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番外2
2024-09-14 12:15:37
作者: 城喃
赤司番外2
SUV駛向車庫出口,白鳥回到公寓。赤司聽到開門聲,從辦公報表中擡首,旁的什麼也沒問,只是說已經放好了水,如果累了可以去洗澡。白鳥走進浴室,在大理石洗手台的案板上看到準備好的換洗衣物。
真絲的米白睡裙,寬鬆的配套外衫,以及內衣。
成人男性體貼的周到讓白鳥感到了一點無措,她盯著那條內褲,想起早晨起床時在床頭櫃抽屜里看到的一盒盒計生用品,顯然是常用常備的東西。白鳥臉上不自覺地發燙,後知後覺地有了進入成年世界的實感。
泡澡水在浴缸的作用下保持著恆定溫度,浴球炸開,白鳥躲入層層泡沫下。浴缸旁丟著的平板電腦應該是用於打發泡澡時間的,她從泡沫中伸出手,搜索赤司征十郎的名字,隨之自動彈出的是各種商業新開拓新規劃,但這都不是白鳥要找的,她在他的名字後面加上了帝光的關鍵詞。
儘管籃球對於他們來說或許已非常遙遠,但網際網路在十幾年後仍然儲存著奇蹟的世代的傳說,白鳥在月刊籃球的帳號上找到了當年的赤司隊長接受採訪時的照片。
他的眼睛,是在初二的某個時間點變化的,大致和她從帝光離開的時間相同。但在他進入洛山後的第一年,眼睛的顏色就變回來了。
白鳥可以理解自己為什麼會選擇離開,但既然征十郎已經好轉,為什麼仍會發展成現在的局面。
現在這副樣子……怎麼也想不通……該怎麼面對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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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鳥將自己沉入水底,水從四面八方湧來,灌入她的鼻腔。她好像在海里緩慢下沉,氧氣消耗殆盡,瀕死感逼近時她才猛地起身鑽出水面。
大口大口呼吸時,白鳥在心裡默念她的名字。
詩織。
從浴室里出來時,赤司也已經換好了睡衣,竟然是和白鳥身上的同系列男款。短暫的瞬間白鳥又感到了看到那條內褲時的窘迫,而這種窘迫,在她面對那張早晨醒來時躺著的大床時就更加劇烈了。
赤司心中瞭然,問:「需要我去別的房間嗎?」
白鳥沉默片刻,道:「……沒關係。」
赤司便借勢退了一步:「等你睡了,我再上床。」
白鳥沒拒絕。如果是十四歲的征十郎,太熟悉了,就算躺在同一張床上也沒什麼,但眼前男人雖然說話舉止都尚算溫和,仍無法掩飾年齡、體型差距帶來的侵略感。保持一段距離,白鳥也能稍微安心,但這點距離顯然還不夠,白鳥越想通過快速入睡來擺脫窒息感就越睡不著。
她又一次翻身後,赤司熄了唯一亮的檯燈,只剩下便攜電腦的微光:「是我影響到你了嗎?」
白鳥很快否認了:「沒有。你把燈打開吧,這樣傷眼睛。」她仰著頭望著天花板,心中做了決斷,道,「征十郎。」
「嗯。」
「……盂蘭盆節,是不是快到了。」
是啊,偏偏是這個時候。赤司道:「還有幾日。」
「雖然我這邊出了些差錯,」白鳥道,「但需要我做的,應該還是幫得上忙的。」
她這話說出來遲遲沒得到回應,側過頭去看赤司,他嘴唇微微抿住,面色發沉,像是在忍耐什麼。
她從床上坐起來:「征十郎?」
他驚醒似的,揉了揉眉心:「抱歉,凜,我有點……」
「嗯?」
「……有點生氣了。」他擡起頭坦率地道。
白鳥愣住了,「生氣」這種情緒離她認識的那個征十郎很遠,她完全沒有應對這種狀態的赤司的經驗。嘴唇動了幾下,不知道說什麼,但至少知道他生氣是因為她,最後滾出來句:「對不起。」
這下赤司更生氣了,他下意識去給鬆動領帶,撲了個空才反應過來身上穿的是睡衣。
但是十四歲的白鳥還在不知死活地問:「我做錯什麼了?」
赤司揉了揉眉心,雖然已經氣急了,但仍然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不給她產生太大的壓力:「凜沒有錯,是我的問題。雖然知道我十四歲的時候我做的很糟糕,但還是沒想到會這麼不值得信任。」
「怎會……」黑暗裡白鳥心虛地垂下眼,「我一直,信任著征十郎。」
赤司「啪」一聲將筆電合上。
他幾乎忍不住詰問了。到底是哪種信任?是一醒來就試圖向他隱瞞自己的狀況?還是想知道戒指的事,卻寧願跑去找第一次見面的青峰?還是現在,轉彎抹角地試探詩織的事?
