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2024-09-14 12:05:53
作者: 桓天
第 12 章
守崗的兩個男人緊靠在一起,死死抓著手裡的槍。從彼此眼中讀到了質疑。他們眼前的紅夾克姑娘合併雙掌央求著,一雙美目橫波蕩漾,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本章節來源於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
現在夜色將至,山林里馬上會有野獸出沒,他們也不忍心讓這細皮嫩肉的小美女流落在外,並且蒂法確實提前打過招呼,但問題是那兩個男人。那傢伙……是薩菲羅斯吧
克勞德和薩菲羅斯兩人並排站著,交涉工作由愛麗絲進行,他們要做的是讓自己的存在感變小一些,最起碼從行為舉止上表現得更像遵紀守法的無害青年,不要被人一眼就認定成脾氣稀碎很會找事的金銀髮廊二人組。哦,還有那隻瘋狂哈氣的貓。
薩菲羅斯目光沿著連接哨崗和大門的一排鐵絲網看去,這鐵絲網隔離牆有三層,具備通電的能力,圈住的範圍比預料之中要大上很多。大門後是向上的山路,路鋪設在山石之間,靠下的山坡散落著零星的帳篷和木屋,空地上雜草橫生,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石頭和木頭。
守門人依然不肯鬆口,其中一人去通知據點的管事兒了。這是他們這兒的規矩,無論是被帶回來的還是自己尋上門的,都必須由管事兒親自把關才能入內。蒂法說他們是客人那可不一定,是不是客人還要看□□說的才算。
正當兩方僵持之際,遠處傳來一聲大喝,從山坡上下來了一個皮膚黝黑的彪形大漢。大漢的態度相當不客氣,單手提著把機槍,氣勢洶洶地堵在門口。
「□□!就是這些傢伙,是蒂法帶來的人。」守門人像找到了主心骨,有些告狀的意味。
「蒂法告訴我了,但是啊……」□□嫌惡地拉長了臉。還沒說出下半句,蒂法也急匆匆地現身,跑到□□旁邊。
「□□」她扶著□□的胳膊,皺眉與他對視。
「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啊。但你可沒告訴我這三個人里還有這種重量級的傢伙。」
「他們已經不是神羅的人了,並且幫我們換到了物資。」
□□不吭聲了,不情不願地抱起雙臂。蒂法見狀從口袋裡摸出一小瓶被稀釋了的淺色血液,又遞給愛麗絲一根小針,示意她往小瓶子中滴上一滴血。
「抱歉,但是我們需要確認你沒有受到感染。」她雙手交握,向愛麗絲解釋道。
「嘿嘿謝謝,我知道。感染者的血滴會立刻下沉並把血液全部染黑對吧?這個方法雖然不是特別準確,但是是最簡單的檢測方式了。」
蒂法發出一聲驚嘆的輕音,看著愛麗絲熟練地挑破手指滴血入瓶,然後笑眯眯地把小瓶子遞還給她。小瓶子裡的新加入的血滴很快就散開消失了,蒂法審視著愛麗絲自信的表情頗感疑惑。
「啊,忘記自我介紹了。」愛麗絲清清嗓子,把雙手別在身後向蒂法彎腰。「我是愛麗絲·蓋恩斯巴勒,是在收集病毒樣本的研究員,請多指教~」
蒂法的眼睛一亮,與□□交換了個眼神。兩個姑娘隨即握了握手,蒂法幫愛麗絲拉過箱子,又用眼神催促著堵在門口的□□。壯漢哼一聲,勉強錯開一節身位,示意克勞德可以進去了。
等了許久的克勞德瞥了□□一眼,聲也不吭就與他擦肩而過,薩菲羅斯身形一動,緊跟著要邁步進門,隨即就被拎著機槍的粗壯胳膊阻攔在外。
□□與薩菲羅斯一般高,擡起的胳膊就像門口的道閘,穩穩攔住薩菲羅斯的去路。 「不包括你。」
「哦」
「老子看神羅就不爽。看到那標牌了嗎?」□□努努嘴,「神羅的怪物不得入內。」
克勞德停下腳步,又倒退了回去。蒂法拉著愛麗絲,再度喚了一聲□□的名字。她能理解□□的擔憂,但這是他們該向克勞德支付的回報,這樣一來不就只是單純的利用了嗎?
