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2024-09-14 12:06:09 作者: 桓天

  第 22 章

  [轉基因項目的進程不太樂觀,他們一直不願意撥給我們更多經費,只開採能源能有什麼出路?聽說如果再沒有成果,整個小組都會被砍掉,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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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竟然真的懷孕了……我的孩子,他的到來有些不是時候,寶條肯定也會這樣覺得。錯過這次考察機會我可能會後悔終生,所以希望這孩子能理解我的選擇,我……是個科學家。]

  ……

  [沒什麼好說的,所有人都問我發生了什麼事,但我真的不記得了…寶條他們都沒能回來,但好在我肚子裡的胎兒保住了,上天保佑……]

  …

  [我們的成果是不容置疑的,所有的志願者都穩定表達了性狀,我們成功了。再有任何人的質疑,我和我的孩子都會再次向他們證明,沒有比這更有說服力的不是嗎?]

  ……

  [沒想到還會有再翻開這本日記的一天。快要到預產期了,他快要來到這個世界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一個母親。啊,對了,我還給他準備了禮物,希望能順利一些。]

  …

  […我沒能看到他,科研部說所有與計劃相關的產物都是公司的財產,所以他一生下來就被帶走了。我……我懇求他們把他還給我,但他們拒絕了。也是……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

  [我總算隔著玻璃看了他一眼,科研部給他起名叫薩菲羅斯。我想請他們轉交我的禮物,但他們仍然沒有同意我的請求。近在眼前,遠在天邊,太痛苦了。明天我會遞交調職申請,離這裡遠一些說不定能好受一點。]

  ……

  [最近加斯特對我的態度變得有些難以形容,但我們在工作上明明還算合拍,我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麼。]

  […加斯特瘋了,從某一天起,他就像中邪了一樣。我發現他會偷偷的跟蹤我,甚至想奪走我的項目……這讓我很害怕。]

  ……

  [我又做噩夢了,有時候夢裡是一片白,有時候是一片黑。從神羅辭職後,我就來這裡定居了,只有看著這一片大海才能讓我感受寧靜。也不知道薩菲羅斯怎麼樣了,過得好不好。]

  ……

  這是本塵封的隨記,字跡越往後翻越是潦草,後幾頁有被水浸濕的痕跡。薩菲羅斯在舊抽屜里發現了它,讀完一遍後就丟在了地上,直到克勞德再度把它捧起來。金髮青年讀完最後一行字,用手撫平受潮皺縮的紙頁,輕輕扣上革制的封皮。

  母親、經歷和被雪藏的身世,即使筆記都是些沒頭沒尾的隻言片語,也足夠克勞德拼出一個不怎麼美好的開端。小巧的記事簿顯得分外沉重,裡面埋藏的過去腐朽而陳舊,像塊該被隱藏的醜陋傷疤。

  也許這該成為薩菲羅斯一個人的秘密,克勞德在碰巧窺探後有些五味雜陳,尷尬的同時還感到一陣窩火。那是無疑是別人的家事,但無論怎麼說,日記的主人都是個不稱職的母親吧,他無法猜測薩菲羅斯在翻閱隨記時是什麼心情。

  克勞德回到薩菲羅斯身邊,薩菲羅斯正背立在崖邊,迎著海風肩背挺拔。克勞德和男人面朝同一個方向遠眺著,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遠望著大海,單手把本子遞到薩菲羅斯胸前。他的胳膊在空中舉了很久,薩菲羅斯並沒有接下,甚至連看都沒有再看一眼。

  「都是些陳年舊事,看起來與我無關,現在翻出來也只能聽個響。」薩菲羅斯微微皺起眉頭,聲音冷冷淡淡的,話音里分辨不出情緒。「我沒地方裝它,放回去吧。」

  「…沒關係嗎?」

  「知道內容就夠了。從小時候開始,我就沒有見過她,沒什麼值得留念的。」

  克勞德垂下胳膊,遵從薩菲羅斯的心意回到破屋,把筆記送回柜子上。本子孤零零地躺在失去主人的屋子裡,克勞德心裡卻像有螞蟻爬過一樣彆扭。他猶豫再三,終究還是將本子藏進褲子的大口袋裡,把布料撐起一個四四方方的形狀。

