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邦秀德戰（七）

  正邦秀德戰（七）

  這還是白鳥第一次在青峰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興奮、雀躍，還隱隱有著一絲期待。

  白鳥認識青峰的時候，他的籃球才能已經開始「開花」，也因此在白鳥的印象里，青峰就一直是那個站在山巔俯視的人。她習慣了看他用麻木地神情注視攀登者，幾乎忘記青峰也曾是登山的人之一。

  白鳥來不及再細想，海常年輕優秀的隊長關於火神又提出了他新的質疑。

  本章節來源於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

  笠松忽然道：「但是，只靠他一個人就可以嗎？秀德不是只有綠間啊。」

  黃瀨笑了：「我猜，小黑子不會一直坐板凳的。對嗎小白鳥？」

  桃井也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誠凜是除了秀德以外，最了解鷹眼的隊伍啊。」

  白鳥一聽就知道，這丫頭早偷偷查過誠凜的情報了，她看了一眼桃井，換來粉發少女一個故意裝傻又透著點狡黠的笑。

  白鳥之前去看桐皇的比賽的確目的不純，桃井今天出現在這裡恐怕也不只是為了看她的哲君。

  白鳥不由得失笑，而後才解釋：「從開場到現在，哲也沒有做過白工。」

  笠松回想黑子之前不斷嘗試傳球，卻又不斷被高尾識破：「他是故意的？」

  「是的，」白鳥道，「在不斷吸引高尾的注意力。」

  笠松很快想通了。當高尾把精力過度集中在黑子身上時，他就失去了他的視野，Misdirection就又可以奏效了。

  「但是，」笠松又道，「火神堅持不了太久了吧，他能撐到透明少年重新上場嗎？」

  跳躍對體力的消耗巨大——火神現在的每一次跳躍都在持續打破自己的記錄，雖然白鳥很確定他的身體早就能夠承受這種強度了，但仍然需要時間去適應。況且，即便上場比賽的中途就被換下，但火神之前還是打滿了兩節。

  但是，聞言，在場的人卻都笑了。

  「放心吧隊長，誠凜的高手可不止現在籃球場上的人，」黃瀨解釋，「小白鳥可是誠凜的保健員啊。」

  除了笠松以外，其他人都曾經或現在正和白鳥同隊，大家都很清楚這個保健員的能力。只要有白鳥在，運動員在場上的「續航」時間就有了保證。雖說對於打滿了上場比賽的二年級來說或許無力回天，但是讓體能本來就相當不錯的火神再狀態滿滿迎接秀德還是絕對沒問題的。

  「但是，」笠松看來看去，仍然心存疑慮，「像火神這樣亂來真的沒問題嗎？」

  漸漸的，其他人也意識到了不對，桃井咦了一聲：「小白沒有跟火神君講節省體能的方法嗎？」

  那怎麼可能，小金井下意識就想要反駁，整個誠凜可是天天生活在麗子和白鳥的耳提面命之下，該注意的早就恨不得倒背如流了，王牌火神更加是重點提醒對象。

  但是，小金井卻說不出辯駁的話，全是因為現在場上的局勢。越跳越高的火神一力承擔了攻防所有職責，他像是在場的第三個隊伍，和秀德是敵人，和誠凜也斬斷了所有關聯，只憑自己一個人把場面局勢撕得亂七八糟。他暫時看起來勇猛無比，但但凡是稍懂籃球的人都知道，這種孤勇的風格和火神之前跟隊伍的配合大不相同，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

  這不是他慣常的打法，因此他其實並不適應，而且這種打法毫無疑問加速了體力的消耗，非常不適合是今天第二場比賽的火神。除了笠松所說的「亂來」外，小金井想不到別的詞來形容火神現在的舉動。

  小金井斟酌著措辭：「火神是不是，額，太激進了？」

  白鳥下意識抓緊了欄杆。

  小金井又道：「還有這個box-1……是教練臨時想出的戰術嗎？」

  當然不是，跟秀德用box-1早在IH預選賽開賽之前就被部分否決了，box-1可以用，但不能現在用。

  秀德是很典型的一超多強，綠間以外的其他人也都是高手，何況還有鷹眼在。在高尾的眼睛失效之前，誠凜除了火神之外的四個人再怎麼努力都不能形成一個完美的「盒子」隔開秀德和綠間。

  現在，鷹眼還沒有被攻破，黑子還在坐板凳，但是因為火神的亂來，誠凜不得不提前了box-1。

  這代表著，誠凜亂了，從內部開始。

  第三節在這種看似是誠凜占了上風、瘋狂奪分，但實際上卻危機四伏混亂無比的節奏中結束了。休息期間賽方為了暖場，公布了上一小節的最高得分，最高搶斷，最高籃板，最高助攻以及MVP，火神大我的名字被頻繁地提起。

