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所謂正義
2024-09-14 11:57:27
作者: 順頌商祺
第70章 所謂正義
黃筱蕭最近正因團隊失去領導忙得團團轉,看到嚴岸闊回來,仿佛看見救星,迫不及待迎上去:「嚴par,你來啦!」
嚴岸闊把公文包放下,問:「最近外面還有記者嗎?」
黃蕭筱迅速回答:「今天好多了,嚴par你可以照常上班。」
嚴岸闊開玩笑道:「周主任都沒你會剝削人。」
「誒?」黃蕭筱反唇相譏,「我可要跟主任告狀了!」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
嚴岸闊笑著擺擺手,又說:「我回來你就偷不著懶了。最近我要起訴網絡侵權人,你幫我準備一下訴前調查令?」
黃蕭筱應下:「行,我找找模板,到時候你把ID填進去就行。」
嚴岸闊點點頭,打開辦公室的門,開始擦落灰的桌子,一邊擦一邊問:「還有什麼別的動向嗎?」
「文律師來過好幾個電話,說是吳紅英在她前夫的住處發現好多定位和監聽設備,其中還有你家那個小區的記錄,圖片跟網上的爆料貼一樣,信息很有可能就是他之前泄露出去的。」黃蕭筱對著自己的筆記本一一check,確定都匯報完畢才說,「還有,派出所那邊,老大你得抽空去一趟跟他們同步情況。」
嚴岸闊聽她說完,忍不住說:「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我。」
黃筱蕭沒跟他客氣,熬了幾天夜,就等這句話呢:「謝謝嚴par,你加油,一切小心!」
在她近乎託孤的語氣中,嚴岸闊差點以為,自己才是那個等待轉正結果的實習生。
「……你也小心。」嚴岸闊板著臉回答。
黃筱蕭走後,辦公室里安靜不少,剩下幾個律師和實習生都不是愛說家常話的性子。
嚴岸闊怕耽誤他們辦公,跑到茶水間去打電話。
跟文鴻宇確認完相關信息,嚴岸闊決定配合信息泄露的事對起訴狀進行修改,再著力收集網絡侵權的證據。
他在茶水間開會的時間有點長,以至於周天瑞來接水,看見他好幾次。等他掛完電話,周天瑞又來了,問他:「回家休息得怎麼樣?」
嚴岸闊收起手機,疲憊地笑笑,「我是休息了,給小黃忙夠嗆。」
「你這實習生挺厲害,今年轉正穩了。」有周主任發話,嚴岸闊低頭笑了笑,周天瑞又問,「對了,我看這幾天小黃一直在跑派出所,是不是線下騷擾那件事出結果了?」
「嗯,已經查到了。寄快遞的跟潑油漆的不是同一個人,但都已經鎖定,人在拘留中。」
周天瑞點點頭,「那就好。現在華東幾家大媒體都在做深度調研,其中有個本地的報社找到我,想做關於律師行業的訪談。我打算讓你去。」
嚴岸闊的動作頓了頓,吃驚道:「我?」
「對。」周天瑞看著他,鏡片後的目光令人捉摸不透,「爭議案件的律師,你去最合適了。」
嚴岸闊皺眉道:「現在案子還沒判,沒當事人的同意,我不能對外談論案件細節。」
在宣判前,主理律師向公眾談及太多案件相關,與職業操守不符。
周天瑞會意,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沒讓你聊那個案子,你就談談經歷、理念之類的。」
嚴岸闊看得清醒:「要是不聊那個案子,您也沒必要讓我去、他們也沒必要找咱們了。」
周天瑞扶了扶眼鏡,大笑起來:「你就是把什麼事兒都想得太明白了,才那麼多煩惱。」
嚴岸闊禮貌地跟著笑,說:「大概吧。」
周天瑞鼓勵道:「採訪的事,別忙著拒絕,你再考慮考慮。」
嚴岸闊從業至今,從來沒在公眾視野中露面過,一來是他並非愛出頭的性子,二來擔心自己作為律師若是收穫太多關注,將來代理案子會有輿論施壓之嫌。
