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蝴蝶骨頭
2024-09-14 11:11:11
作者: 威威貓七
第36章 蝴蝶骨頭
周安吉對於他們倆今天做的這一通,到底用了多少時間已經沒什麼概念了。
他的記憶里,在結束之後,他累得只想把腦袋埋在枕頭裡一股腦兒睡過去。
可阿樂說還沒有洗澡,衣服也沒換。
明明已經是晚上了,周安吉卻還像早上賴床那樣,把自己埋在被子裡哼哼唧唧地不想起。
蘇和額樂也不催他,笑著盤腿坐在他身邊,一邊隔著被子輕輕地拍他,一邊哄著說:「阿吉,起來把衣服換了。」
說完後就從衣櫃裡翻出了兩人的睡衣。
洗澡的一通物件兒都備齊了,見對方還沒反應,他緊接著又靠近了他的耳朵,用氣聲輕輕地說:「你給我買的衛衣都被你弄髒了,快起來換掉。」
「不然放到明早就洗不乾淨了。」
周安吉沒真睡著,他這個潔癖也不可能就這麼裹著白天穿的衣服安心地睡。
他就是想讓阿樂哄哄他,想讓阿樂伺候他。
可對方這話聽起來不像是哄人,就算他沒睜開眼睛去看,也聽得出他話語裡帶著的笑意。
周安吉最受不了蘇和額樂這樣了。
每次對方用氣聲在他耳邊說話時,都會惹得身體一陣酸癢,皮膚像是瞬間冒起了雞皮疙瘩一樣。
他被逗得哈哈笑著,跟著身體都蜷縮得更緊了一點。
蘇和額樂見他在被窩裡笑成了一團,乾脆把被子掀開,抱著還光著腿的人直接進了浴室。
周安吉光腳站定在地上,也不動。
不像剛剛在床上,現在他不穿褲子就這麼站著也實在有點不好意思,只好兩手揪住了衛衣的下擺使勁往下拉,堪堪把自己遮住了一半兒。
蘇和額樂給他擠好了牙膏,遞過去,看見他的樣子笑出了聲:「別使勁兒扯,新衣服都被撐大了。」
「害羞什麼,又不是第一次看見了。」
「嗯?」周安吉接過牙刷,往前一步湊到洗漱台前去刷牙,鏡子裡還映著自己通紅的臉。
蘇和額樂把自己的牙刷也塞進了嘴裡,說話立馬變得口齒不清:「之前在包頭停水那晚,我就已經看過了。」
周安吉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才暗自嗔怪道:「你說話不算數。」
蘇和額樂笑得更厲害了,也不反駁:「是是是,我是小人。」
一黑一藍兩件衛衣被泡在了水裡。
周安吉和蘇和額樂洗完澡後走出浴室,阿樂關了其他的燈,只留了床頭的那兩盞小的。
兩盞小燈的燈光昏黃,映出兩個模糊的圓落在白床單上,圓與圓交錯的地方燈光更亮些,周安吉正好坐在這個光的交匯處。
時間已經過去蠻久了,兩人剛又在浴室磨蹭了好一會兒,可過後的餘韻仍還殘留在周安吉的臉上。
他自己伸手摸了摸,緊接著就嘆了一口氣:「看來這一晚上都消退不掉了。」
顴骨的地方持續發熱,總是有點不舒服。
以前他剛到北京的時候,沒習慣冬天的暖氣,也經常這樣在屋子裡被悶得一臉通紅。
蘇和額樂走過去坐在他身邊,用自己微涼的手背貼在他發燙的臉頰上,問道:「要不要抱你去門口吹吹風?」
周安吉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外面冷。」
「我不喜歡冷。」
自從經歷了那次兩人在陰暗的礦洞裡被埋了四個小時之後,周安吉就尤其不喜歡「冷」這種觸覺。
他覺得「冷意」相對於「暖意」來說,帶著很多鑽心刻骨的蕭瑟和陰鬱。
蘇和額樂聽見他說「不喜歡冷」,又把他摟緊了一點,空出的那隻手掌伸出去搓了搓對方的手:「那睡覺?」
「嗯。」
鑽進被窩之後阿樂仍把他抱著,沒有放。
周安吉的手環過阿樂的臂彎,隔著一層睡衣摸到了他的後背。
阿樂的背上有很凸出的蝴蝶骨,這在一個看上去很強壯的男人身上是不應當發生的。
周安吉想。
他回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時期,易瘦體質讓他怎麼都吃不胖,那時候自己的蝴蝶骨就會很凸出。
他曾經很不喜歡自己這一點。
因為過於清瘦,身邊的人老是把他當弱勢群體來對待。
直到今天他摸到了阿樂背後的蝴蝶骨,他才想到,這是翅膀吧。
是雄鷹的翅膀。
他曾經看過一部紀錄片。
裡面講述了幼小的鷹是怎麼被父母教會一點一點地扇動背上的翅膀,才慢慢學會飛翔的。
