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磋

2024-09-14 12:39:02 作者: 為衣山人

  切磋

  通往御書房的路魏邤走過太多次,一直與如今閉著眼也能來到那恢弘大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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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詮阿諛奉承地上前一步,道:「雍王殿下稍等片刻,陛下正在裡頭與諸位大人議事呢。」

  魏邤不敢視若無睹,再同以往般貿然闖進大殿,外人在旁的魏煦昭可不是一個慈父,而是威懾九州的君王。「議事?有哪些大人?」他問道。

  馮詮恭敬道:「丞相、恭將軍,還有徐將軍與宣翰將軍。」

  「怎的都是一干武將?」魏邤疑道,前三人倒也作罷,這宣翰乃是前朝舊臣,不及嚴暄、恭叔霖那般年長,前朝時曾統領邕州、羌州及岷州兵權,是魏煦昭曾經最為頭疼之人,如今卻封個金吾將軍這般的閒職。

  「聖意如此,老奴豈敢揣摩?還請殿下稍等片刻,容老奴進去通報。」馮詮轉身步入大殿,留魏邤在外等待,他忖度著朱緣於此為何意,緩步慢踱著,腦海中卻也沒有半點想法。

  「殿下快進去吧。」馮詮此時踏出御書房說道,魏邤見狀忙與他一禮,步入殿中。

  徐慕風見自己的親侄踏入大殿,一抹笑意浮上臉龐,魏煦昭亦然,揮揮手也便賜了座。

  魏煦昭朗聲道:「寡人與幾位大人將軍們商討之事,從未知會過皇子們,如今倒也讓你知道知道。」

  「陛下所說之事便是武舉,我朝建立以來只科舉三次,網羅天下文臣,如今見外敵愈強,朝內文武所占不均,便打算於年後舉辦武舉。但又恐子弟們準備倉促,故在半月前下達各州,裕都還未粘貼告示,雍王殿下不知也是情理之中。」徐慕風代為解釋道,他眼神中藏不住對魏邤的憐愛。

  「半月前已告知各州?」魏邤暗吃一驚,不說各州,大齊險要之處皆有雍王府密探,他卻從未聽聞此事,魏邤不由地將目光掃過江潛,神色不變:「那父皇此番是如何打算?」

  魏煦昭道:「距除夕尚有月余,從今日起,各州已然開始層層選拔,每州居榜之人,在三日後選拔結束後趕赴裕都,半月後舉辦武舉。」

  「父皇為何這般倉促?」魏邤佯裝懵懂,歪著腦袋瞧著魏煦昭的模樣,儼然還是稚氣未脫。

  恭叔霖此時開腔道:「宴請及第的兒郎在裕都過個除夕,再行封賞之事,以示君恩浩蕩,落榜之人也有時間趕回故居,同家人團圓。」

  「父皇仁義之君,兒臣可要替天下兒郎謝過父皇。」說著,魏邤便起身一拜,魏煦昭冰冷的臉上出現久違的笑容。

  魏邤落座又問:「那此事太子哥哥可知曉?」

  提到魏籍,魏煦昭的臉色霎時沉了下來,他淡淡道:「不必知會他。」

  魏邤忙低下頭去:「惹父皇不快,是兒臣的錯,兒臣只是不想因此讓兄長與父皇離心罷了。」

  恭叔霖掏掏耳朵,眼神忍不住往江潛與宣翰瞟去,江潛依舊不卑不亢,而宣翰坐如弓,眼神里卻也流露出一絲睏倦。

  「陛下,此番武舉流程臣已然與諸位將軍擬定好了,請陛下過目。」江潛插話道,將摺子遞給了馮詮,太子行事保守,不得聖眷,更不好再讓魏邤火上澆油。

  魏煦昭看著,江潛在一旁解釋道:「此次武舉沿襲舊制,以長垛、馬射、步射、平射為主,臣與各位大人又添了一項筒射,除此外,再行馬槍、翹關負重兩項,算其得分上榜,到武舉最後一日,凡榜上者,先閱騎射,弓馬,再以策問去留,由陛下欽點狀元探花。」

  「嗯,照此流程,倒也能選出個文武兼具的將才。」魏煦昭頷首。

  「不知陛下可定下考官?」江潛問。

  魏煦昭環顧四下,笑道:「丞相明知故問,諸位大人在此,可還不懂寡人的意思?射便由宣將軍主考,馬槍之類便交由恭將軍,其他便交由徐將軍。讓長公主一同前去幫襯吧,她從小便愛這些舞刀弄槍的。」

  「父皇可要親自主考策論?」魏邤又問。

  魏煦昭卻道:「除夕將至,你母親不喜熱鬧,寡人答應了要與她一同齋戒,不好再讓這些刀兵衝撞,策論自然有丞相,寡人只需最後一日稍作調整便可,此事交由諸位,寡人自然安心。」