但是,考慮到律所的利益和未來案源,嚴岸闊最後還是決定,去周天瑞推薦的報社一趟。
B報社是上海知名的本土公司,近年在網絡新興媒體的衝擊下仍舊堅守做深度長文,是少有的還未被短視頻蠶食的傳統媒體之一。
負責採訪的記者叫田雁山,剛畢業不久,提前做了很多功課,對嚴岸闊的工作經歷非常了解。
嚴岸闊在開始前便說明:「今天的採訪僅針對我個人和恆天,不能談及任何未宣判的案件細節和當事人的隱私。」
田雁山點點頭,「放心,這些都不會涉及。」
幾家攝影機在不同角度架好,田雁山調整完話筒,正式開始提問。
「嚴律師,聽說您最初做勞動糾紛的案子比較多,後來漸漸轉向婚姻和遺產方向,請問是什麼讓您做出這些選擇的呢?」
嚴岸闊擅長說理,但他並不想將天賦用在這種場合,反而選擇最樸素的回答方式:「沒什麼特別的原因。畢業前在法援中心待過一陣子,那裡接觸到的勞動糾紛案比較多,畢業後就一直在做。後來到恆天實習,律所的案源更偏重婚姻、遺產和金融,而我又不擅長後者,所以其實沒什麼選擇。」
田雁山在筆記上飛速記錄著,等被採訪者答完,立刻繼續問:「那您從業這麼多年,有什麼印象深刻的事情嗎?」
嚴岸闊不假思索地說:「很多。從畢業後講起,講到採訪結束,大概都講不完。」
田雁山驚訝道:「我以為您會挑選最重要一件的講。」
「主要是我也沒有資格去界定哪個案子更重要。怎麼判定重要呢?我辦的第一個,標的最多的,還是影響力最大的?」嚴岸闊搖搖頭,「衡量維度這麼多,可對於當事人來說,即便標的只有五千塊,也是舉足輕重的。」
田雁山似乎沒料到嚴岸闊會這樣回答,眼前人的形象在她這裡又立體了幾分,問題也越來越深入:「這些當事人的做法,您都完全認同、並為他辯護嗎?」
嚴岸闊皺起眉,「我從來不會預設立場,不存在認不認同。」
田雁山解讀道:「也就是說,您不做情感判斷,只是維護當事人的權利?」
嚴岸闊糾正:「合法權利。」
田雁山繼續拋出問題:「即便這個人是『壞人』?」
嚴岸闊緩緩開口:「在未經公正的審判前,任何被訴人都應推定無罪,這是現代法律體系中的一項基本原則。」[1]田雁山恪守開錄前的承諾,沒有將話題帶到文順集團案上,而是用鄰省的無關案件做例子:「您可能也關注過,鄰省發生了一起惡意傷人事件,辯護律師是位非常著名的刑辯專家,當然,也是您的校友。」
田雁山特意提到學校,讓嚴岸闊的眉心跳了下。
她繼續說:「他幫被訴人爭取到了三年減刑,讓大家十分憤怒。您對此有什麼看法嗎?」
嚴岸闊聽描述大概能猜出是哪個案子,也能猜出記者的用意——無非是用彼刑事案件類比文順案,到時候好在行文時發揮。
考慮到後續可能產生的發酵效應,嚴岸闊這次回答得謹慎不少,考慮很久才說:「我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不是法院,都沒資格量刑。因此,如果那位律師以合法的手段讓被訴人獲取減刑,只能說明符合程序的裁決本該如此。」
田雁山著急反駁:「可這會造成很壞的社會影響啊!」
嚴岸闊堅定而不急不緩地說:「懲罰不是法律的目的。反而是無視辯護律師制度、無視程序和規則而做出的審判,才會造成更壞的影響。」
這段視頻在電視上播放時,邊跡正在跟宣傳部門對接發文的事情。
官方帳號和公章的使用還有流程要走,拖到今天總算是申請下來。
電視上的男人穿著板正扣好的襯衫,戴著邊跡送的袖扣,舉重若輕地回答一個個問題。
邊跡有一剎那的分神,看著屏幕中熟悉的臉,頗有與有榮譽之感。
他笑了笑,隨後很快回神,指著自己的電腦跟同事說:「這份聲明,蓋章,今晚之前發出去,麻煩啦。」
【作者有話說】
[1]有關律師制度的討論,參考書籍《圓圈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