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崩離析（八）

  分崩離析（八）

  做？

  怎麼做，什麼是做，做這個詞怎麼寫來著……

  青峰大輝的腦子裡亂成一團，嗡嗡嗡響個不停，但他一向是憑本能行動，身體動作比大腦動作快得多的人，因此等他反應過來，白鳥已經被他壓到身下了。

  觸感很明顯：「你沒有穿內衣？」

  「海綿墊啊，怎麼吹得干。」

  青峰的注意力很快又轉移到別的地方上，他們試著接吻，全新的領域是是工口雜誌不能帶給青峰的體驗，從小心翼翼試探到急切地進擊，野獸青峰大輝進步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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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白鳥卻始終不疾不徐的，她的節奏完全沒有因為青峰動搖，青峰瞥到她的眼睛，主動提出這種事的人眼神里是困惑的、茫然的，還有別的複雜情緒，但總之沒有絲毫投入。

  是做過這種事吧，和赤司一起嗎？

  思及此，青峰又想到：此時此地，這個下雨的夜晚，眼前這個疲憊得很明顯的白鳥，剛剛和之前十幾年的人生狀態作別，和對她來說或許是最重要的人分手，無論如何都算不上冷靜。

  各路繁雜的想法湧上來，青峰忽然意興闌珊，用手把自己撐了起來。

  原本心事重重的白鳥想不到青峰會忽然叫停，注意力反而一下子全被青峰抓了回去，她臉上一片愕然。

  「等你腦子清醒了再說吧。」青峰道，「說不定等到明天你就又滿腦子都是赤司了。」

  「青峰……大輝？」

  「幹什麼？」

  「你沒有被鬼上身嗎？」這還是那個□□畫和小麻衣寫真不離手的青峰大輝嗎。

  青峰伸手彈她腦門：「腦子清醒以後要補上的。」

  白鳥揉揉額頭：「清醒了就沒有以後了。」

  「……那也不行。」青峰往衛生間走，「上隨隨便便的人的床，你後悔以後萬一又要死纏爛打，少給我惹麻煩了。」

  「你不是隨隨便便的人啊。」

  青峰步伐稍緩。

  白鳥：「我認識你。」

  剛才那一瞬間到底是在期待什麼啊！青峰把廁所門砰一聲關死。

  說到明天，青峰從衛生間裡出來後，一向只活在當下的人也忍不住開始考慮一下未來。

  「你家裡人都在美國吧，桃井說你一直住在赤司的外公家，你有什麼打算嗎？」

  白鳥：「這就出來了啊，好快。」

  「喂！」

  「大概四五個小時前，」白鳥說，「打算是，去死。」

  「……餵。」

  「但是現在是——」她忽然停住不說了，好像是在思考。

  「什麼？」

  「好睏，想睡覺。」

  是單純的睡覺，青峰讓她去睡床，自己睡沙發，白鳥打量了一下沙發的長度和青峰的身高，乾脆地往沙發上一躺，迷迷糊糊地就要睡過去了。

  她睡的速度很快，也可能只是裝睡，青峰沒辦法，抱了床被子丟到她身上，又往她腦袋底下塞了個抱枕。

  那個夜晚青峰大輝失眠了，在床上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睡著了，夢裡又全都是白鳥。

  是夏天的煙花大會，從夏威夷回來到全中賽正式開賽有短暫的休假，假期最後一天，籃球部的大家不約而同地去了煙花大會。那天真是亂七八糟，黑子和桃井無意中撞破了盜竊集團的密謀，最後竟然還去了警察局做筆錄。

  青峰在警局外見到了白鳥，她站在穿著白色龍紋浴衣的赤司旁邊，同樣也是一件白底的浴衣，浴衣花樣很素淡，只在領口袖口繡著紅色的山茶花。一貫的披肩發盤起，插了只百合花簪，露出白潔的後頸。她的眼神專注地追隨著赤司，臨別前向所有人鞠躬作別，用著疏離的敬語。