  他與日記的主人素不相識,也不知道日記主人的脾性糾葛,但既然這是與薩菲羅斯有關的過往,那就是值得仔細收納的東西,留在未免也太落魄了。

  等他再從屋子裡出來,薩菲羅斯依舊在往山崖下觀望。克勞德從薩菲羅斯背後經過,順著他的目光掃了一遭,這才知道男人在看些什麼。

  崖下在早些時候退潮了,岸灘上露出了成片的礁石,其中竟有幾枚半陷在泥沙里彈頭。

  這裡的海岸和從前他見過的海岸風景大不相同,地形複雜陡峭,出海口的方向要略高一些,形狀像個漏斗。克勞德順著礁石往地勢地平一些的方向看,在海崖岩壁上發現了一個奇怪的豁口。那三角形的開口從外面看黑漆漆的一片,陽光照不進去,也看不出有多深。若非海水退下,它恐怕也不會顯露出來。

  薩菲羅斯眯眼思索著,隨即就跳下高崖,翅膀帶著他急速下墜,以相當穩健的姿態平緩降落。他擡頭看著克勞德,伸出雙臂做出接住的手勢。克勞德不知薩菲羅斯是真心實意還是做個樣子,一時有些無語,於是悶頭躍下,順著岩壁的走勢傾斜著奔跑,在離地面還有三米高的時候蹬著石頭向前跳去,以單膝跪地的姿勢落地。

  很好,安全著陸。克勞德滿意地自言自語,自顧自得往腳底的軟灘看了一眼。薩菲羅斯的眉梢輕跳,笑了一下,眼睛彎出一點弧度。克勞德跨過幾汪蓄著海水的小坑,心臟突然有些失速拉扯的感覺,好像有東西在加速他的血液。

  這種前奏十分熟悉,熟悉得讓克勞德頭皮一緊,心情瞬間焦躁起來。但薩菲羅斯已經徑直往洞口走去,克勞德不想因為自己的問題礙手礙腳,於是深吸一口氣跟上去,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祈禱是自己的錯覺。

  山洞的寬度勉強能容兩人並肩,地面沒有外邊硬實,踩上去還會往下陷。因為一直被水灌注,洞裡的牆面都是濕漉漉的,偶爾有些沒跟著水退去的海草掛在上面。他們一路往裡探,越往裡走反而有了亮晶晶的紅色光點,像是螢火蟲的微光,也像高透明度的寶石。薩菲羅斯路過有光點的地方時多停頓了一會,竟也沒有分辨出那是什麼物質。

  整條洞穴比預想的更深邃,可能是因為密閉狹小的環境,克勞德的心跳隨著深入的步調也更加劇烈,幾乎是在咚咚打鼓。他儘可能地控制自己的呼吸,不在短時間內呼出更多的二氧化碳,暗中保存著體力。

  兩人的腳步聲被山洞吞噬殆盡,走了約摸有十分鐘的路程,四周發光的磷粉越來越密集,最終匯集在盡頭的石室內。整個空間都赤紅一片,而光的源頭來自石室中央的奇怪圓球。

  克勞德被紅光一閃後幾乎失去了意識,他搖晃著半跪在地上,胸口緊跟著開始抽痛,闊別數日的苦痛再現徵兆,又一次不合時宜地發作了。

  石室里的光色如呼吸般時強時弱,晃得克勞德越來越噁心反胃,甚至生出皮膚下有蟲子蠕動的幻覺。光輪,粒子,交錯的曲線,怪誕的造物頻頻出現,他想喊出些氣音來,嗓子干嗬了兩下,卻無法有效地控制喉嚨。

