄著桌上擺件,百無聊賴道:「鹽鐵,海運,這些都是富得流油的行當,何氏本就巨富,如今這白花花的銀子往府里送,是要讓朝廷都眼紅了。」

  言梔道:「若事成,何氏定然無法再次盤踞夔州與雲水,但新君根基不穩,給個賞賜以示安撫也是自然,此事我定會記在心上。」

  言梔知曉,謝聞枝此舉大抵是為重振陸氏,而非助長何氏,心裡的石頭也便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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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便最好不過,」謝聞枝起身覷了眼辛辭傷,道:「你隨青梧回去,莫再出來,我去送送言令使。」

  辛辭傷「嘖」了一聲,滿腹不耐卻也沒有法子,只得乖乖同青梧出去。

  風逐漸和煦,拂過言梔發梢,他立在大門前,問:「謝兄缺銀子?」

  謝聞枝先是一愣,隨即笑答:「是啊,多些銀子傍身也並無壞處,更何況時局動盪不安,總得留些家底以備不時之需。」

  「陸氏沒了陸尚書,南厲陸氏大營雖早已不是尚書掌管,但也缺了主心骨,這些年來魏煦昭不甚重視,走的走,散的散,留下的不過是些唯余赤膽忠心的遺老孤臣,南厲舊部的實力大不如前啊。」言梔望著門外,馬車衡軛半擡,林隨意坐在駕位上玩弄皮鞭。

