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大賽（五）

  全國大賽（五）

  膽大包天的女生不僅揪了赤司部長的領子，還把他迎頭痛罵了一頓，但就那麼全須全尾地走了。

  值得震驚的事情太多，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從哪裡震起。

  聽到部長房間門關上，原本躲在各自房間趴在門上聽牆角的洛山隊員湧入走廊，壓低聲音開始八卦。

  葉山小太郎：「是活著走的嗎，真的是活著走的嗎？」

  實渕玲央：「是相當漂亮的女孩子呢。只穿著運動服都覺得身材很好，小征不錯嘛。」

  葉山又問：「衣服上標的SEIRIN……這是哪個學校？黛前輩，你知道嗎？」

  黛千尋：「沒印象，應該是沒什麼名氣的學校。」

  根武谷永吉：「個子那麼高，也是打籃球的吧？」

  冷冷的聲音插進來：「她不打球了。」

  

  是女隊的隊長，長岡夕貴，英文名是Yuki。

  她是剛才唯一沒有躲回房間的人，就那麼站在自己房間門口看完了這齣鬧劇。長岡雖然平時就不算好相處，但也不像是那麼沒眼色的人，叫人感覺奇怪。

  於是有人想起來了：「哦，長岡，我見她給你點頭了，你是不是認識那個女生？」

  又有人嘻嘻哈哈地問：「她是單身嗎？」

  長岡的臉色驟然冷了下來，狠狠剮了他一眼：「別做夢了，怎麼也輪不到你的。」

  被她斥了的人感到不忿，但這個假小子樣的長岡實在夠強，即便放在男隊裡也不遑多讓，在實力至上的洛山有很高的話語權，因此也只好悻悻地忍住。

  另一邊，白鳥剛剛走到洛山陽泉所在賓館的一樓大廳，就看見了火神和黑子。

  「你們一直在這等著嗎？」白鳥驚訝，「不是讓你們先回去嗎？」幸好她沒在上面呆太久。

  「一起回去吧，白鳥同學，」黑子道，「總不能讓女孩子晚上一個人走夜路，還是不熟悉的外地。」

  兩個男孩子一路把白鳥送到了她和麗子的房間門口。臨走前黑子道，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告訴她了：「有一件事情，我覺得需要讓白鳥同學知道。」

  白鳥見他這樣子，便直覺與赤司有關。果然黑子說：「其實那天城凜會出現在機場，是赤司君給我打電話說，希望我能想辦法留下你。雖然離開是白鳥同學自己的決定，但是我不想讓這個決定建立在誤會的基礎上，所以也覺得，有必要去找白鳥同學解釋清楚。」

  白鳥輕輕「嗯」了一聲，會有辦法越過她本人，那麼快收到她購買機票的消息的人，恐怕也只有赤司了。

  「我也是那天才知道，我所了解的赤司君或許不是全貌。」黑子遲疑道，「應該不是錯覺，那天赤司君在電話里的聲音，雖然還是很鎮靜，但我總覺得和平常不太一樣。我甚至覺得……」

  他頓了一下，還是道：「我甚至覺得，赤司君在害怕。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這種詞彙，也是可以和赤司君聯繫起來的。」

  「……這樣啊。」

  「所以也許，赤司君並不是我們想像的那個樣子，至少在和白鳥同學有關的事情上，你可能對他有些誤解。」

  白鳥說不出話了。

  白鳥回到房間的時候，麗子剛巧洗漱完畢從浴室里出來，見她神情異樣，也沒多說什麼，只催白鳥早點洗個澡睡覺，見白鳥進了浴室，麗子轉身去找了黑子和火神，把今天發生的事給問了。

  於是等到白鳥洗完澡出來，看見的就是個坐在床邊沉思的麗子。

  白鳥問：「前輩，是在想什麼嗎？」

  麗子一向乾脆：「是和你有關的事情。」她道，「雖然是你的私事，輪不到外人指手畫腳，但你是會下棋的人，岡目八目*的道理你應該明白吧。」

  「前輩如果有話要說，就直說吧。」

  麗子思索了一下措辭，道：「我以前就覺得，白鳥很有成為醫生的潛力。不只是醫學知識方面，而是，在面對病患的時候已經有了醫生的心態，包容，耐心，專業，不夾雜個人情緒。就比如面對鐵平的時候，那個時候你應該很想讓鐵平儘快上場吧，但還是選擇對鐵平的身體負責。」

  白鳥好笑道：「總不能因為我的個人恩怨耽誤木吉前輩一輩子吧。」

  麗子：「對其他人也是，不管是誰生病了，受傷了，態度都會變得很溫柔呢。」

  白鳥：「畢竟是身體有恙的人……」

  麗子：「但赤司其實也是病人吧，就像鐵平說的那樣，他……腦子……」

  白鳥愣住了。

  麗子仍在說著：「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覺得當下這個局面是赤司自己選擇的……雖然不排除這種可能，但是另一方面，從生理角度上來講，大腦結構、神經遞質這些，過去的赤司，現在的赤司，其實都是沒有選擇權的吧。他也曾經為了你掙扎過一陣子，不是已經很努力了嗎？」

