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崩離析（四）

  分崩離析（四）

  灰崎：「有話快點說，我最討厭的就是學校了，假期里還要把我叫到學校來。」

  「是想說，」時間有限，白鳥直截了當道，「謝謝你，和，對不起。」

  灰崎陰沉著臉，只是眼中有些波瀾。

  「那天開幕式的時候，灰崎同學是特意來警告我的吧，謝謝你。」

  白鳥鄭重地向他鞠躬。

  她沒有直起腰，而是垂著頭繼續道：「那天因為我個人的情緒問題，沒有顧得上和大家解釋，導致大家誤會你，征十郎還說了非常嚴重的話，非常抱歉。」

  灰崎不耐煩道：「哦，我知道了。你要說的話我聽完了，可以走了吧？」

  「還有——」

  「什麼啊，」灰崎嗤笑，「不會還非要讓我原諒你們吧？拒絕。太遜了，我是絕對不會做出原諒別人這種蠢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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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鳥再次彎下腰，用非常誠懇的語氣說著：「不是的。我只是還想說……我聽征十郎說了，在我轉來前不久，他曾說過希望讓你退出籃球部的話。無論征十郎出於何種理念，我不能認同他的做法，雖然我沒有資格完全代表他，但是，我還是想要替他說一句，對不起。」

  灰崎盯著她頭頂的發旋，和由於頭髮滑落露出的白皙的後頸。

  過了一會兒，灰崎才慢慢動了一下：「可是那傢伙，完全不會有歉意吧？而且，」他的聲音忽然暴躁起來，「你搞錯了吧！是我主動退出了籃球部，和赤司一點關係都沒有！」

  「灰崎君！」

  一直沉默的黑子忽然叫了他一聲，灰崎嚇了一跳：「靠，你這傢伙，是什麼時候在那裡的啊？！」

  「我一直站在白鳥同學旁邊。」

  「哈？……算了，」灰崎道，「不是說你也有話也跟我說嗎？趕緊說完我就走了。」

  黑子認真地說：「我還是想，請灰崎同學不要放棄籃球。」

  灰崎楞了一下，隨後就低聲笑了，笑得越來越大聲，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他平息下來：「你這傢伙還真是天真啊。我不是說過嗎，我對籃球不感興趣了。」

  「感覺灰崎君在撒謊。」

  「哈，愚蠢，讓我解釋給你聽吧，」灰崎道，「不是我放棄了籃球，不是因為赤司也不是因為黃瀨，而是因為，根本沒有能和我一起站在場上的隊友。」

  黑子：「那是因為，灰崎君經常缺訓，大家不知道該怎麼配合你吧。」

  「才不是那樣！」他指著樓外面，示意在體育館的奇蹟的世代們，「是我要比那群傢伙聰明啊。」

  「我比他們更早的預見到，周圍的人遲早有一天會沒有資格和我站在一起，而我也從來不需要隊友那種東西，沒有人配做我的敵人，沒有人配做我的隊友。於是我在投注太多心血和感情之前，及時瀟灑地離開。」

  「我跟你說過了吧，真正可憐的是你們這些留下的人。」灰崎一字一句道，「你以為你們距離分崩離析，還有多久呢？」

  「喂，黑子，你的籃球，和他們的籃球是不一樣的，所以到時候，你一定是最痛苦的那個，我勸你，趕緊跑吧。至於你——」他看向白鳥，「還是先把赤司的問題解決了再說吧。」

  「白鳥同學，對灰崎君的話，有什麼想說的嗎？」

  灰崎離開以後，白鳥和黑子沉默了很久，他們抱著毛巾往樓下走去，中途黑子忽然這麼問白鳥。

  「灰崎同學，是很聰明的人啊。」

  黑子停下來：「難道，白鳥同學認同他的話嗎？」

  「……說實話，我不知道。」

  灰崎說得沒錯，黑子的籃球和其他人的籃球是不一樣的，這一點她也能看得出來。而且，光是赤司的事情就已經讓現在的她焦頭爛額寢食難安了，灰崎也沒有說錯。

  「現在，我也不知道，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的了。但是，」白鳥有些失神，「我可以確定的是，即使是征十郎的理念我也無法全部認同。而且，我很喜歡，黑子同學的籃球。」