所有的人造光線都消失了,房間裡只有月光從窗簾的縫隙中漏出來。兩個人交疊的呼吸聲中,白鳥的真絲開衫從肩膀上滑落,她的頭低著,不看他。
好像離他很遠,很多年了,哪怕是大學期間她回了美國讀書,也沒感覺到她離自己這麼遠過。
赤司的怒意退下去,變成一種恐慌。
「凜,抱歉,我需要……」他起身,向床榻走去,站在床邊俯視著坐在床上的白鳥。
陌生的征十郎,亳不收斂的來自成年男性的凝視,身上過於輕薄的真絲睡衣無法帶給白鳥絲毫安全感。在赤司的眼神下,她覺得自己仿佛渾身赤/裸,無所遁形。
白鳥磕磕絆絆地問:「需、需要什麼?」
赤司擡起一條腿,單膝跪在床上,更加逼近她,低著頭道:「需要做個確認。」
確認他還擁有著白鳥凜。
……
…………
分開後,赤司的表情顯示他的心情比起之前好了不少,他耐心地等待白鳥回神。白鳥下意識咽下口腔里的唾液,道:「眼睛……」
剛才,是光線昏暗帶來的錯覺嗎?接吻時征十郎的眼睛似乎隱隱改變了顏色?
赤司像沒聽到似的,自顧自地問:「我們十四歲的時候,接過吻嗎?」
白鳥下意識地搖頭。
「是嗎?我怎麼記得是有過的。」
接吻當然是曾有過的,但和剛才的,怎麼能是一回事呢。
赤司也並不是真的計較少年時是否親吻過自己的小未婚妻,他在她嘴角落下溫柔地吻,問:「那別的呢?」
別的……白鳥的思緒仍然混混沌沌……別的還有什麼?
「凜,我們都成年很久了,這是正常的,不用怕。」
……
…………
………………
被白鳥用帶著生理性淚水的迷濛眼神望著,赤司後知後覺湧起對十四歲的愧疚。
說到底,還是他的錯。不但過去沒做好,這些年也被慣壞了,一點委屈也受不了。
懷著情/欲的吻變成安撫性的親吻,剛才充滿掌控欲、不容抗拒的男人好像只是個錯覺,赤司溫柔地注視著她,輕聲道:「我知道凜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突然來到這裡,就連我也變得陌生,會覺得恐慌。沒有按照計劃結婚,也會感到對不起母親。」
他邊說,白鳥邊感到自己的鼻子一點點變酸,是心事全被洞察,被體諒後留下的委屈。
「但是可以什麼都不想嗎?」赤司柔聲道,親親她的眼睛,「是虛假的夢,短暫的假期,想做什麼都可以,什麼頭痛的、為難的,也都可以不去想。」
赤司問:「好嗎?」
白鳥點點頭。
她喘息漸漸平息,感到些冷意。她手向下想找到那床夏被,剛一動作,赤司就心領神會地給她蓋上了被子。
白鳥問他:「不繼續嗎?」
就算沒做過,生理常識也還是有的,當然知道這不過是開始而已。
赤司道:「不用了,只是為了讓你睡得更好些。」
「真的沒關係嗎?」她明明已經感覺到赤司起了反應。
但赤司仍然堅持:「沒關係。」
他另找了床被子,在旁邊躺下。
這樣怎麼還能睡得著啊,白鳥想。不過她對自己現在的身體顯然很不了解,因為她很快睡著了,而且果然如赤司所說的睡得很好。
雖然知道機率渺茫,但白鳥在入睡前仍抱有一些再睜開眼就會回到正常軌道的期望,然而十四歲的白鳥凜一覺醒來,仍然停留在二十六歲的身體裡。
早餐是速食,麥片加牛奶,還有份赤司動手製作的煎雞蛋。用餐後赤司去廚房刷碗,白鳥仍坐在餐桌邊,看著他在開放式廚房忙碌的背影。
她雖然不是那種樂於暢想未來的人,但人人都會對未來有些模糊的建構,在她的所有建構中,從來都沒有這種——赤司征十郎生活在一個能夠從廚房看到臥室房門的地方,還能熟練地做出火候剛好的溏心蛋。這當然不能算作寒酸,在東京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尤其是交通如此便利的繁華地段,能夠擁有這麼大的4LDK已經是很多人可望不可及的夢,但他是赤司征十郎,在白鳥心裡,即便是拿出再好的東西捧在他面前都不足以與之匹配。
這間公寓離綠間綜合醫院只有十分鐘的車程,而且是「白鳥凜」名下的私產。白鳥藉此大概能猜測到赤司會選擇這裡的原因,說到底,是赤司征十郎為了那個白鳥凜做出了無限的退讓。
他可以退讓,但白鳥想不通,「白鳥凜」為什麼會接受。