「別說了,蒂法,據點裡有那群混蛋已經足夠了,委員會也不會同意讓這傢伙加入的。」
□□異常堅決。想想老神羅當時是怎麼說的?大言不慚地說什麼完美答卷飛升進化,結果沒過多久世界就變成這副慘狀。他們搞出來的人上人活著死了都無比難纏,真是一群噁心的怪物。
天已經泛黑,蟲鳴開始逐漸冒頭,而□□沒有絲毫通融的意味。克勞德的脾氣也上來了,他仰起臉,與□□針鋒相對。
「那就付錢吧。」
「哼,沒有你們,我和蒂法一樣能搞到那兩塊石頭。」
薩菲羅斯對□□的敵意不屑一顧,看起來完全不打算辯解。他不再從屬神羅,而這個神羅給予他的身份卻像他身上的條形碼一般洗滌不淨。他面前的這些人和過去在任務中遇到的人何其相似,他遵從神羅的指令營救他們,而他們會在掃了碼後喊他英雄,那現在呢他不跟□□多費口舌,也沒有暴力突破的打算,直接轉身踏上來路,身影逐漸向黑暗之中隱沒。
銀髮在黑暗中逐漸黯淡的樣子宛如被投射出的海市蜃樓,克勞德霎時陷入一陣不安。他為了自己的執拗而來到西部大洲,能夠成功抵達還是多虧了薩菲羅斯。薩菲羅斯的想法有些讓人捉摸不透,他沒表現出什麼願望,雖然有說過一次尋找香巴拉的想法,但克勞德看他行動的態度總覺得那是句隨口編織的玩笑話。如果薩菲羅斯現在走了,那麼他會去哪裡?
幾個月來的同進同去讓克勞德養成了本能的習慣,他反射性地拔腿就追,追隨著薩菲羅斯消失的方向而去,蒂法和愛麗絲都沒來得及抓住他的衣擺,金頭髮的青年轉眼間也消失在門口。
才休息了沒多久的小貓趴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嚎叫了一聲,它爬起來看了一眼大門口,尾巴不停地左右搖擺,隨即找了個草叢鑽了進去,從灌木底下向據點內探索。
「太亂來了,這大晚上他要去哪裡?」愛麗絲不安地向夜色里張望。
「愛麗絲,你是克勞德的朋友嗎?他是怎麼……」
「他和薩菲羅斯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愛麗絲搖了搖腦袋,雖然擔心克勞德的安全,但知道只憑她一人恐怕沒法在深夜之中尋人,此時只能跟著蒂法先回據點再作商議。□□手腳麻利地將大門緊閉,再三確認防衛沒有缺失,仔細叮囑了兩個值班的自衛隊成員。
他們一起往據點內走,在又過了一道哨卡後,愛麗絲見到了據點的真面目。據點包含了整座山峰,可以從山南側繞去山東側,離大門更近的的南側山體上開著兩個寬闊的隧道口,向內的長廊里竟然通著電,隔幾步就有一盞頂燈,進入走廊後才算真正進入到據點的居民區。
愛麗絲跟著蒂法走進最大的隧道里,隧道的寬度十足可觀,內部有個幾百平的空腔,一看就是下了大手筆的產物。這種規模絕不是倖存者能在短時間裡建造出來的,她猜這據點原本就是個防空洞,被人偶然發現後就拿來物盡其用了。
被當做中心大廳的空腔里人來人往,出人意料的熱鬧。地面上擺了好幾張桌椅供人停留,此時有好幾個男人正坐在那裡,喝著不知道是什麼的飲品,甚至有幾個孩子還在四周玩鬧。
「呦,歡迎回來,蒂法。」桌邊的威吉看到蒂法吆喝出聲,笑眯眯地揮了揮手。「啊,這是那位小姐。」
「嗯,我先帶她去找個屋子。」
「好好,辛苦了——」
蒂法笑彎了眼睛,愛麗絲則好奇地左看右看。這空腔延伸出不少岔路去,每條岔路都很寬闊,上面貼心的畫了不同分區的標識。而有一道短些的岔路看上去就有些不同,它連結著另一條長洞,入口大門緊鎖不說,門上還掛了塊驚嘆號警示牌。從大門柵欄縫看過去,對面偶然閃過了一個人影。
「那條路是……?」
「也是生活區,但是…」蒂法嘆了口氣,有些失落。「那邊是新人類的住所,他們和我們的關係不太好,所以□□才那個樣子……算了,以後你就知道了。」
蒂法引導愛麗絲往女性住宿區走去,那其實是一條兩側牆壁上開鑿出很多鴿子籠的長廊,過道上有些雜亂,鍋碗瓢盆和晾衣服的架子幾乎讓人無處下腳,隔幾步就有幾個女人聚集在一起聊天。
「這裡……意外的很有氛圍……」愛麗絲甩了甩自己的長辮子,小心地找著空隙,向每個好奇瞅她的人回以微笑。
