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

2024-09-14 12:21:19 作者: 青鸞有音

  年少

  「潛龍城很好,琛兒和韻兒也好,至於我……」沐泠煙搖頭,「你呢,近來可好?」

  「好吧,」言野仰頭又想喝酒,到嘴邊想起酒沒了,只能自嘲地放下手,「我見了臨琛和吟昔,他們長大了,跟你們當初真像啊。」

  「吟昔……阿言,你當初跟我說奚淮和棠棠在最後關頭送走了吟昔,如今吟昔回來了,棠棠也……你當日的話,真的說完了嗎?」

  「你們母子兩真是……我真的不知道,吟昔本來就會回來,棠棠……她既活著,遲早會被發現,湊巧而已。」言野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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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琛兒最近發現詭森有異動,我多翻調查下,覺得這事與十三年前的事……」

  「泠煙,」言野終於回頭,卻沒有直視沐泠煙的眼睛,而是略垂著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真相,如果真的有危險,我也不會置之不理,你難道不信我嗎。」

  「怎麼會……你一直是最值得信任的那個,」沐泠煙垂眸,勉強笑了一下,「算了,不提這些,你……不帶棠棠走嗎?」

  「能帶去哪兒啊,她也不會跟我走的,」言野的聲音輕了些,笑容卻真實了起來,轉身揮手,「好了,不講了,我要去補我的酒了,你也……保重。」

  話落,也不等身後人有什麼反應,就快步離開了。

  最值得信任的那個。是啊,所以,都信他啊……言野帶著苦澀的笑,擡頭看向布滿晚霞的天空。

  今天的晚霞特別艷麗壯觀,橙紅交錯著,像是一副重彩的油畫。

  一城之主輕易是不能長時間外出的,今天也是突然得到了棠沁的消息,沐泠煙才會一時衝動離開了主城,現在故人走了,她本該早早回去,卻又被夕陽絆住。

  天邊的晚霞和附近葉隙落下的橙輝,都與那時太像了……

  夕陽下的戰場布滿頹敗的痕跡,樹梢上凝結的冰花融化成一顆水珠沿著葉脈墜下,在裙擺邊碎開。

  「都不是戰連你怎麼還往最前面沖啊,又受傷了吧。」粉紅裙子的少女靠坐在樹下,捧著淺粉色的水晶海棠,柔柔的聲音帶著不明顯的責備,為身前半蹲著的青年療傷,青年撓頭,討好地笑著。

  一側的紅衣少女見了,邊嚷著「棠棠偏心我也要專屬治療」邊朝粉裙少女走去,為紅衣少女包紮的青年連忙抓住少女的手腕,無奈搖頭:「你等我給你包紮完再去好不好。」

  「棠棠厚此薄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初淺你很沒眼力見啊。」坐在粉裙少女身後樹上的青年朗聲笑著,把手裡的酒拋向對面。對面樹上躺著的青年擡手接住酒,漫不經心:「有什麼好療傷的,打完架就該先喝一壺。」

  那棵樹下的白衣少女仰頭,清冷的聲音里有不滿和惱怒:「牧寒你也給我下來療傷!」

  那時他們也正年少,意氣風發鮮衣怒馬。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

  「您的房間鑰匙,請收好,」侍者將鑰匙遞給牧臨琛,「祝二位住得開心。」

  牧臨琛接過鑰匙,轉身要遞給月吟昔,見對方用複雜的目光看著自己,腦子一下子閃過了什麼,沒有抓住,只留下一絲心悸:「怎麼了?」

  「沒,」月吟昔搖頭,突然笑出來,仿佛與往常沒有任何區別,接過鑰匙晃了晃,「我先上去啦。」

  爾後月吟昔轉身上樓,面部表情在轉身的剎那全部崩潰。

  牧臨琛愣了一下,總覺得哪裡不對,卻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默默跟著上了樓。

  等到了房間,月吟昔也沒有管身後的牧臨琛,開門進去馬上就反手關門,然後背靠著房門,壓抑了半天的奇怪情緒伴著耐不住的酸澀一下子湧上來,惹紅了鼻頭。

  「怎麼了?」碎玦落到月吟昔肩頭,「從剛剛開始你的情緒就不太對。」

  「沒有。」月吟昔瓮聲瓮氣地搖頭,走到桌邊想早點去洗漱,手伸進口袋卻摸碰到了牧臨琛之前送的儲物袋。

  月吟昔頓了一下,自暴自棄地坐在椅子上,更多的委屈洶湧到了眼角,她仰著頭,橫著一隻手臂遮住眼睛:「碎玦,我是不是一點都無關緊要。」

  所以想騙就騙了想瞞就瞞了,被發現也不需要任何解釋。

  「你在氣牧臨琛隱藏自己的實力?」碎玦繞到月吟昔橫著的手臂上,「不要瞎想,說不準是有什麼原因呢。」

  月吟昔深吸一口氣,沒有回答。

  生氣是有一點,但她其實沒有很在意牧臨琛隱藏實力,畢竟他有無數的理由不暴露自己真實的實力,月吟昔都不在意。只是,為什麼她都發現了,他也不解釋一下哪怕一句呢,就是不說理由也好啊。