  「青峰同學，明天見。」

  但是，她忽然把頭髮散開，衣服也變成青峰的短袖衫，領口露出仿佛散發著柔光的鎖骨，因為定期鍛鍊，肌膚又細又緊，躺在他身下。

  「不繼續嗎？青峰。」

  ……

  所以第二天，青峰理所當然地頂著黑眼圈起晚。他走到客廳里，一向習慣早到的白鳥卻還在沙發里蜷著，但大概是生物鐘的原因，已經醒了，眼睛睜著，很清醒的神色。

  「喂，起床了。」

  「打算逃學了，不要吵。」

  「什麼嘛，那我也不去了。」

  但很快桃井就開始砰砰敲門，叫青峰一起去上學。如果當著桃井的面逃課是會被直接捅到他父母那裡的。

  而且，再不開門估計她就要直接衝進來了。白鳥正好在客廳里，可不能讓桃井看到。青峰只好無奈地拿起書包。

  臨走前他對白鳥說：「我爸媽還有幾天才回來，你先在我家裡呆著吧……中午你隨便叫外賣好了，晚上你想吃什麼，我回來的時候捎給你。」

  「青峰大輝。」

  「幹嘛？」

  「歐巴桑。」

  「混蛋！」青峰跺著腳離開了，走的時候還故意把門甩得很大聲。

  赤司變得很奇怪，白鳥沒來上學，並且好像也沒有請假，這讓桃井非常擔憂。

  在聽桃井憂心忡忡地念叨小白的時候，青峰難以避免地想到——桃井嘴裡的小白現在就在自己家裡啊，於是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快感，大概是基於「這是只有我和白鳥知道的秘密啊」那種感覺。

  但是，在青峰多買了一份M記套餐回到家的時候，家裡顯然被簡單打掃過了，東西沒有亂動，但垃圾都被清理了，地面好像也被掃過，然而做這些事情的田螺姑娘卻不見了。

  青峰轉了一圈，家裡連張留下的紙條都沒有。

  白鳥凜就這麼消失了。

  學校方面，不知道是請了長假還是乾脆又轉學了，但青峰確實是再也沒有在帝光中學見過白鳥。籃球部也是，負責正選工作的女生又只剩下了桃井一個。

  白鳥消失的前幾天，青峰因為她不告而別生了陣悶氣，帶著一股懶得理這傢伙的想法，索性當做沒有白鳥這個人，但隨著白鳥不見的時間越來越長，青峰開始莫名的焦躁。

  但是，本來應該更加擔心的桃井卻很少提起白鳥了。

  「五月，」青峰終於非常遲鈍地意識到，「你是不是知道白鳥去哪了？」

  「誒？阿大怎麼會突然想起小白？」

  「她不見了，你好像完全不著急。」

  「這樣啊……」桃井嘆了口氣，「因為，小白離開之前，找我和哲君見過一面呢。她說，如果她離開，只有我和哲君會真正擔心她，所以專門找到了我和哲君。」

  青峰咬牙：「混蛋。」

  人是從他家裡不見的，憑什麼這麼自以為是覺得他不會擔心啊。

  ——不，他確實不擔心，完全不擔心！

  「阿大？」

  青峰忽然泄氣了，裝出一副隨口一問的樣子：「那，她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

  青峰皺起眉。

  桃井繼續道：「小白沒有跟我和哲君說她要去哪裡，只是說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我想小白當時也沒有想好要去哪吧。」

  「那傢伙，不會回美國了吧。」

  「的確有這樣的可能性……但是，」桃井輕聲道，「我覺得小白遲早會回來的。設身處地地想了一下……現在赤司君這個樣子，再也不會笑著打藍球了……小白應該放不下心離開的。」

  因為桃井自己也做下了決定，不管青峰要去哪個高中都跟著一起去，因為實在是放心不下啊。

  笑著打籃球啊。

  青峰聽到這裡，臉色逐漸沉了下來。

  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以後大概也不會了。

  白鳥和赤司本來約定好要一起度過的萬聖節生日過去了，冬天過去了，來年的春夏又到了。

  奇蹟的世代初中時代的最後一場全中賽被提上日程表，無聊的預選賽和初賽一場接一場，百無聊賴下只好在場上開展起得分遊戲。

  這樣戲弄對手的方式讓黑子很不認同，籃球部的關係更加微妙了。中午不會一起吃飯，考試前也不會一起補習，加上三年級的學業壓力變大，新一年的帝光祭，大家沒有一起參加任何活動。