  如果曾經她所在的隊伍里也有黑子這樣的成員，她可能對籃球會抱有更多的熱情吧。

  赤司的狀態並沒有變好。

  他最近練習的數據一落千丈，讓負責統計數據的桃井感到十分擔憂。

  「赤司君不會是生病了吧？」她私下對白鳥說，「小白要不要跟隊長商量一下，讓他去看醫生，或者暫停訓練，休息一下呢？」

  「征十郎的身體是沒有問題的，」白鳥輕聲說，「也許，只是大家的進步太快了，征十郎只是稍微有些滯後而已。」

  可是，桃井還想再說，即便不和隊友橫向比較，只是和赤司自己的數據縱向比較，赤司的退步也是顯而易見的。但白鳥好像很忙的樣子，匆匆地就離開了。

  甚至，連白金耕造都發現了，他和赤司進行了一次談話，赤司很努力地檢討了自己的不足，積極地調整狀態，但是無濟於事。

  他的數據日漸下滑，直到最近的一次比賽，赤司沒有拿到20分。

  每人至少拿到20分這樣的奪分目標，是在預選賽剛結束的時候，赤司為了激勵提不起幹勁的青峰定下的。

  黃瀨剛成為正選的一段時間內，因為經驗尚淺，偶爾會沒辦法完成目標，於是被大家大大地奚落一頓，現在換成赤司，因為平時的積威，大家心裡可能會有些想法，但至少口頭上不會說什麼。

  除了紫原，小孩子心性，肆無忌憚心思單純，有時候就會變成一種惡意。

  紫原直接道：「赤仔，好弱啊。」

  赤司站在場中，垂著頭。

  白鳥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賽後，白鳥在沖洗裝蜂蜜檸檬的保鮮盒時，綠間站到了她旁邊：「赤司怎麼了？」

  白鳥低著頭，不說話，只有水流的聲音。

  「放心，他們都在休息室，」綠間直接道，「你給他吃的是哪種藥。」

  白鳥伸手關上水龍頭，聲音很輕：「是奧氮平。」

  綠間雖然早有猜測，但聽到她這麼說，還是感到了衝擊：「你真的……」

  「嗯。」

  白鳥依然垂著頭，眼淚順著她的臉往下滑，最後掉落在衣襟上。

  「綠間君覺得，我做錯了嗎？」

  「我……」綠間猶豫了一下，把自己放到白鳥的位置上換位思考，最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我感覺……自己做了錯事。但是，我沒有別的辦法了。」

  綠間把紙巾遞給她：「抱歉，我想不到別的辦法，但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赤司比其他人更加不能承受這些副作用，身體機能的退步對他來說太痛苦了。」

  綠間：「我擔心，會起到反作用。」

  白鳥緊緊抓住洗手台的邊緣。

  赤司的狀態慢慢又變好了，桃井的記錄本上他的數據在那次比賽觸底後迅速反彈，依然是場上可靠的控球後衛，籃球部的其他人都鬆了口氣。

  在這個過程中，其他人的進步也很明顯，尤其以青峰為代表。他因為場上狀態太好，場下就越發低迷，每天靠數著日子倒數和上崎中學的比賽而強打起精神。

  上崎中學的大前鋒井上和青峰在去年有著很激烈精彩的角逐，是為數不多能和青峰一較高下的選手，青峰很期待和他的再次對決。

  但是，青峰越期待，桃井就越不安。

  白鳥常跟她一起看錄像帶，協助她統計一些數據。井上這一年來，雖然依然是很優秀的選手，但他的進步速度和青峰比……實在是太慢了。

  雖然因為不忍心，一直沒有告訴青峰真相，但也只能拖到比賽那一天。

  好像迎面一盆冷水，青峰被上崎中學的孱弱澆到魂不守舍，中場休息時他把臉藏在毛巾下面，對周圍的聲音沒有絲毫反應，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阿大……」

  桃井的眼中滿是擔憂。

  「桃井，」赤司問，「青峰現在的得分是多少？」

  桃井：「36分。」

  赤司若有所思：「是嗎？」

  白鳥站在他旁邊，看見赤司的眼睛漸漸聚焦，仿佛做出了什麼決定。

  赤司道：「黑子，積極地向青峰傳球。讓他認清什麼是現實吧。」

  白鳥的手指下意識動了動，手中的毛巾掉到了地板上。

  為什麼，赤司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呢？

  在夏威夷的時候，不是還因為，擔心青峰打籃球會不開心，而阻止她提升青峰的上限嗎？難道，現在的赤司不再在意青峰打籃球的時候是不是開心了嗎？

  ……現在的赤司，並不是那個人，為什麼還是讓她感到如此陌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