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柒 他喜歡你

  肆拾柒 他喜歡你

  沈南清微微仰頭，打量著面前的人。

  「你來晚了，」她雙眼幽寂，不帶波瀾，「誰也救不了。」

  眼前的人聞言勾起一抹笑來：

  「能抓你回去，也不算一無所獲。」

  沈南清不可置否，選擇緘默不言。她倒也不認為芮興有這個本事把她帶回去。

  

  她目光在他臉上凝了凝，說起來，上次見到這人還是八年前的事情。

  那時她已經離開玖宮嶺，外出尋找解決掉疏桐的辦法。

  在一個遙遠的能看見大海的鎮子，沈南清遇見了芮興。因為好奇而駐足於海邊，在仰頭看藍天中划過的海鷗時，有人拍拍她的右肩。

  在玖宮嶺她還沒有復明時，倆人便不歡而別，從那之後關係就說不上太好。那時，芮興雖然同她打了招呼，臉上卻依舊冷冰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最後仍然什麼都沒說，寒暄了幾句，他們接著又各奔東西。

  幾年後回到玖宮嶺參加神墜試煉，來的匆忙走的也匆忙，『叛逃』後更是杳無音信。滿打滿算起來，這居然是八年裡的第一次碰面。

  闊別多年，他已經比沈南清高出一個腦袋，和少年時期的莽撞幼稚不同，芮興現在看起來沉穩了許多，甚至眉間還帶著些許陰鬱。

  「把傳送陣打開。」脖子上的利劍緊逼了幾分，頗有威脅的意思。

  「你在想什麼？」沈南清皺起眉，不確定道，「你想單槍匹馬去昧谷搶人？」

  「當然是斷了你回去的後路，在你眼裡我就是這麼魯莽的人嗎？」

  說完，芮興抓了一下自己的黑髮，不知是為自己兒時的衝動幼稚而後悔，還是懊惱自己不該對一個叛境俠嵐用如此熟稔的語氣。

  「如果你自投羅網的話，我當然很開心，」沈南清掃了一眼他腰間的太極俠嵐碟，「畢竟是個太極俠嵐，說不定能從腦子裡撬到不少有用的東西……」

  話音未落，芮興就鬆開劍，揪著她的衣領往前一步。

  他低下頭，黑色的雙眼死死盯著她的眼睛，一句一句道：「與其遐想這個，不如好好擔心你自己。在我把你抓回去見統領之前，你最好趕緊想想你的說辭，要是能騙過我，說不定我會在統領面前為你求求情。」

  芮興目光如炬，仿佛能能在她臉上燒出個洞來，沈南清腦袋一抽一抽地疼，她嘴角抽了抽，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

  「不是，」她深吸一口氣，「你這些年都看了些什麼書，怎麼一開口就是一股話本男主角的味道？！——魔怔了吧你？！」

  因為不忍直視，沈南清的頭更疼了。

  聞言，芮興怔了一下，隨即哼笑一聲。

  他挪開仿佛可以燒出洞的目光，旋即給她套上元炁鎖，牽著另一端就往前走：「少廢話，等回了玖宮嶺再說這些有的沒的。」

  這麼多年過去，玖宮嶺早已對元炁鎖做了不少改良，比起幾年前弋痕夕給她套上的那個，現在這個要牢固得多。鎖鏈的另一頭傳來一陣拉力，拽著沈南清往前走。

  她被拉得踉蹌了一下，垂頭看著手上纏繞了一圈又一圈的紅色鎖鏈。若是運用元炁相剋，擺脫它也不算太難，只是需要些時間。

  想到這裡，沈南清不免皺起眉來。

  不對啊，她大可以在剛剛就掙脫開，為什麼非要被鎖套上再想怎麼掙脫？

  這樣低級的失誤，根本不該出現在她身上。一天一夜未曾合眼的疲倦感不斷折磨著過度思考的大腦，先前的那種抽痛再次裹挾上她的太陽穴，迎著不斷升起的炫目日光，甚至覺得眼前的場景也跟著旋轉了一瞬。

  芮興見她不能跟上自己的速度，便放緩了腳步。他挑眉扭過頭，卻看見她眉頭緊鎖的模樣，目光滯了滯，問道：

  「你怎麼了？」

  沈南清咬住自己牙邊的軟肉：

  「沒什麼……」

  看著面前女人的唇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白下去，芮興眉心微跳，但還是堅持道：

  「等離開傳送陣的傳送範圍，我們再休息。」

  「喲，」沈南清瞥了一眼他，聲音隱隱有些發抖，「居然能發現這個。」

  能打開傳送陣的範圍有限，一旦離開村落半里地，在芮興看來，落單的沈南清就沒有退路可走了。

  「你還真是一如既往地瞧不起人。」芮興聲音悶悶地，看著沈南清慢慢地往前走。

  或許是等的不耐煩了，他伸手一揪沈南清的後領。沈南清原本還以為自己能躲開，卻沒想到對方速度比她還快，直接單手給她提了起來，脖子被布料猛地一勒，沈南清猛咳幾聲，滿眼不可置信。

  這傢伙居然想用這麼原始的手段了結她。

  芮興沒走幾步，便發覺這樣不行。看樣子這人要被他給勒死，他立即將人給放下來。

  他思索了片刻，又不願意將脆弱的後背暴露給一個叛境俠嵐——儘管他隱約覺得另有隱情，只好束縛起她的雙腳，將人打橫抱起來。

  沈南清：？？？

  頭疼欲裂下，視線開始模糊。但看見眼前熟悉的下頜線，她的表情仍不免露出一抹複雜。

  走出傳送陣的範圍，芮興將她帶到一處僻靜的山洞。將沈南清放下後，他在她的對面席地而坐。紅色的俠嵐卦印在地上張開，治療陣式開始檢查每一處細節。

  沉默的氛圍中，沈南清雙目緊閉。她感覺仿佛置身於深淵中，不斷下墜的感覺折磨著大腦神經。就在她的意識在深淵中墜落、無處落腳時，一截纖細的手臂搭上她的肩頭，緊接著，一道幽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喜歡你。」

  那聲音又換了一處方向：

  「我不信你看不出來。」

  沈南清無暇顧及什麼喜不喜歡。她只感覺大腦一片空白，甚至身體在無意識地發抖：

  「你是誰？」

  「明知故問。」

  濃稠的黑暗裡，伸出一雙冰冷的手，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腕，如同鬼魅般的低語縈繞在她耳邊：

  「好玩嗎……？」

  「我不在的這些年……臥底的遊戲，你玩得開心麼？」

  「……玩了這麼久，也該換換人吧？」

  「不如來看看我的表演吧？……沈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