  看著這樣的籃球部，活潑的桃井也日漸沉默。

  直到有一天，桃井忽然又哼起了歌。

  青峰：「你怎麼高興成這樣？」

  「青峰君，今天，」桃井露出一個笑容，神神秘秘的，「遇到小白了哦！」

  太久沒有被提起的名字忽然出現在耳邊，青峰愣住了。

  「狀態很好呢，小白，」桃井高興極了，「剪了短頭髮，比原先看起來活潑多了，主動給我和哲君打招呼！而且，不會像以前那樣總是『桃井同學』『黑子同學』的，會叫我和哲君，五月和哲也呢，像真正的朋友一樣了！」

  「……啊，是嗎。」

  「嗯嗯！」不需要青峰問，激動地桃井就把今天的偶遇全說出來了，「今天比賽結束的時候，哲君撿到了……哦，好像是，城凜中學，吧，的學生證，應該是IH預選賽的參賽選手，我們就回到體育館想要找到失主，結果正好就遇到了來看比賽的小白。」

  「她去看IH？」

  「是啊，小白說她最近一直在IH的比賽呢。」

  「預選賽有什麼好看的。」

  「不是的！」桃井立刻反駁，「今天和哲君還有小白一起看了城凜高中的比賽……是很優秀的隊伍呢。」

  是每一個成員都互相依賴的，互相信任的，真正的團隊。

  青峰之後幾次打完全中賽會找藉口留在館內等IH開賽，但是始終也沒遇到過白鳥，這麼大的場館想要遇到一個觀眾的確很難，而且白鳥也不一定每場都來。

  再次聽到白鳥的名字，是在全中賽的決賽上了。黑子在決賽前的一場比賽上意外受傷被送到醫務室，去檢查他狀況的赤司在其他人商量今天要把比分控制到哪個數字的時候回來了。

  綠間：「黑子怎麼樣了？」

  「已經醒了，不用擔心。」

  綠間見赤司仍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問：「發生什麼了嗎？」

  「剛剛，」赤司並不迴避，「遇到凜了。」

  凜……白鳥凜？！青峰立刻看了過去。

  隨之是黃瀨驚呼：「小……小白鳥？！」

  「是的，離開醫務室後，在走廊上看到她了。」

  「小白鳥，說了什麼嗎？」

  「凜說，」赤司異色雙瞳毫無波動，平靜地道，「要打敗我。」

  白鳥站在走廊上，用一種篤定的語氣質問他：「你沒有把哲也的話放在心上吧。」決賽的對手明洸中學中有黑子的髮小荻原成浩，所以黑子鄭重地拜託赤司認真對待這場比賽。

  這是他們闊別一段時間以後，赤司對白鳥說的第一句話：「是時候讓他清醒了。」

  白鳥：「是哲也的那種隊伍的勝利，還是現在奇蹟世代的個人勝利，我不在意。或許你是對的，競技體育離開輸贏就沒有任何意義，但是，我知道，這不是詩織給你的籃球。」

  「赤司征十郎，如果勝利就是你的一切，即使以自己和詩織為代價也在所不惜，那麼，我將讓你感受到敗北。」

  她轉身離開，走廊盡頭有個人在等她，看不清面龐，依稀能看到對方高高壯壯的身材，和火紅的頭髮。

  思緒重新回到場上，赤司問：「在討論什麼？」

  不知道是誰說：「今天是十一號，就來湊幾個『1』好了。」

  「好啊。」

  赤司放下毛巾，走到場上。

  那之後，決賽勝利，帝光中學籃球部捧到了三連霸的獎盃。

  111:11的遊戲擊碎了荻原的籃球夢，也擊垮了黑子對帝光籃球部最後的期待。

  白鳥消失之後，黑子也消失了。

  奇蹟的世代引退籃球部，在填報志願時，因為厭倦了和彼此同隊，不約而同地選擇進入了不同的中學，再次相見就將成為對手。

  帝光初中時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