  薩菲羅斯此時被圓球牢牢吸引了,竟沒有發現克勞德已經倒在地上。那圓球有兩米多高,表面看起來光溜溜的,質地類似被打磨出的石碑。他出神地注視著圓球的表面,像在品讀著無字碑銘,生根一般佇立在原地。

  這就是…太歲?……還是什麼別的東西?薩菲羅斯的瞳孔緩緩放大,莫名產生了些陌生又熟悉的思念,引著他的思緒沖向混沌的漩渦。

  「薩菲…羅斯…」克勞德趴在地上,用細微的聲音呼喚著薩菲羅斯,希望男人能回頭看看,然後帶著他趕緊出去。

  也許是克勞德的呼喚氣息太弱,薩菲羅斯置若罔聞,全心全意地審視著太歲,一副入迷的模樣,竟慢慢擡手去觸碰它的表面。當他的手指觸碰上去的一瞬間,洞穴內迸發出低悶的轟鳴,天頂掉落下些石頭碎渣,螢光物質被震動揚起,如粉末般簌簌飛舞。

  太歲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表面像流淌著鮮血,不斷張開坑坑窪窪的小孔,然後膨脹著向外延展開。脹大的太歲如唇齒一般咬向薩菲羅斯,克勞德見薩菲羅斯依然沒有閃躲,手腳並用著彈起來,竭盡全力地將大劍投出,從薩菲羅斯的身側插向太歲之中。

  受到攻擊的太歲短暫地收縮,蜷回一團積蓄力量。薩菲羅斯猛然回神,他以為自己在一瞬被牽走了神智,而實際上他並不知道這一瞬究竟有多長時間。不論是幾秒鐘、幾分鐘還是幾十分鐘,這都是徹底的失態。他沉下眉頭,拔出克勞德的大劍丟回去,在太歲徹底炸開變形的一瞬間後退出去。

  赤紅的血色從大劍留下的傷口噴涌而出,太歲像包裹著蟲群的布袋,鼓起一個又一個癤子,然後如熬熟的熱油一樣炸開。融化後的太歲比起菌類更貼近一汪黏糊的肉糜,表面抽出無數絲條,每一根都串聯起空氣中飄浮的粉末,像蛛網一般縱橫交錯,層疊在一起後形成蠕動的「水流」。它們順著岩壁攀附蔓延,一點點侵蝕著整個洞窟,在唯一的出口上交織出壁障。山洞的岩壁上原本還有幾隻海葵,被纖維觸及後開始溶解,很快融進了肉糜里。

  克勞德連忙撿起劍來,用劍身擋住從耳邊落下的纖維,咬牙向後翻滾。活過來的纖維並不似表面那般脆弱,仿佛有詭異的捕獵本能,竟追擊向克勞德的位置。

  流淌的紅色物質漸漸逼來,表面有如同雷射的纖維向上射出,連接到岩壁頂上。克勞德不想知道被觸碰之後會發生什麼,連續向後翻滾,不斷躲避開追蹤他的「射線」,用刀掃起一灘沙土來遮擋。

  薩菲羅斯也揮刀清理著靠近的東西,他發現把它們斬斷收效甚微,纖維並沒有就此消失,只是會重新凝固。他手撫刀面,給刀面附加了重力,將自己和克勞德附近的纖維全部震碎,並將碎片鎮壓在地面。

  先不論這太歲有多古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薩菲羅斯看著如同腐肉的怪物想起什麼,嗅了嗅空氣中的氣味。他看向滾在另一側的克勞德,往相反的方向拉遠了一點距離,問道: 「還能動嗎?」

  克勞德胳膊上青筋隆起,咬牙撐著刀,強迫自己站立起來。「嗯。」

  「我們需要火。用最大的力量攻擊我。」

  從肉泥中新湧來的纖維蠢蠢欲動,並排著拉長,再度將兩人分隔開來。克勞德隔著不斷交疊的網路,從縫隙里看到了薩菲羅斯冷靜而銳利的眼睛。於是他毫不懷疑,調動著全身的肌肉,拖著重劍猛撞過去。大劍掄出一個滿圓的弧度,劍鋒砸破纖維,重重墜向薩菲羅斯。

