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譴
2024-09-14 12:17:14
作者: 玉關遙
天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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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薰香撲鼻。
樓卿皺眉,用衣袖掩住鼻子,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他迅速揮手打開窗戶,將這股味道驅散出去。
「先生!」
還沒轉身,腰間就被一雙手環住。
這突如其來的擁抱讓他有一瞬間的錯愕,但更多是厭惡。
他討厭與人接觸。
樓卿忍著耐心將少年推開,道:「作甚?」
少年道:「先生可算來了!我都要被煩死了!!」歷千洵欲哭無淚,他指著桌上半人高的捲軸。
「先生!我要瘋了!」
樓卿:「怎麼不讓下人幫您。」
歷千洵:「他們說宦官不得干政!」
樓卿:「……他們騙您的……」
歷千洵:「……」瘋了瘋了!他真的快被逼瘋了!
「您不能這樣啊先生!」他就差給樓卿跪下了,「您最近越來越敷衍了啊,您不能教一半不教了啊!」
「在下哪沒教您了?」
「您都不幫我了!這些奏摺屁大點的事都交上了!」
樓卿道:「這叫事無巨細。」
「你這是藉口!」歷千洵生氣道,「你可知那群死,呸大臣都讓我殺了你!」
樓卿慢慢走了兩步:「嗯……我知道。」
「那還不管?」歷千洵瞪眼看他,「真不怕我殺你?」
樓卿嘆口氣道:「你敢嗎?小兔崽子?」
「就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問你啊?」
樓卿無所謂一般攤手:「不知道,殿下您看著辦。」
歷千洵氣的快冒煙了,見當事人還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頓時火冒三丈,指著門口那人叫嚷起來:「還有這他媽是誰?怎麼什麼人都帶過來!」
站在門口的虞嬌莫名其妙挨了一頓罵,正思考怎麼弄死這個未來「皇帝」的時候,樓卿側身繞過歷千洵對她道:「過來。」
虞嬌:……
「幹嘛?」
樓卿含笑:「你幫他把這東西處理了!」
虞嬌順著樓卿指的方向看過去,正是那沓高高的卷子。
……你媽……身體健康……
「所以這是誰?」歷千洵探出頭。
樓卿:「新來的,當丫鬟使喚就成。」
歷千洵還要說話,卻見樓卿慢悠悠滅了香薰,道:「走吧,讓我去會會各位前輩吧。」
他掐滅最後一絲火星,轉身離去了。
「什麼?你要怎麼做?哎……等等我!!」
歷千洵跟上了。
只留下虞嬌一人,面對著半人高的捲軸了。
——
在寂靜中,微弱的燈光映在樓卿身上。沉默里,歷千洵注視著前方的背影,仿佛試圖從他的步履間讀懂一些隱藏的心思。
聽說這人曾是琴師,如此看來也是弄臣,可歷千洵看不透他。
莫名其妙出現,莫名其妙收自己為徒,莫名其妙把自己推上皇位……可偏偏為什麼是自己?
他想不通。
「在想什麼?」
盯著樓卿背影沉思的歷千洵被嚇了一大跳。
「沒,沒什麼。」
樓卿側頭,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輕笑一聲,道:」別多想,我這麼幫你自是有我的用意,你只當是個交易便可。」
歷千洵一愣:」什麼?」
「我教你詩書,幫你成王。」樓卿道,「這是個交易。」
歷千洵沉默半晌,繼續問:「事成之後你要從我這裡什麼?金錢?地位?還是權利?」
他自嘲一笑。
「是權利吧。」
畢竟他這個廢物最合適做傀儡了。怪不得那麼多兄弟中獨獨選了自己。
……
「不。」
聽到否定答案,歷千洵擡起了頭。只見紅衣人繼續說:「我不要權利,你當皇帝自己當。」
「那你……」
沒等歷千洵說完樓卿就打斷了他:「你說的那些我都不感興趣,在下只求一個承諾。」
歷千洵有些意外,這人莫不是抽風了。
「你說。」
「若日後有需要,您必須盡數幫我。」
樓卿道:「無論什麼。」
沒想到這麼簡單,歷千洵頓時有些意外,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他連忙說:「一言為定!」
樓卿一笑:「一言為定。」
這段對話完已經到了地方,隱隱約約還能聽見大臣們跪地磕頭納言的聲音。
樓卿側身行禮:「請吧,殿下。」
歷千洵嘆口氣,對他說:「一會我該怎麼做?」
樓卿:「只隨本心。」
歷千洵道:「那就隨本心。」他輕輕走出,樓卿靜靜地站在原地,目送著歷千洵的身影,默默露出一個笑來。
這笑說不上高興還是欣慰,只透露出一股奇怪。
外面的大臣還在呼喊,可宮殿內卻陷入了一片沉默。那呼喊聲在這寧靜的空間中顯得格外刺耳。
歷千洵一現身,群臣便開始吵鬧。
其中為首的是一個年過花甲的人,名姓劉,曾為太傅。他見歷千洵坐下,便開始納諫。
「今先皇已去,餘下殿下一人可謂天下之大事。爾等甘願為殿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只願殿下聽爾等一言。」
歷千洵端坐御座,俯視眾臣,皺眉道:「有話直說。」
