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洛希極限
2024-09-14 11:11:10
作者: 威威貓七
第35章 洛希極限
回到蒙古包時已經挺晚了。
周安吉陪著蘇和額樂把敖都安頓回了馬廄,給這隻駿馬放好了糧草後,才手牽著手進了門。
進屋後兩人就這麼並排著坐在床尾,沒人說話,也沒人主動把手放開。
周安吉一邊晃腳一邊低著頭,盯著兩人握著的手掌看。
其實兩個心意相通的人能夠在這樣一個微醺後靜謐的晚上,沉默地坐在一起是件很舒服的事。
他們倆在性格上都不是很誇張的人。
蘇和額樂在遇見周安吉之前,就已經一個人在草原上生活了挺長一段時間了,每天的生活就是放羊、看書、做飯吃飯……
除了偶爾會和家裡人通個電話,幾乎不會怎麼說話。
不是草原的生活把他硬憋成這樣的,自從他在這片土地上出生後,就已經習慣了這種廣袤天地間無一人的景象,所以就算長大後在城市裡待過,再回來也不會覺得不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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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吉之前描述蒙古族是個沉默的民族,這就是他們的真實寫照。
而周安吉和阿樂一樣,在學校里做研究太忙的時候,常常也是一整天都泡在實驗室或者圖書館,不會和人說話。
但在此時此刻,瀰漫在兩人之間的這種隱秘沉默又和他倆以前獨自一人時的沉默不太一樣。
他們明明想向對方傳達些什麼,可又不知道如何去說。
最終還是蘇和額樂先開口了。
「我額吉很喜歡你。」他說。
「為什麼?」周安吉有點小小的驕傲,所以還想再問問清楚,確定一下自己身上確實有討人喜歡的地方。
他這樣被長輩喜歡的次數實在不多。
「她說你長得很漂亮。」蘇和額樂一邊回應他,一邊側過身來,用拇指沿著周安吉的眉毛輕輕地刮,「可能因為我們蒙古族的男孩子長到這個年紀,大都有些五大三粗的吧。」
他的眼神從眉毛一直移到了彎彎的眼睫上:「她很少見你這樣的漢族小孩。」
周安吉的睫毛時時刻刻都像是掛著一層晶瑩的水霧,濕漉漉的,連帶著睫毛下的眼睛也跟著閃閃發亮。
「哦,是因為漂亮啊。」周安吉以前一直不太喜歡這個形容詞。
尤其是當這個形容詞還被周圍的長輩作為一個寓意被放置在他的名字里時。
他永遠都沒辦法擺脫掉。
他會認為自己像個女孩兒。
就如同自己從小到大被企盼的那樣。
蘇和額樂感受到了,輕聲細語地跟他解釋說:「阿吉,漂亮不是個貶義詞。在我們蒙古族的文化里,漂亮是個頂好頂好的詞彙。」
「我們蒙古族人會喜歡最漂亮的一隻小羊,最漂亮的一隻馬兒,會把它們當做珍寶一樣來對待,就像是鑽石一樣珍貴。」
「所以,我的信仰讓我愛上了一個很漂亮的漢族男孩子,他叫周安吉,他是長生天賜給我的禮物。」
說著,他湊過去吻了吻周安吉的額頭,又往下輕輕地啄了一下他的眼睛:「每一個美好的詞彙都可以用來形容適合它的任何人,不管是男性還是女性,對吧?」
周安吉點點頭,他承認阿樂說的是對的。
以前他還在上中學的時候,越想擺脫掉家裡人賦予他的枷鎖,就越是喜歡固執己見地往自己身上套一些看起來具有「男性含義」的東西。
譬如說「勇敢」、「強壯」、「思維活躍」,甚至於還為此偷偷學了抽菸。
後來他才意識到,女性同樣可以很勇敢、很強壯,思維活躍程度與男性不相上下。
所以正如阿樂說的,「漂亮」當然也不單單是屬於女性的代名詞,因為它本身就是個頂好頂好的詞彙。
周安吉對他笑了笑,伸出手環過了蘇和額樂的脖子,緩緩地把兩人的身體拉攏在一起,溫熱又愜意地交換著體溫:「謝謝你,阿樂。」
蘇和額樂同樣環著他,不帶力氣地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我是不是在草原上遇到你的第一天就說過了,別跟我說謝。」
他的嘴唇貼近對方耳朵:「是不是又忘了。」
呼出的熱氣兒像流經了海洋上的旋渦一樣,沿著周安吉的耳朵繞著圈兒向他身體裡鑽,弄得他渾身酥麻,心尖兒也跟著痒痒的。
周安吉怕癢,下意識地向後一躲。