  薩菲羅斯拎著正宗,以極快的速度抵了上來,兵器交錯摩擦的瞬間迸發出火星,亮了一下就轉瞬即逝。

  克勞德流下滿頭冷汗,情急之下記起了可能會有用的東西。他顧不得腹內如穿腸破肚的絞痛,迅速摸出口袋裡的隨記來,將它拋向畸形脈動著的太歲。

  雖然有些可惜,但顧不得別的了。重劍再度掄起,克勞德咽下一口血氣,勉強著身軀再度施力。好在薩菲羅斯心思靈轉,不約而同地揮舞了正宗。兩把兵刃交接的位置卡得精妙,正宗擦過大劍時激起火星,飛起的火星全部濺射在本子上,點燃了紙頁。火苗終於竄起,在空氣中跳躍一瞬,接著就引起了猛烈的爆炸。

  火舌肆虐開,炙燒起太歲化作的滿地肉泥。肉泥的疙瘩一個接著一個破裂,在火光中流下黑色的膿液,儘管如此也沒有消失,但似乎在優先修復損傷,行動全面遲滯下來。

  克勞德和薩菲羅斯也被爆炸波及,克勞德在爆炸的瞬間撲到薩菲羅斯身前,仗著自己半感染者的體質,用後背擋住第一波熱浪。此時岩洞頂上的纖維一塊塊碎裂,岩洞的地面崩開豁口,無數細絲從縫隙里鑽出,瘋狂地亂舞著。

  太歲為了修復自己而抽走力量,將堆積在地下的生物遺骸盡數轉化,被掏空的地面失去纖維的填補,沙化的上層開始迅速下陷坍塌。

  薩菲羅斯一把撈住克勞德,用能力劃出一小塊安全區域來。他還未喘息片刻,忽然靠在岩壁上側耳傾聽,接著拽起克勞德大步向外衝去。這東西放在這裡不知道會不會消失,但他們現在必須離開了。

  所有試圖阻礙薩菲羅斯的纖維都被切成小塊,他一刀破開被層層包裹的出口,不與背後的物質過多糾纏,迅速脫離戰場。

  漲潮了。

  他的判斷十分準備,只是海浪倒灌的速度遠超預計,從他聽到海浪聲到現在,已經有大股水流潺潺湧入。

  薩菲羅斯用能力懸浮落下的石塊,岩廊不夠寬闊,不適合使用武器,如果蠻力亂來還會加快洞穴坍塌的速度。克勞德走路的姿態跌跌撞撞,這樣嚴重影響了出逃效率,薩菲羅斯乾脆把青年抗在肩上,頂著已經漲至腰間的水位大步穿行。

  沾水的地面變得泥濘軟爛,更加不好施力。薩菲羅斯誇張的翼展此時成了在水中的阻力,他把翅膀儘可能地收緊,從流沙里用力抽出腳來。雖不知海灣正常的水位卡在多少,但看來這次回漲是少見的大潮,加上海灣略微傾斜的地勢,海水撲來的勢頭更是強勁迅捷,水位節節攀升,很快就沒過了他的頭頂。

  洞穴內被水淹沒,入眼都是一片水藍。薩菲羅斯早有預備地收吸屏氣,而克勞德本就頭暈目眩,被水一泡更是雪上加霜,只是反射性地憋住吸氣的動作。

  後背的傷口雖然在癒合,但粘了海水後宛如刀割。疼痛與缺氧讓他置身水火之中,但他正被薩菲羅斯攬著前進,為了不給男人添麻煩,他愣是強忍著身體的抗議一動不動。

  進來時也沒覺得這岩洞這麼難走,怎麼出去就好像在走鬼門關克勞德手臂綿軟,氧氣不斷從過熱的肺部里濾出,嘴巴里吐出一連串的泡泡,身子軟得像根水草。雖然已經能看到出口,但逆著海流前進,還是無法保證是逃出更快還是窒息更快。他已經快到極限了,腹部撞在薩菲羅斯的肩頭時一陣麻痹,無法抵禦地嗆了一口海水。