  謝聞枝被拆穿了心思卻也不惱,大大方方道:「此番一戰,南厲兵權定然會被調往裕都支援,能不能收回尚且不知,就算是回去了,也不過是一支殘兵,毫無用處,只能被人遺忘。」

  言梔側首道:「所以謝兄想要池照的肥差,是想用錢養兵?」

  「養兵是最費銀子的,更何況是重建一支軍隊。」謝聞枝道。

  「私自養兵可是大罪。」言梔輕聲提醒。

  謝聞枝抿嘴笑:「魏煦昭親賜的調兵虎符還在陸相宜的手上,曾經開國時賜的陸氏十萬兵權還未作廢,怎叫私自養兵?不過是填補罷了。」

  言梔並未多思,頷首道:「好,我會儘早聯繫魏籍。」總之事成之後,幫謝聞枝辦了此事便可與江潛攜手遊歷天下,再不問世事,兩人躲在桃花源似的地方日日沉溺,最是快意不過。

  他登上了車同謝聞枝告別,林隨意甩了個漂亮響鞭,言梔恍然想起什麼,緊緊拉住車門,馬車便動了起來,帶他回府。

  明月高懸,又是既望,相府後院的石桌上擺了一個棋盤,言梔一手在袖中搭在桌沿,另一手執著白子,猶豫不決。

  江潛眉目含笑,玩味似的看他糾結神情,柔聲笑道:「這樣,我許你悔棋三次,這樣總行了吧?」

  言梔略略擡眼望他,眼神中諸多責怪,隨即又撇過眼神,道:「我不下了,沒意思。」說著便要放下手中棋子。

  江潛忙托住他的手,訕笑著拉至一處,扶著言梔指尖落子,「別著急,瞧瞧此處是否可行?」

  言梔不懂棋,更敵不過從前日日與父親手談的江潛,月宮中除卻父親,也唯有日日耳濡目染,又受陌瀟教導的言桐能敵江潛。

  想到此處,言梔不由氣惱,故將白子落至別處,滿意道:「連成五子了,我贏了!」

  江潛輕拍他的指尖,又執起落下一吻,假意罵道:「教了你這許多都進狗肚子裡去了,如此簡單的棋局,你竟也想不出法子?」

  言梔抽回酥麻的手,走至他眼前,癟了癟嘴:「心煩著呢,想不出破解之法。」

  「心煩?也說出來給我聽聽,看看我是否能解言大人的惑?」江潛摟著他的腰抱他坐下,言梔蹭在他的腿跟,陷了進去。

  「我......心煩意亂,煩的不行了。」言梔斷斷續續道,露出裳下晃著的白皙腳腕,履滑落在地上。

  江潛挪動著,笑著端詳言梔神情,「是因為什麼?我嗎?」

  言梔有些頭暈目眩,異常清晰的觸碰盤踞腦海不肯消退,他闔眸喟嘆:「是......也不是,我今日問了謝聞枝......」

  「大人——」林隨意小跑趕來,看見眼前場景不禁趔趄,忙捂住雙眼。

  言梔忙騰起身,趿著履跑回桌案對面坐著,偏過頭不去看。

  江潛深深呼吸,沉聲問:「做什麼?」

  林隨意依舊不肯放下手,道:「我、我方才在外頭飼馬,瞧見,瞧見了趙將軍,他受了傷我便先帶他去了廂房醫治。」

  言梔撐著下巴,側眸疑道:「趙醒?」

  「是......正是他。」林隨意點頭如搗蒜。

  言梔同江潛面面相覷,起身攜手去廂房瞧,林隨意在前頭引路,方知是最為蔭蔽的那間,從前住過段竹翕。

  推開門,趙醒果然半躺在榻上,林隨意點了燈合上門,道:「方才那傷口一扯便血流如注,著實令人心驚膽戰,屬下這才自作主張,先帶將軍入府醫治。」

  「去外頭守著。」江潛吩咐道,林隨意這又轉身出去。

  言梔坐在腳踏前,毾沾染了趙醒的血,鮮血未涸,趙醒緩緩睜開眼。

  「將軍怎會在裕都?」言梔疑惑道,感受到江潛放在自己肩頭的手,心中惴惴方才平靜許多。

  趙醒猛咳幾聲,擺手道:「我是無可奈何,你走後不久,朝中便傳來要魏階殺反賊的詔書,趕在人到之前,魏階助我連夜潛逃出邕州。」

  「皇帝還是要殺你。」江潛淡淡道,似乎早有所料。

  趙醒壓下口中血腥,道:「我本想去留州,朝廷的手伸不去那兒,待風波過去我再回朔北......卻不想,祁歸遠傳來消息說,皇帝給魏階前後下了兩道詔書,一道是令她殺我,使者不見我,卻拿出另一道旨意......另一道卻是削她官職,貶為庶人。」

  「什麼?」言梔愕道,「皇帝派她去朔北不夠,還要貶為庶人?」

  「罪名是什麼?」江潛問。

  趙醒握拳輕咳,深深呼吸幾口,道:「罪名、罪名是......勾結外邦,篡通反賊,這是要她死......但好在魏階手下個個忠心,圍了那傳詔之人殺之,魏階隱瞞蹤跡亦在趕往裕都的路上,明日便會傳出她身死的訊息,祁歸遠攜朔北軍南下與魏齊宣戰。」

  言梔心中駭然,喉結上下滑動,他問:「魏階還來裕都做什麼?」

  趙醒展顏笑道:「大抵是去殺魏煦昭吧,不過她的心思,我也猜不到,說不定是去尋洛塵笑的。」

  言梔抿了抿嘴,道:「朝中已然多日不見洛尚書......」

  江潛卻摸著下巴道:「此事諸多蹊蹺,要等魏階回到裕都方才能解疑惑。」

  趙醒直了直身子,卻扯得傷口刺痛,他痛眯了眼:「還有什麼疑點?」

  江潛轉而看向言梔,昏暗幽寂的夜裡聲音清晰如刃,「徐慕情並非徐慕情,要擬假詔很容易。」

  是啊,徐慕情蹊蹺復生,是真是假尚不可知,若是同蘇迪雅一般的奪舍,那便愈發不可知底下人的心意,意欲何為。

  言梔默了聲,頷首。

  「什麼意思?什麼徐慕情並非徐慕情?」趙醒聽不明白,皺著眉如無頭蒼蠅。

  江潛搖搖頭,道:「此等宮闈秘事怕是知曉之人甚少,解釋太過複雜,你只需知曉從前的徐貴妃不問朝政,但如今的徐貴妃存有異心,不容小覷。」

  「她......她竟敢幹政?」趙醒頗為驚訝,依他對魏煦昭的了解,後宮干政之事斷然不可發生。

  言梔冷笑道:「魏煦昭如今只求長生之道,青煙從寢宮繚繞至了宣室殿,上一回進宮時毛筆都撩上了火星劈啪作響,嗆得人險些背過氣去。」

  「這......」趙醒尚未晃過神,魏煦昭一向雷厲風行手段狠辣,多年不設祭祀,如今卻也耽於這求仙長生之道,著實令人大跌眼鏡。

  江潛不疾不徐道:「他這是在給魏邤鋪路,給自己一個退位,能使魏邤登基的理由,待一切障礙清楚,他安居上皇,大龍盤踞在垂簾之後,只要魏煦昭一日還在魏邤的帝王寶座誰也動不得。」

  魏籍、魏階都不能成為他最疼愛的兒子的掣肘,朝臣不行,反賊不可,親兄親姊亦然。

  趙醒支支吾吾道:「竟......如此偏袒?」

  言梔冷淡道:「不管他如何偏袒魏邤,只要在魏邤登基之前殺了魏煦昭便可。」他如今緊鑼密鼓安排著不道之事,便是下定了決心不給魏邤觸碰至高權利的機會。

  「想個法子,得讓魏邤知道那道詔書的內容,他聽聞長姐受難定會坐不住前去求情,這幾日得仔細留意,讓魏階進宮前務必與我們一見。」江潛對言梔說道,後者點了點頭,記在心上。

  「你們已然決定了?」趙醒眸光一閃,問道。

  言梔狐疑地望了他一眼,道:「啊,是的,我之前還擔心當真無人開路,要去求那些個啟國餘孽,如今趙將軍來了也算是好事一樁,解了我的燃眉之愁。」

  趙醒慘澹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傷口:「當真?」

  言梔輕笑道:「還有日子等你恢復,日子就定在......魏籍生辰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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