  其實就算放任火神這麼打下去，誠凜也未必會輸。只要火神能一直撐住，保持這樣的狀態，總的來說誠凜還是占上風的。但是——

  白鳥嘴唇翕動了幾下：「這是……」

  剛才所看到的，不是火神的籃球，但白鳥不是沒見過這種局面，或者說，她見過太多次了。

  是奇蹟的世代，是青峰，是他在第二年的全中賽決賽上，拒絕了和黑子的碰拳，放棄了過去的自己。

  ——「小黑子！？」

  旁邊黃瀨忽然驚訝地大喊。

  白鳥應聲看過去，誠凜的休息區顯然出了大岔子。火神不知道怎麼倒在了地上，罪魁禍首好像就是站在他對面的黑子。

  桃井喃喃道：「哲君竟然……在打架……」

  被黑子一拳打懵了的火神反應過來，憤怒地拎起黑子的衣襟，一拳揍了回去。這次白鳥看得清清楚楚。

  從觀眾席到內場的樓梯被拉了警戒線禁止通行，但情急之下也顧不上了，白鳥扯開警戒線沖向內場，她趕到時，黑子還跌坐在地上。

  「那麼，勝利是什麼呢？」

  白鳥聽見黑子這樣問。

  黑子道：「比賽結束的時候，就算贏了，大比分超過了對手。但是如果不感到開心的話，那算是什麼勝利呢？」

  白鳥忽然感到，她的世界像被摁了暫停鍵，周圍的一切都靜止無聲了。

  那之後，第四節的十分鐘裡白鳥始終恍惚著，她對外界的感知變得很鈍，只是模糊地接收著信息：火神平靜下來了，黑子攻破了高尾的眼睛，每個人都沒有放棄，沒有任何一個人游離在隊伍之外，第四節時誠凜和秀德的分差越來越小，最終被日向用三分球反超。

  黑子攔截了綠間最後一次投籃，然後，哨聲響起了。

  白鳥看了一眼記分牌，是82:81。

  誠凜贏了。

  麗子衝過來抱住她慶祝，總是故作老成以示威嚴的教練雀躍地蹦跳。在麗子碰到她的那一刻，白鳥好像忽然解除了那種鈍感，她的感覺突然變得敏銳，她感知這個世界的方式煥然一新，周圍的一切都比以往要更加鮮活。

  白鳥擡起頭看向觀眾席，下意識去找黃瀨的身影。

  她想告訴黃瀨，那種在和海常的練習賽結束後產生的，她之前沒辦法形容、沒辦法給他解釋清楚的感覺，她現在知道了。

  勝利的確是，不管是對美國中學女籃隊中的Odette Shiratori，還是帝光中學籃球部赤司隊長的未婚妻來說，都司空見慣的事情。但是，對誠凜的白鳥凜來說，勝利有了不一樣的意味。

  在黑子說出來之前，白鳥從未如此切實地感知到——吹哨聲響起，和隊友一起慶祝勝利時涌盪的情緒，是喜悅。

  和海常的練習賽是這個全新的誠凜的第一次勝利，新協戰是誠凜在IH的征程開端，和正邦的半決賽拿到了木吉可以和大家一起打Winter Cup的門票，和秀德的預選賽決賽，是誠凜正式從A組出線，是前輩們超越了過去，是黑子向綠間證明了他的籃球。

  這麼一想，每次每次，和誠凜一起迎接的勝利，都好開心啊。

  「怎麼還哭了？」

  比賽後青峰看到她，皺起眉問。

  白鳥抹了把臉，濕漉漉的，真的是眼淚。

  她愣住了，過會兒才道：「就是，太開心了。」

  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觸及到了青峰難以共情的危險區域，他瞬間被堵得說不出話，胸口攢起一股鬱氣。

  「青峰。」白鳥想起什麼，去抓他的手，剛要開口就被打斷了，是誠凜的人鬧著要去慶祝一下——當然是沒上場的人提出的。剛從比賽場上下來的人累得要死，只想要倒頭就睡，哪裡顧得上什麼慶祝。

  只是因為外面下了很大的雨，最終他們還是決定去最近的餐館修整，等雨小一點再回去。

  黃瀨和桃井這兩個人，出於各自秘而不宣的原因，也鬧著要一起。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體育館最近的文字燒店一下子被填滿了。

  剛坐下沒多久，文字燒店鋪的門就又被推開，綠間和高尾站在門口。

  店裡的氣氛很詭異地沉默了片刻。

  日向：「額，竟然是秀德。」

  高尾：「哦，是誠凜？」

  黃瀨：「小綠間？」

  綠間：「哼，黃瀨。」

  高尾：「哦！是海常的笠松前輩和黃瀨君啊！」

  桃井：「還有我和阿大哦，小綠綠~」

  綠間：「桃井、青峰？？」

  高尾：「哇，還有桐皇在啊。」

  麗子：「綠間君高尾君沒有和秀德一起離開嗎？」

  ——「砰」！

  綠間乾脆利落地退了出去把門關上。

  幾秒種後，被狂風驟雨席捲的綠間又被逼回了店裡。

  高尾揮揮手：「抱歉抱歉，剛才小真在雨里痛哭沒趕上隊裡的班車。」——夾雜著綠間「沒有痛哭！」的吼聲——「不介意的話讓我們擠一擠吧？」

  在高尾的惡趣味有意促成之下，最終，帝光曾經的四位正選外加一個火神坐到了同一張桌子上。一眼掃過去，圍成一圈坐著的五個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影響，看上去，每個人表情好像都有些古怪。

  相鄰的桌子坐了麗子白鳥桃井三個女孩、以及美名其曰交流PG經驗的高尾和笠松。

  麗子激動道：「太刺激了，旁邊的桌子！」

  「好久沒有見過這種場面了，」桃井也在感慨，「就差紫君和赤——」

  怎麼能在白鳥的面前提赤司呢，赤司兩個字沒完全說出來桃井就自知失言，她心虛地看向白鳥，卻發現她好像根本沒注意到，自顧自沉思著什麼。

  桃井問：「小白，在想什麼嗎？」

  「嗯……」白鳥猶豫了一下，道，「在想，你和教練坐在了一起啊。」

  「誒？」

  「你和教練坐在了一起，面前還都擺著半成品的文字燒啊……」

  有沒有人能懂她啊！白鳥在心中吶喊。

  她轉過頭看向隔壁桌，看向在場唯二既了解麗子也了解桃井的人，果然在黑子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