  克勞德神志不清,看著薩菲羅斯飄在水中的銀髮以為看到了三途川。他支起脖子望著仿佛遙不可及的出口,羨慕起在那裡肆意遊走的魚類。

  要是能像魚一樣就好了。他的眼中只剩下那條甩著尾巴的自由海魚,視線慢慢變暗,卻感覺身子突然輕盈地一閃,隨後就已經置身於岩洞之外。突然變換了位置讓薩菲羅斯也是猛然一怔,他詫異地回望一眼黑漆漆的洞口,接著搖了搖臂彎里的克勞德,決定先離開再說。

  克勞德已經暈了過去,薩菲羅斯在水中暢行無阻,很快就破水而出沖入天空。他的頭髮黏在身上濕漉漉地滴水,翅膀上的羽毛也粘在一起,沉重的黏膩讓他心生厭惡。薩菲羅斯用力抖動著翅膀,長羽下的細小絨羽立起,把隱藏的水珠全部甩了出來,抖了好幾下才覺得乾爽了一些。

  岩洞已經再度隱沒於水中,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風拂過懸掛在天空中的兩人,也拂過手持利刃立於高崖之上的傑內西斯。

  雖然距離夠遠,薩菲羅斯還是輕易讀懂了傑內西斯暗藏的戒備,看上去並不是來歡迎他的。他毫不避違地靠近山崖,足尖輕點落於地面,想先處理一下昏厥的克勞德。他還未轉身,一小團火焰就擦身而過,傑內西斯的手中正爆裂著火光,劍尖也筆直地擡起。

  「歡迎回來。」

  「終於……大費周章地把我們引到這裡來,是你的想法,還是他們的。」薩菲羅斯的目光如鷹鷲虎狼,隨手劈斷了一片山崖 。

  「別搞錯了,不只是你們,只是和你們一樣還活著的寥寥無幾。」傑內西斯說得不緊不慢,手上的火焰卻已經被包覆到赤劍之上。

  「看來我讓你失望了。」

  「不,這只是必要的措施,我需要確定你是薩菲羅斯。」傑內西斯的眼神有些奇怪,仿佛在辨別著什麼。「雖然很難,不,該說做不到吧。」

  顯然,這不是場友善的談話,薩菲羅斯微微收緊手臂,把克勞德往上提了提。從見到傑內西斯開始,薩菲羅斯就察覺到傑內西斯有所隱瞞。他們閒談的內容大多沒什麼營養,有意義的部分也都在互相試探。這一點兩人都心知肚明,傑內西斯像是無意間露出破綻,又像是隨口胡謅些藉口,告訴薩菲羅斯接下去該怎樣做。

  他過去的同僚在揣著明白裝糊塗,薩菲羅斯一目了然,心照不宣地順著傑內西斯的意圖走,想看看那傢伙究竟賣了個什麼關子。結果就是這樣,一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如果不是話,你準備怎麼辦?」薩菲羅斯問得隨意,傳到傑內西斯耳朵里有些挑釁的意味。

  傑內西斯停頓住了,身上噗噗冒了兩簇火焰,眼神凌然。「那我將成為英雄。」

  「……無聊。」

  薩菲羅斯並沒有拔刀,也沒有立刻和傑內西斯打一架的準備。他無視仍指向他的赤紅劍尖,轉身找了塊平地,把克勞德平放上去。

  克勞德後背的傷已無大礙,但暈倒的原因不太明確,有可能是窒息,也可能是藥物副作用的發作太過激烈。薩菲羅斯有節奏地擠壓著克勞德的胸口,克勞德先是一動不動,而後從嘴巴吐出一灘水來。見克勞德有轉醒的跡象,薩菲羅斯伸手拍打著克勞德的臉頰,停下心肺復甦的動作,轉而捏住克勞德的鼻子,用嘴唇包住克勞德的嘴唇,往裡面渡了兩口氣。