通過手機里留下的痕跡,白鳥判斷出,至少有一兩年的盂蘭盆節和詩織的忌日,她都不在日本——「白鳥凜」對待詩織的態度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昨晚向赤司試探了幾句,赤司的避而不談,反而印證了白鳥的猜測。他顯然不想讓她繼續追查下去,但這是和詩織有關的事,白鳥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
在她的大腦圍繞著詩織和未來的自己旋轉時,赤司從廚房裡走出來,遞給她一杯咖啡,道:「可以幫我點忙嗎?」
白鳥立刻答應,卻沒想到赤司走向了那堆扔在地毯上的拼圖碎片。
赤司道:「還差一點,這周應該可以完成吧。」
白鳥遲疑地走過去,跪坐在地毯邊緣,問:「不需要工作嗎?」
「我是老闆啊,做老闆就是要學會偷懶。」
白鳥沒有被他輕鬆的語氣糊弄過去:「我給你添麻煩了。」
「這些是按照色系分開的,那些是之前你挑出來的比較有標誌性的——」他道,「沒有麻煩,凜,我其實很高興。」
白鳥一怔,視線從圖紙上緩慢地移開,試探性地看向他:「為什麼?」
赤司道:「有點像,失敗了的考試,突然有了補考的機會。」
白鳥想了想:「雖然我不知道閱卷人是誰,但如果只是拿不到第一名,並不代表失敗。」
赤司望著她,後知後覺地想起,十四歲,是那個時候啊。當年帝光祭那場雞飛狗跳的、失敗的「不讓赤司征十郎拿第一名」大挑戰——不,也許並不能算是失敗,那個漫長的挑戰,她和黑子用了三年的時間,最終還是完成了。
「你說的對,」赤司垂眸微笑,「不拿第一名沒什麼不好的。」
因為這實在不像是白鳥印象里那個赤司征十郎會說的話,白鳥愣住了。
赤司不再解釋,把話題移開了:「我們大概是從兩年前開始玩拼圖的。」他將一片碎片嚴絲合縫地放回它應在的位置,「那個時候你因為……做出了一些決定,狀態不太好,需要做些別的事情讓你轉移注意力。」
「是怎樣的決定?」
「和人際關係方面的,不重要了,已經過去很久了。」
他顯然不想細說,白鳥也不強求,只點點頭。
複雜的高階拼圖需要大腦和眼睛不停地運動,有效避免東想西想。這對曾經做出了痛苦決定的白鳥凜有用,對十四歲的白鳥同樣有用,她很快變得疲倦,又被逐漸完整的圖畫激起了滿足感,「詩織」、「show no mercy」所帶來的困擾都短暫地消失了。
她甚至還睡了午覺,就在地毯上,在那堆拼圖的旁邊,枕著抱枕,蓋著毛巾被。醒來的時候,赤司盤腿坐在旁邊,大腿上放著電子設備辦公。
白鳥感到苦惱,她覺得自己被當作孩子對待了,先是陪玩發泄精力,然後家長趁著孩子被哄睡的間隙爭分奪秒地工作。
赤司發現她醒了,騰出一隻手來摸了摸她的頭髮:「餓了嗎?」
白鳥的側臉貼著抱枕,小幅度地搖搖頭。她問:「你也會這麼對她嗎?」
屏幕上的文件內容早在她醒來時就變得乏善可陳了,赤司放棄裝模作樣,合上電腦,問她:「為什麼這麼問?」
「你對我很好。」白鳥頓了下,「如果我沒理解錯『補考』的意思……征十郎,你是……在因為什麼原因,在補償我嗎?」
她的問題讓赤司表現出難得的躊躇。他把電腦放到旁邊,專注地思考,認真地望著她的眼睛,道:「也許我的行為會讓你產生這種感覺,但我的主觀意願上,的確沒有要刻意補償你的想法。凜,我只是想讓你感到快樂。」
白鳥的睫毛顫了顫:「那她做到了嗎?」
赤司毫不猶豫:「當然。」
他揉了揉白鳥的腦袋,道:「我知道你可能沒辦法理解她的一些行為和決定,但我要告訴你,我很滿意我她給我的生活狀態,她沒有讓我做過任何犧牲,她一直都讓我感到快樂。」
聞言,白鳥翻了下身,平躺在地毯上,直勾勾地望著天花板。翻身的動作很不優雅,有種自暴自棄的頹廢。
良久,她道:「我想吃咖喱飯。」
赤司:「火神做的那種嗎?」
「嗯,」她又馬上搖頭,「都可以,訂外賣吧。」
「不用,我會做。」赤司拍拍她的腦袋,起身去廚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