  麗子問：「既然對待其他並人都可以用公事公辦的醫者態度，是不是唯獨對赤司太苛刻了呢？」

  「當然了，」麗子看白鳥一副丟了魂的樣子，不忍道，「我畢竟是外人，不了解你們之間的事情。我這麼一說，你這麼一聽就罷了。」

  那之後，全國大賽正式拉開帷幕，白鳥沒有時間多想和赤司有關的事了。她一直躲著青峰，所以沒和他碰上，黃瀨倒是上來找過白鳥兩次，但海常也很忙，往往說不了幾句話就得歸隊。

  全國大賽的前兩天，所有和帝光有關的隊伍，城凜，桐皇，洛山，海常，陽泉，福田綜合，順利挺入十六強。

  這也意味著，昔日帝光正選們的兩場內戰，陽泉VS城凜，洛山VS福田綜合的帷幕即將正式拉開。

  陽泉的隊伍中有三個達到兩米的巨人，這讓這個隊伍一眼看去仿佛是一座攻不破的牆。城凜的每個人都很清楚，城凜，尤其是內線部分，要面對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戰。而且，因為內線壓力過大，白鳥和麗子商議後，全隊只許木吉上場比賽十分鐘。木吉不在，這場比賽只會更加艱難。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真的到了比賽當天面對陽泉，城凜還是同時沉默了。

  撕不開。這個陽泉，好像籠罩下一層天羅地網，任由城凜左突右進，他們卻依然氣定神閒。

  在這種情況下，麗子不得不把早就躁動不安的木吉派上場，木吉上場的三分鐘後，比賽終於出現了轉機。

  木吉真的暫時鉗制住了紫原，火神帶球突破，灌籃！

  之後，城凜又依法炮製，以火神黑子和木吉做矛和盾，連進了幾球，讓陽泉陷入被動。破而後立是觀眾喜聞樂見的戲碼，觀眾席頓時響起掌聲和歡呼。

  就在這掌聲和歡呼中，IH第一次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情況，比賽選手未經教練安排直接當場離開比賽。

  是紫原。

  好在那時已經是第二節末尾，再加上陽泉的教練反應快，做了些遮掩，沒有太驚動到裁判。

  城凜的休息室里，小金井一邊咬著香蕉一邊含糊不清的問：「那個紫原他？陽泉的分數不是還比我們高一截嗎，怎麼就離場了？」

  「沒有遇到過這種挫折吧，」土田猜測，「不是說他只輸給過赤司一次嗎？」

  「他會回來的。」忽然接話的是黑子，目光沉毅，用篤定的語氣道，「而且回來之後，會更加可怕。」

  正如黑子所說的那樣，第三節開始後不久，紫原回來了，從教練雅子那裡借來的皮筋束起了碎發，像完全變了一個人。而那個時候，木吉在場時間已經超過十分鐘，他不能再上場了。

  唯一能掣肘紫原的人離開，城凜毫無疑問地輸了。止步全國十六強。

  白鳥要收拾藥箱，一向會最晚回到休息室。這回她一回去，就覺得休息室內靜得異常，所有人都不敢看向她。

  沒想到這次比賽輸了會對大家打擊這麼大，白鳥頓時侷促，心裡努力措辭該說些什麼安慰大家。

  她安慰的話還沒說出口，日向先站了出來，對她道：「那個。白鳥。」

  白鳥：「隊長？」

  日向：「……對不起。」

  白鳥這回是真的驚訝：「誒？？為什麼要對我道歉？」

  「比賽輸了，IH能夠對上赤司的機會就沒有了。我知道你已經等了很久，好不容易打進全國賽，機會就這麼被我們浪費了……真的對不起。」

  原來大家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這麼低迷啊。

  但實際上，是直到日向說出來，白鳥才意識到，輸給陽泉，意味她徹底錯過了在全國大賽上和赤司交手的機會。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白鳥才忽然意識到——想要報復赤司的這個想法——好像是很久之前才有過的了。

  她摘下背帶，輕輕把藥箱放下。

  「那天，在機場的時候，」白鳥扯了扯嘴角，笑道，「水戶部前輩說過，隊伍就是，不僅要一起迎接勝利，也要一起度過低谷。我記得的。」

  她繼續道：「今天是我第一次，見到紫原這麼認真的樣子。我們的對手認真對待了比賽，我們也堅持到了最後，這場比賽雖然輸了，但是我沒有任何遺憾。」

  「而且，我好像已經，」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沒有那麼想要打敗赤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