劉太傅繼續說:「您久居深宮,不知外面之事。今雖登頂,卻不知已被小人盯上。」
歷千洵只想發笑,這不是明里暗裡都在說自己年少粗鄙,這皇位來的不乾淨嘛。
談話中,一片寧靜,樓卿已經擡腳進來,寬袍輕拂,步履輕盈。
歷千洵來了興趣,問劉太傅:「那孤可害怕極了,您快些與我說說,孤好把這小人剝皮抽筋好好照顧一番。」
樓卿含笑,渡過來為歷千洵沏茶。
眾人皆安靜幾分,剛剛強硬的氣勢也被壓了下去。
只聽挨著劉太傅近的幾個官員還在哆哆嗦嗦朝劉太傅使眼色。
劉太傅叩下去,道:「那小人就在殿下身側,常伴君側啊。」
這話一出更是鴉雀無聲。
等了半晌,無人搭話。樓卿還在悠閒的倒著茶。整個房間只聽得見流水滴滴答答倒進茶杯里的聲音。
歷千洵故作驚恐:「太傅莫不是唬孤,孤身邊親近之人可只有樓先生。難道您的意思是先生要害我?」
劉太傅還未回答,卻聽見水聲一滯。眾人皆呼吸慢了三分。
「劉太傅的意思是指在下是那個卑鄙之人嗎?」
劉太傅擡頭,對上那雙眼睛。
陽光透過窗戶灑下,照得眼睛裡泛著光芒,顯得清澈明亮。
極美的一雙眼。
難是劉太傅也怔了一瞬,直到旁邊有人用手肘頂了頂他才回過神來。
他不卑不亢道:「正是。」
「在昔日先帝統御天下之際,你曾以巧舌如簧,迷惑君心。在先帝歿時,爾曾同在場。今日新君登基,你又欲躊躇參與其事。」劉太傅又一磕頭,「妄想依仗你那卑微的琴師身份,謀得太傅之位。請殿下三思而行,切莫讓這個心腹大患留在身邊啊!」
話畢,鴉雀無聲。
歷千洵也沒想到他會如此直白,瞧著面前的樓卿,卻也不知道說什麼。
突然,一聲笑打破了此般寂靜。
「大人說笑了。」樓卿輕聲說道,「卑職雖身份低微卻也不比在座各位差上幾分。你說我不配,你就配嗎?」
劉太傅還沒作答,樓卿卻拍手稱快:「好好好,你是名門望族,教導皇子,可你教出來的人,又有幾個長命的?」
劉太傅驟然擡頭,氣的眼球突出:「爾乃奸邪之人,竟然在龍顏之前口出狂言!居心叵測,言辭毒蜀,實為罪莫大焉!我……」
話沒說完,樓卿卻快速掐斷了他的聲音:「口出狂言?」他喃喃著這個詞,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噗呲一笑道:「在下說的可還有假?不知那日死在火里的是哪位大人的學生?」樓卿笑起來。
劉太傅額頭上滲出汗珠,狠狠地盯著樓卿,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剝一般。
終於樓卿笑夠了,一改語調:「大人這般說不出話來,可是被在下說中心事了?」
劉太傅嘴唇緊抿:道:「荒唐!我怎麼可能……」
「還是說見我得儲君喜愛,您不滿意了,想要殺我滅口取而代之。」
樓卿思索著,聽了會群臣的低語,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說完這句話,他沖劉太傅笑起來:「我說的對吧。」
「滿口胡言!先帝駕崩之際,眾目睽睽之下,皆見你所為!爾豈亦欲加此嫌乎?
劉太傅當下立即駁斥,並且隨即向周圍的眾人呼喊:「諸位觀點如何?是否如此?」
立即有人應和。
「對啊對啊!」
「都看見了,是這人親手殺的!他當時滿身是血!」
……
壞了!歷千洵心道,這可怎麼辦?莫不是真的是這人殺的父皇?
這下該如何保他?
正當歷千洵不知所措之際,樓卿卻冷哼一聲。
「既都看見在下殺人了,那就來殺我吧。」
他轉身朝向歷千洵,詢問道:「殿下作何想?也同他們一樣要殺我麼?」
歷千洵不知怎麼作答,卻看見樓卿面色不變。
劉太傅還在嗚嚎:「殿下,煩請將賊人處以梟首,以報還先帝遺恨。」
雜亂之中,歷千洵看向了樓卿。那人微微仰起臉,眼中全是平靜。
心下瞭然,他眉眼一橫,當即下令:「來人,還不把這滿口胡言亂語的人壓下去!」
劉太傅當即愣住,當被押下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他大聲叫喊著:「殿下!殿下!」他扣著地板,眼睛惡狠狠盯著樓卿。
「啊啊啊!今日殿下若不消除這些禍根,先帝所建的輝煌業績遲早要亡啊!醒悟吧,殿下!」
樓卿已經走過來,他站在老人面前,低頭俯視著他。
劉太傅下巴微微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惡狠狠的話語充斥在空氣中:「樓無言,你此陰謀之徒!汝必遭天譴!你——」
聲音戛然而止,這場面連歷千洵也驚了一驚。
樓卿凝望著老人垂下的頭,慢悠悠道:「我討厭別人罵我,特別是你這種廢物。」
他滿臉是血,掃視著群臣。良久,他含笑:「諸位還有什麼不服嗎?都說我殺人了,在下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朝廷上一片寂靜,官員們紛紛緘默,偶爾有幾個聲音從喉間湧出,卻又被無聲地淹沒了。
歷千洵終於開口:「先生……您應也乏了。這人頗不識趣,髒了先生的手。」
樓卿輕拭面上殷紅,恭身行禮:「愧對殿下,血染褻慢,應當受責。」
「不必了。」歷千洵道,「先生下去歇歇吧。」
樓卿磕頭。
「此事就此作罷。孤欲再聞到有關先生一絲一毫的謠言!」
歷千洵默默離去,不留半分言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