  她等了一路,他連嘴都沒有張開,根本沒有說些什麼的徵兆。

  是真的一點都不想說……

  也是,本來就只是結伴同行而已,人家根本沒有義務解釋什麼,自己也根本管不著,以為自己很重要嗎,自作多情。

  月吟昔將手臂壓得更緊,眼淚一下子就控制不住,那四個字落在心上,輕飄飄的,卻盪開一陣又一陣漣漪。

  可是……為什麼,會這麼難受呢……

  ……

  另一側,牧臨琛也關上了房間門,他到現在都在思考言野的話,腦子亂鬨鬨的,實在是無法分辨月吟昔的情緒:「她怎麼了?」

  「生氣了唄,」恂斐頗有些幸災樂禍,「人小姑娘這麼信任你,生死關頭都讓你先跑,再回頭看你,騙人家說自己很弱就算了,暴露了之後還一副『我不想理你你離我遠一點』的表情,嘖嘖,那個詞怎麼說來著。」

  恂斐繞著牧臨琛飛了一圈,倆爪子一拍:「渣男。」

  牧臨琛擡手拍開了恂斐,有些煩躁地抓著頭髮坐到椅子上。

  最開始他純屬是出於一些目的才會帶著月吟昔,村子裡如果月吟昔沒有動手,他也絕對會直接出手,但月吟昔動了,他才沒有動手,後來也是聽到了那句想要守護才想鍛鍊一下她,再後來……

  牧臨琛更加煩躁,單手撐著額頭重重吐氣:「恂斐。」

  「勿擾,本公子現在不想理你。」恂斐哼哼唧唧地窩到了床上。

  牧臨琛側頭,大概是因為煩躁的加成,他那張分明沒有任何攻擊性的臉突然就顯得有幾分鋒利。

  恂斐當即就慫了一下。

  ……

  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特別想打架,所以一進入『夢』里,月吟昔就直接龍武,一步之內鞭子就甩了出去。

  對面愣了一下,連忙揮鐮刀擋住。

  紅光與藍光交錯,也許是因為今天月吟昔戰意十足的關係,局面沒有像以前那樣單方面碾壓,反而有點勢均力敵。

  第二天的早晨來得有些早,但完全不妨礙月吟昔的好心情。

  第一次,她的鞭子成功甩到了那個人……的鎧甲……的邊邊。

  但這也是極大的進步啊。

  「玦啊,我其實是個武學天才對吧。」月吟昔邊洗漱邊道。

  「……」碎玦很認真地回憶昨天月吟昔哭的慘樣,默默選擇不說話。

  怎麼說呢,人貴有自知之明,昨天那場架,對面明顯在放水,放的還是洪水。

  算了,月吟昔高興就好。

  碎玦的默認無疑讓月吟昔的心情好了一點,以至於月吟昔在出門的時候笑容沒有收住,看到牧臨琛的哪一剎差點當場表演笑容消失術,所幸堪堪維持住了:「要……出發了?」

  「先吃早飯。」牧臨琛也看出了月吟昔的勉強,沒有再像平常那樣笑,而是十分正經。

  「哦,」月吟昔斂住情緒,然後仰頭笑了一下,「吃些什麼?」

  牧臨琛看了月吟昔一眼,率先走向了自己一早選好的位置。

  月吟昔抿起嘴,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控制住差點不受控制的情緒,悄悄用手提起唇角後沒事人似的跟著坐到牧臨琛對面。

  牧臨琛今天反常地點了很多東西,都是又精緻又貴的,月吟昔心中疑惑,面上的笑卻沒有鬆懈:「怎麼點了這麼多?」

  牧臨琛終於擡頭認真地看著月吟昔,講的話卻是:「不想笑的時候可以不笑。」

  心猛地一沉,像是浸在了酸水中,澀地發痛。月吟昔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收起了累人的笑,一言不發地埋頭吃早飯。

  牧臨琛看明顯情緒低落的月吟昔,長長地嘆了口氣,放輕了聲音:「我六歲那年,父親意外去世了,我一直在查找原因,昨天遇到的那個人叫言野,是我父母的朋友,他到過我父親身死那天的現場,昨天我追上去詢問當年的事,可他並沒有正面回答。」

  月吟昔頓了一下,停下了嘴。

  牧臨琛垂在桌子下面的手微屈:「我昨天一直在思考言叔叔話里的意思,才沒有跟你說……」

  「我的蝕月銀幽放在整個大陸並不算強,當然,也不算弱,之前沒有明說自己的實力,也不是想瞞你……」牧臨琛的指甲抵在肉上,他活了十九年,從來沒有絞盡腦汁跟誰解釋過自己的行為,何況是像恂斐說的那樣道歉……

  「你……」

  「之前詭森的那些地詭,是你出的手吧。」月吟昔低下頭。

  「對,」牧臨琛點頭,又福靈心至般加了一句,「當時怕你受打擊,更何況那次是我疏忽,也不好意思直接坦白。」

  「你的疏忽?」月吟昔睜大眼睛,「蝕月銀幽技能滿月可控人心智……那些低階地詭是……」

  「我控制的,」牧臨琛的目光閃了一下,「先前看到你一個人在練習,我想實戰的效果會更顯著,可中階地詭對你來說太強,低階又根本沒有打法可言,我就用了滿月。」

  月吟昔沉默了一會兒,繼續吃起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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