「因為大家也都在努力活著嘛。」
蒂法停在一個空置的小格子前。這些小格子看上去小,實際上也小,門口只掛了塊帘子遮擋,酷似監獄牢房。但在這避難所里能有一些個人空間還是讓愛麗絲喜出望外,她欣喜地在屋裡環顧一圈,把行李箱鄭重地放在地上歡呼。蒂法見狀也不再擔心,臨走時告訴了愛麗絲她的房間位置,讓這新來的一員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去問她。愛麗絲高興的應允,在蒂法走後坐在那張只有木板的鐵架子上開始做每日禱告。
祈禱人世安寧,祈禱黑暗終逝,也祈禱離開據點的克勞德平安無事。
夜晚已至,能見度大幅降低,在據點之內都不能掉以輕心,更何況在危機四伏的深山之中。就算沒有喪屍出現,暗藏溝壑的地形和潛伏其中的蛇蟲也能夠輕易奪取登山者的性命。
克勞德掏出隨身攜帶的迷你手電筒,仔細辨別著腳下的石塊和樹枝,獨身行走在夜色里。他看見薩菲羅斯是在這附近消失的,可男人的行如鬼魅,稍一走神就蹤跡全無。
尼布爾海姆這地段四季如春,但山裡的晚上依然會大幅降溫。他跺了跺腳,哈出一口冷氣,順著好走一些的山道撿了些樹枝,想找個避風的地方生火。
他相中了幾塊挨在一起的大石頭,剛繞到石頭背面就撞在一塊柔軟的東西上。克勞德渾身發毛,如臨大敵地後撤一步,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薩菲羅斯。
「……」
「……」
撞人的不說話,被撞的新人類反而勾起嘴角,在手電筒的光照下酷似索命厲鬼,有故意嚇人的嫌疑。克勞德合死下巴,上下嘴唇貼了好幾下沒憋出個所以然來,只是悶聲蹲下,用撿到的木頭枝子生了火。
薩菲羅斯從善如流地貼著大石頭坐下,火苗跳躍著燃燒,烘亮了方寸之間的土地。從山前吹來的風和寒氣被巨石阻攔了一些,仍有幾絲從兩側吹拂而來。克勞德往坑中間挪動了半步,隨手往火堆里扔著樹枝。
樹皮燃燒的噼里啪啦聲持續不斷,風吹動高大鐵杉的樹冠,搖下零零散散的針葉來,有一簇在空中晃悠著,劃了個弧線落到了克勞德的頭頂。
金色和綠色的呼應十分相配。克勞德沒注意到自己頭上多了個小裝飾物,正把手搭在腿上放空大腦。薩菲羅斯看了一會,挪到克勞德身邊,伸手把那簇針葉取下來。
克勞德怔了一下,屬於另一個人的熱氣從身側傳來,薩菲羅斯的胳膊在他臉前一掃而過。他疑惑地轉頭,男人攤開手掌向他展示著,針葉躺在戴著黑色手套的掌心中,看上去格外翠色慾流。渺小,又生機勃勃。
可它分明從落下的那一刻就已經走上腐朽的道路,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克勞德從薩菲羅斯掌心捏起針葉的尾部,拈在指尖來迴旋轉,不禁思考起自己現在究竟在做些什麼。他這一跑算是和據點翻了臉,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愛麗絲已經獲得了進入據點的資格。
之後該怎麼辦?如果一直找不到母親,那他是該想法子回到東邊,還是在西邊流浪?也許另起爐灶建一個屬於自己的根據地是唯一的選擇,資源補給能去城市邊緣搜刮一下,有薩菲羅斯在,他們甚至可以更往裡走一些。
克勞德停下手指,盯著火光有些遲滯。又要依靠薩菲羅斯了,他怎麼會這樣想呢?一個被警署刷下來的淘汰者,仰仗著有薩菲羅斯在,所以就敢做些危險瘋狂的事情,這一路走來一直是如此。但薩菲羅斯沒理由一直遷就他的,兩人只是暫時同行的旅伴,他不能把薩菲羅斯的幫助當做理所應當。
這種念頭的出現讓他煩躁,也讓他再一次開始苦惱。他不能再這樣想當然地依賴薩菲羅斯,這種會讓他對男人產生本不該存在的期待,就像信奉神明一樣。
薩菲羅斯看著克勞德像雕像一般舉著松葉,兩瓣嘴唇繳在一起變得蒼白。那有些像寒冷的表現,克勞德只穿了一件長袖體恤,在晝夜溫差極大的山上會冷倒是合情合理。新人類感受不到寒冷,但他記得那些落後的舊人類確實更加嬌嫩脆弱,於是脫下自己的黑色風衣,罩在克勞德的身上。