  看著殿外日頭不早,魏煦昭再吩咐了幾句,便說道:「諸位大人們便退下吧,邤兒留下,與寡人一同去見你母親。」

  「是。」

  江潛出了大殿嘆了一口濁氣,儼然是有些勞累,徐慕風早早離去,只留這三人向宮外緩步。

  「江潛,你我許久未曾切磋武藝了。」說話的是宣翰,他一向沉默寡言。

  江潛神情略有倦怠,道:「今日恐怕是不行了。」

  「切磋什麼東西,去鶴頤樓!讓丞相請你吃山珍!」恭叔霖朗聲笑道,宣翰年輕時曾在他麾下帶兵打仗,受其賞識這才仕途通達,只可惜王朝氣運已至,恭叔霖夜談本打算以身殉國的宣翰,最終投了敵。

  若換做人間的歲數,宣翰只比江潛大了五歲。

  「不吃山珍,今日不行,那便明日。」宣翰振振有詞,他領教過江潛的功夫,每每與他相見便要犯武痴。

  恭叔霖此時拔下簪子剔牙,瞥了眼二人,說道:「瞧著便是這小子昨日未眠,不知是做什麼去了,你便饒他一天!」

  宣翰蹙眉道:「那相府可有客房?本將軍明日再與你打!」

  江潛扯出笑道:「有,但是明日恐怕也不行。」

  「明日休沐,如何不行?」宣翰窮追不捨道。

  江潛這才駐足,實話實說:「我得回府給言梔燒魚,明日答應帶他去柳梢洲。」

  恭叔霖聽到「魚」,眼神亮了起來:「都說君子遠庖廚,沒想到你還會下廚?宣老弟,咱們不去鶴頤樓,去相府!」

  江潛如鯁在喉,有苦難言,正巧走出了宮門外,恭叔霖與宣翰二人生怕他逃了去似的,硬生生將其押解上了相府馬車,宣翰在內,恭叔霖坐在了林隨意身旁,道:「林隨便,去相府!」

  「恭將軍,我不叫隨便。」林隨意白了一眼道,卻不想恭叔霖已然甩開鞭子架起了馬車。「您老認識路麼?」林隨意陰陽怪氣道。

  「放屁!我不認識你就認識?」恭叔霖一巴掌拍上林隨意的腦袋,放聲笑道,林隨意從未想過一介凡人竟也能打得他眼冒金星。

  馬車兜兜轉轉還是在相府門前停下了,並非恭叔霖駕車的功勞,而是老馬識途,自己跑回去的。

  言梔此時正抱著軟酪站在府門前等待,卻見駕車之人是恭叔霖,登時變了臉色,「這年頭真是奇了,山貓竟也套官服?軟酪,我給你也做一身官袍,從今往後你陪我上朝。」

  恭叔霖抖了抖鬍子,在言梔面前舉起拳頭,輕輕落在了他的臉龐狠狠一掐,大聲道:「宣老弟!丞相不想和你打,你便和這小子打吧!」

  宣翰此時探出腦袋,將江潛提下馬車,江潛被揪著後領來到言梔身旁,模樣頗為滑稽。

  「怎的站在這吹風?快進去,我給你燒魚。」江潛一見言梔便恢復笑面,笑音如春風和煦。

  宣翰凝眉打量著言梔,道:「你還沒加冠吧,這怎麼打?」

  言梔揚眉道:「這位又是哪位,怎麼看不起人?」正說著,江潛唯恐二人產生口角,便將言梔扭進了府門,而另兩人自然樂此不疲地緊跟其後。

  「江潛。」言梔壓低聲音道。

  「嗯?」

  「我一瞧見那大鬍子恭叔霖,便知道明日你又不能帶我去柳梢洲了。」言梔冷笑一聲道。

  恭叔霖眉頭一橫,癟嘴道:「柳梢洲不好玩的。」說著,便又吃了言梔的一記眼刀。

  「你當真會武功?」宣翰關心道。

  言梔無語凝噎,見此二人,竟也覺得心力憔悴,隨口道:「打打看不就知曉了?」

  「你用刀還是用劍?善用弓麼?拳腳如何?」宣翰連連發問,恭叔霖在一旁忍笑,忍到眼皮竟也開始抽抽。

  言梔不做言語,而是徑直去了書房,抱出兩把刀擺在了石桌上,雀翎與鳴澗是神兵,凡人不知,卻也能惹得側目紛紛,總能拖住宣翰些許時辰,言梔如是想,說道:「自己玩,不要煩我。」語畢,他又跟上了江潛,牽著他的手往廚房走。