阿樂是草原上的雄鷹,所以長出了翅膀。
他用手指不安分地輕輕揉著那一塊凸出的骨頭,過了一會兒又不知足地把手伸進睡衣里,直接用手掌貼到皮膚上揉。
蘇和額樂被揉得很舒服,喉嚨里發出些輕微的哼聲。
兩人隔得太近了,周安吉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還疼嗎?」他問。
阿樂之前傷到了背,剛剛洗澡的時候他就看見了,那幾塊青紫還沒完全消失。
蘇和額樂搖搖頭,微長的黑色頭髮摩在枕頭上沙沙地響:「不疼,舒服。」
周安吉安了心,又把手掌張開,溫柔地撫在他背上游移:「還是堅持把之前醫生開的藥塗完吧,會好得快點兒。」
蘇和額樂閉著眼沒睜開,也沒拒絕:「好,明天你幫我塗。」
又過了會兒,周安吉還沒睡著,蜷著身體在蘇和額樂懷裡輕輕動了動,但又怕動靜太大了弄得阿樂也睡不著。
其實蘇和額樂本來也沒睡著,只是一直閉著眼,他輕笑了一聲,鼻腔里呼出一點溫熱氣體打在周安吉的臉頰上:「怎麼,還在回味啊?」
周安吉知道阿樂在逗他,順勢輕拍了一下他的背,沒正面回答:「你怎麼也沒睡著?」
蘇和額樂睜開了眼,憑藉透過蒙古包頂部的一點天光,眼睛沉浸在夜色里,堪堪能夠看清對方的臉:「因為我也在回味。」
周安吉頓了一下,沒反駁自己對於今晚這種陌生快樂的喜歡。
以前兩人牽個手,或者抱一下,他還會害羞,會嘴硬著不承認自己喜歡這種感受。
現在也不會了,在蘇和額樂面前沒什麼好瞞的,他樂意於把自己交給對方,不管是身體上的東西還是心思上的東西。
可以在戀人面前盡情表達自己是件很重要的事。
第一次的性體驗同時給了他身體和心理上無法磨滅的快感,這是一種不同於以前任何快樂的新奇體驗。
他擡了點頭想去找阿樂的眼睛,鼻尖兒正好抵住了對方帶點兒胡茬的下巴:「阿樂,你喜不喜歡?」
接著又補充了一句:「今晚。」
蘇和額樂笑了笑,又跟著揉了揉他後腦勺的頭髮:「當然。」
他笑阿吉原來頓了這麼久沒說話,是想問這個。
周安吉又接著問:「是對這件事本身的喜歡,還是喜歡我?」
「都有。」蘇和額樂回他,「但因為對象是你,我做這件事才有意義。」
蘇和額樂與周安吉一樣,同樣不排斥與戀人談論這些。
他們兩個都是成年很久的人了,而成年人的身體對「性」有欲望,並不是什麼值得羞恥的事,尤其是對於兩個相愛的人來說。
他緊接著又道:「我不否認這件事本身給我帶來的快感,我相信你也一樣。」
「但我也絕不是什麼可以隨隨便便找人處理這件事的人,在我的心裡它的發生一定是要基於『愛』。」
他貼過去輕吻了一下周安吉的額頭:「你對我來說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你是特殊的,是我唯一動過心的同性,以後也只有你一個。這一開始讓我覺得有些震驚,不敢承認,也沒希冀過你真的會屬於我。」
蘇和額樂頓了一頓,又輕輕笑了笑,「所以現在我們的關係會讓我很知足。」
「如果你非要問我是更喜歡這件事還是更喜歡你,我想了想如果以後我們倆都老了,都做不動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在我身邊。」
這話說得周安吉很安心,他知道阿樂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給他說承諾,但說出來又不像是電影裡那種宏大的海誓山盟。
周安吉又往蘇和額樂的懷裡拱了拱,正好用耳朵貼住了對方咚咚的心跳聲。
心臟跳動一次時間過去一秒。
周安吉一心二用地在心裡數著,他體味這一段獨白花了八秒的時間,心裡澎湃了無數形容詞,最終說出口就只剩下了一句:「嗯,愛你。」
蘇和額樂一生都很坦蕩,但他從沒有向人承認過,自己是一個同性戀這件事。
並不是這稍顯罕見的性向讓人難以啟齒。
而是因為這從不是件會必然發生的事。
只是這年他在草原上,偶然遇到了這個叫做周安吉的人。
之後愛上了他。
僅此而已。
他只愛周安吉,而並不愛其他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