  他的頭髮搭落在克勞德的臉上,距離又太過貼近,因此沒注意到身下人的睫毛顫動了兩下。被施救的溺水者意識甦醒過來,克勞德迷迷糊糊地半睜開眼,感覺身體異常疲憊,而眼前正是薩菲羅斯放大的五官。他一剎間繃緊了身子,在薩菲羅斯微微擡頭時用掌心捂住了男人的嘴巴。

  「……」

  「你醒了。」薩菲羅斯眨了眨眼,虹膜比瑪瑙還要透亮。他說話吐出的氣流全部噴在克勞德掌心,聲音也被捂得發悶。

  「…你在幹什麼…要是感染了怎麼辦……」克勞德的掌心被濕熱氣流噴得發癢,手掌頹然墜下,嗓音有些沙啞。

  「只是皮膚接觸而已,應該不會。」

  薩菲羅斯移開身子,克勞德扶著頭顱,剛欲坐起身子,尚未結束的症狀就又捲土重來。他身上還穿著濕透的衣服,冰涼的布料被風一吹更是緊貼在皮膚上,寒冷和劇痛的交叉作用讓他瑟瑟發抖,手指止不住地扣撓著地面。

  「…唔…綁住我…」他努力克制自己的動作,把手藏在身下,防止在狂亂中揮抓到薩菲羅斯身上。

  薩菲羅斯扯著克勞德的衣服下擺,把領口從頭上反拽下來,順著仍掛在克勞德胳膊上的袖子擼到手腕,把克勞德的雙手裹了兩層。他最後在那團小布包上打了個結,捏了捏克勞德的小臂說道:「你可要輕點用力,這衣服經不住你的力氣。」

  克勞德喘著粗氣,剛想翻身窩在地上,身子就被一股力量拉了回來,額頭隨即便貼上了一團熱源。他虛弱地睜開眼睛,擡眼正對的就是薩菲羅斯的腰腹。薩菲羅斯已經靠著石頭半躺半坐了下來,他把克勞德搬到自己的身上,垂眸凝視著克勞德的耳朵。

  雖然感覺怪怪的,但好像暖和了一點。克勞德現在只想讓自己舒服一些,他受本能驅使著貼近熱源,把臉擠到男人衣服的褶皺堆里。兩個人的體溫互相傳導著,連被夾在中間的衣服都變得暖乎乎的。克勞德仍然很疼,他弓著身子,圍繞著薩菲羅斯蜷縮起來,好像藏在黑暗的角落裡會格外安心。

  薩菲羅斯看著毛茸茸的金色腦袋在自己懷裡拱了一陣,並把重量毫不客氣地壓在自己的肚子上時,忍不住上手揉弄了一把。手下的腦袋仍然在輕微的打怵,薩菲羅斯把手按在上面,學著克勞德曾經對他實施過的小秘方,輕輕地按壓著指頭下的穴位。

  克勞德安靜了下來,薩菲羅斯則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讓克勞德把臉埋在他的懷裡。

  傑內西斯用劍在地上劃了幾道亂線,最終熄滅了劍上火焰,遠望著那兩人的身影,惡意揣測來到巴諾拉的其實另有其人。曾經那個不會留下任何紕漏和弱點的新人類看來也開始墜入煙塵了,他還以為那傢伙永遠都會是孤高的月亮。薩菲羅斯他知道嗎?知道自己眼眸中流露出了憐惜,嘴角邊坦白了滿意。

  居然有這麼一天,傑內西斯面色古怪地收起劍來,過去都是薩菲羅斯悄悄觀察他和安吉爾,沒想到還有角色互換的時候。

  「傑內西斯。」薩菲羅斯突然擡頭喊了他一聲,聽著還有幾分嚴肅。

  「?」雖然收起劍但仍心有顧慮的紅衣男人哼了一聲,想聽聽薩菲羅斯有何指教。

  「來生個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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