  「不怕人發現?」江潛在袖下回握住他的手,笑意闌珊。

  言梔道:「等了你一天可算見著了,為何還要收斂?」正說著,宣翰快步向前牽住言梔的手,將他往回拉去,「幹什麼?」言梔大驚道。

  「此刀甚好,與我詳細說說!」宣翰道。江潛忍俊不禁,沖言梔做了個安心的表情便轉身去了廚房,言梔被拖回石凳上按下,同樣坐在一旁的是恭叔霖。

  恭叔霖盯著這兩把刀,沉默不語。

  「我記得江潛曾經用的劍,名叫照膽。」宣翰道。

  言梔無奈頷首:「那把劍老掉牙了,這是鳴澗刀,是他的,這把雀翎刀是我的。」

  「名字出為何處?」恭叔霖平平問,始終緊盯著那兩把刀。

  言梔癟嘴道:「空山雀鳴澗,翎羽落春溪。」

  「是誰給你的?」

  言梔狐疑地望向他道:「你管得著麼?我哥給我的,這刀是好,你可不能拿走。」

  恭叔霖哂道:「我戎馬一生什麼好兵器沒見過?什麼神兵沒在我手上沾過血?用得著你這不入流的刀麼。」

  「顧盼自雄,誰知你是不是空心湯圓一個?」言梔抽出雀翎刀,以刀面自照,撥弄了一下髮絲。

  「打一架。」宣翰此時開腔道。

  「什麼?」言梔回眸問,「我才不和他打,免得說我年輕欺他老無力。」恭叔霖聽後冷笑一聲,脫下鞋子架起腿,用官袍擦拭著自己這雙馬靴。

  「和我打。」宣翰說著,他已拿起了鳴澗。

  「我不......」

  話音未落,只見宣翰猛然拔劍出鞘,實屬出其不意,太過迅速,如電閃般直指言梔眉間,可謂是毫無徵兆。言梔心中頓時沒了底,來不及抱怨他的狡猾無禮,便聽得宣翰笑聲陣陣。

  「讓你一招。」

  不想他先發制人,被宣翰搶占先機,言梔又怎會甘心。他單手執刀向宣翰而去,堪堪被他躲過,卻還是讓宣翰心中訝異,臉頰一陣涼意,原是被雀翎刀刃劃傷了臉,血滴在了他的袖子上。雀翎刀在言梔的手中像是一條銀蛇,分明是刀,卻又猶如軟兵般遊走靈動,宣翰屏息凝神調整呼吸,將鳴澗砍向雀翎刀身,卻不想反被雀翎纏上,一時竟難以施展招數。

  鳴澗與雀翎,一剛一柔,是玄鐵所制,吸收日月精華的神兵。言梔緊握雀翎刀,倒是讓他占了個慣手的便宜。可宣翰卻也不甘示弱,他可曾掌握三州兵權,受任於敗軍之際,守城一年攔魏煦昭於關外有著赫赫威名的大將軍!

  宣翰忙抽出鳴澗,向言梔四角刺去,躲避不及便向下閃躲在地上滾了一圈,正欲起身,宣翰飛起一腳從言梔頭上掠過,大約是氣急了,言梔氣息有些不穩,他將雀翎向上拋去又騰空躍起,換手執刀刺向宣翰。

  「當——」,兩刀相抵,擦出火花,宣翰勉強抵擋這一招,言梔手臂頓時酸麻,一時僵持不下。

  此時,一陣鼓掌聲打斷了比試,恭叔霖笑道:「我初見言梔時便瞧出他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果不其然。」他此時中斷比試,頗為不合時宜。

  言梔冷哼一聲,收刀入鞘。

  「你的功夫是和誰學的?」宣翰眼神里的光是如何也藏不住的,他將鳴澗置於桌上,歡喜地來至言梔面前。

  言梔整理衣袖,道了聲:「我哥。」

  「江潛?」宣翰將信將疑道。

  「那不然呢?」言梔同樣笑道,「我還有別的哥哥麼?」

  宣翰驚喜之色難掩:「沒想到江潛還有所保留,本以為他招式工整,恰如其人,雖說死板守舊但卻打得漂亮,也讓人難以招架,可你的路子卻毫無章法,看著像是亂來,但細細推敲過後似乎又是有跡可循。」

  「你的路子有些像我的一個舊友。」恭叔霖湊近道,而言梔正彎腰摸著軟酪。

  「誰啊?我只和我哥學過功夫。」言梔答道,不知為何,卻有些心虛地埋下頭。他看著軟酪又看著恭叔霖炸開的大白鬍子,著實相似。

  恭叔霖忖了半晌,還是笑道:「算了,說了你也不認識。」

  言梔只覺得他莫名其妙,覷了一眼,又聽宣翰說道:「你會拉弓嗎?擇日來校場,我看看你的馬術如何。」

  「能把人摔飛出去的馬術,你要看麼?」言梔白了一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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