現在男人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襯衫了,他毫不在意,發現克勞德把下巴藏進風衣領子下時頗感有趣。青年側頭看他的眼神有些無措,藍眼珠里倒映著火光和他的輪廓,捏著領子像在做思想鬥爭。
薩菲羅斯靜觀其變,而克勞德終於有了點反應,往薩菲羅斯身邊擠了擠,一甩風衣把薩菲羅斯也罩了進去。
這風衣想完全籠住兩個男人還是太勉強了,風衣開襟堪堪掛在薩菲羅斯的另一邊肩頭,一有什麼動作就會馬上滑落下去。新人類前後拉了三遍開襟,雖然他完全不冷,但就像不會有人拒絕貓咪的陪睡服務一樣,薩菲羅斯並不想拒絕克勞德試探性的小小關心。
他把風衣扯下來,輕而易舉地把克勞德搬到腿間,在青年還沒反應過來時,把風衣從前方蓋在兩個人的身上。這樣好多了,薩菲羅斯用肩膀壓住衣角,衣服的寬度甚至還有富餘。
克勞德有點傻眼,尷尬得頭皮發麻。他的後背貼在薩菲羅斯胸前,還能感受到男人呼吸時的一起一伏。這距離有些太近了,克勞德從六歲往後就沒再被人從身後環抱過,何況對方還是個男人。
他小心翼翼地調整了姿勢,腰用力撐起自己,試圖不完全壓在薩菲羅斯身上。這絕對是個鍛鍊核心力量的優秀方法,克勞德沒過一會就腰背發酸,終於扛不住身體抗議的顫抖,頹廢地靠回薩菲羅斯身上。
薩菲羅斯用臉頰把克勞德支棱的碎發壓回耳側,雙手搭在膝蓋上。懷裡有個暖乎乎的東西有些奇妙,從剛剛就升起的古怪愉悅感在此時更加躁動,還混進去些曾在戰鬥中出現過的心思。
那有些類似拿著正宗賦予敵人死亡的時刻,他為刀俎,人為魚肉,他可以隨心所欲地擺布那些人的命運。就像現在,他只要掐住眼前這段毫無防備的脖頸,就能看到克勞德因痛苦而流淚哀求的模樣。真是奇怪的想法。
薩菲羅斯移開視線,他從來不關注舊人類,也沒和舊人類生活在一起過。在他的印象中,舊人類應該是弱小又無能的,就像是成片的螞蟻一樣抱團在一起。而克勞德有些不一樣,克勞德就只是克勞德,他身上沒有舊人類共有的酸腐氣息。
好吧,可能還是有點。薩菲羅斯輕輕嗅了嗅克勞德的味道,因為沒地方洗澡,克勞德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但薩菲羅斯很快就諒解了他。
溫暖會帶來倦意,克勞德的眼皮有點打架。他暗中擰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強迫自己清醒過來。他還有事要做,他已經下了決心的,也該撕開自己的投機取巧了。
他安靜地等待著黎明,脖子邊上傳來輕柔地吐息,幾縷銀髮飄然垂下,薩菲羅斯低著頭,竟然是一副睡著的模樣。克勞德抿緊唇線,總覺得是白天的麻煩事耗費了男人的心力,於是身子側轉一些,讓薩菲羅斯的下巴更舒服地磕在他的肩膀上。
薩菲羅斯信任他這件事一直讓他隱隱自豪,他會幫薩菲羅斯守一晚上的夜,從逃出伊羅安酒店後,他們就一直這樣輪班。最開始還是為了警惕神羅的追捕,後來喪屍危機波及東部大陸後,神羅的精力就全放在守衛圓盤上,似是完全顧不得他們倆了。那六個月里,克勞德和薩菲羅斯就流竄在圓盤內外,每周都能找到新的「民宿」借住。即使薩菲羅斯總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樣,克勞德也更願意找點事做,所以固執地接手每日輪換的夜班。
今夜也和過去的任何一個夜晚一樣。
清晨的第一束光穿過叢林,照在薩菲羅斯的臉上。男人半眯著眼睛醒來,發現自己竟真的睡了一覺,身前蓋著自己的外套,懷卻空無一物。克勞德不知道去了哪裡,地上的火堆還殘留著餘溫,看上去是剛剛被撲滅不長時間。
在野外睡著這可真是退步了啊。薩菲羅斯用了幾秒鐘清醒過來,他用腳碾壓著枯木的餘燼,猜測克勞德可能去了據點,便穿回外套往據點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