可被蘇和額樂圈在懷裡,能躲到哪兒去,他遠離半分就會被阿樂拉回來半分。
蘇和額樂收緊了環住腰身的手,笑著問:「躲什麼?」
周安吉安然地把下巴抵在對方肩膀上:「不躲。」
「酒醒了嗎?」蘇和額樂又問。
「我又沒有喝醉。」周安吉反駁道。
蘇和額樂「哦」了一聲,把嗓音扯出一個波浪符號:「那就好。」
「怎麼好?」
「因為我不欺負醉人。」
周安吉臉紅了一片,不像是沒醉的樣子。
可他今晚才喝三杯馬奶酒,真的不至於醉。
他把自己的臉頰貼近了阿樂有點微涼的脖子,問道:「那如果我今晚真的喝醉了,怎麼辦?」
蘇和額樂笑著回他:「那就趁機干點見不得人的事,反正你第二天就會忘。」
周安吉回想起了上次喝醉的時候,兩人飄飄然地在夜幕下接了第一個吻。
蘇和額樂沒有推開他,也沒來找他討說法。
是不是如果自己第二天沒忘的話,他們兩個人還會在一起得更早一點。
周安吉有點懊悔,可仍然要嘴硬:「不是說不欺負醉人?」
蘇和額樂把身體直起來,擡頭緊盯著周安吉的眼睛,問他:「你想我怎麼欺負你?阿吉。」
說完沒等對方答,就自顧自地吻了上去。
蘇和額樂接吻的時候是很有技巧的。
他喜歡用一隻手托住周安吉的後頸,一邊溫柔地揉著後頸處的頭髮,一邊又強硬地把對方拉向自己,不讓他有機會逃。
另一隻手擱在周安吉的大腿上,手指還和對方的勾在一起。
兩段呼吸漸漸起伏在了同一個頻率上。
周安吉的唇齒間還縈繞著淡淡的酒香,蘇和額樂熟稔地用舌尖兒繞著他的唇縫舔了個遍,再破開牙關深入到另一片柔軟的世界。
周安吉其實已經習慣了阿樂的方式,他總是會一邊緊張一邊興奮地配合他,有時候甚至會忘掉該怎麼保持呼吸。
可蘇和額樂今天吻得有點太過頭了。
他把自己張揚、野性、叫人神魂顛倒的罕見一面完全展現給了周安吉,他的吻中帶有很多很多的熱烈,以及對面前這個人訴說不完的愛意。
周安吉幾分鐘前明明確認自己今晚是沒有喝醉的,可現在又開始對這個結論保持懷疑。
身體潮熱,微微的酥麻一直從心臟蔓延到指尖,臉頰泛著桃紅,紅到了眼尾。
怎麼看都像是醉了。
蘇和額樂還在吻著,嘴唇分開的那幾秒也在叫著周安吉的名字,之後又落到了他脖子支起的嶙峋骨骼上。
蘇和額樂輕咬了一處凸出的骨頭,在他白皙的鎖骨旁留了一個黯淡的淺色印記。
周安吉眼裡泛起一些生理性的淚花,多眨幾下就快要從眼眶裡溢了出來。
「阿吉,我今晚特別特別喜歡你……」
「什麼?」周安吉問,他身體軟得仿佛沒了骨頭,就這麼任蘇和額樂一下一下地親。
「特別喜歡你……」蘇和額樂回。
他的手從衛衣的下擺伸進來,摸到了周安吉光滑的後背上,來回巡視了好幾下,從正中那根凸出的脊骨一直摸到了肚子上的薄肉。
欲望翻湧得強烈又突然,就算阿樂嘴上不說,周安吉也應該明白他想要幹什麼,從剛剛吃飯時說要帶他回家,他就知道。
可對於同性之間的經驗,他們倆都是百分百程度上的首次觸及。
蘇和額樂以前追過女孩兒,但也從沒有主動要求過這方面的東西,欲望太強烈的時候就靠自己來解決。
而周安吉的經驗還要更匱乏一點,談戀愛他都是第一次,除了之前那個不受他控制而觸發的夢境,他沒什麼機會感受這種陌生的快樂。
而此時此刻,現實和夢裡的景象正如兩個重疊的畫面,在他的視野里像是充滿噪點的取景器,晃動著一點點重合了。
蘇和額樂吻夠了,擡起頭來重新把周安吉擁入懷裡,他聽見阿樂倚在他頸窩上,急促地平緩了幾下呼吸,然後輕聲地道:「阿吉,你要想想清楚,現在要不要把我推開?」
周安吉幾乎不用思考就可以回答他:「你知道我不會拒絕你的,阿樂。」
他動了動手,把手掌從自己的大腿移到了阿樂的大腿上,然後再往裡一點用了力氣捏了一下。
蘇和額樂幾乎是在被拿捏住的同一瞬間,身體不自主地一抖。
他反應過來後笑了笑,對他說:「想嗎?」
周安吉點了點頭,說想。
於是蘇和額樂扶著他躺倒在床上,又把他的衛衣撩上去了一點,俯下身來親了口小腹。
周安吉本來就瘦,但不愛運動也沒什麼肌肉。坐起來的時候小腹上還會有一層白白軟軟的薄肉,躺下後就平坦得幾乎要往下凹。
蘇和額樂親了兩口,腦袋又跟著向上移,手裡的動作也沒停,直到厚厚的衛衣堆疊起來摞在周安吉的胸口,他覺得不舒服,乾脆直起身來兩三下脫掉了衛衣。
周安吉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兩個人牽過手,也抱過了親過了,上床似乎也變得順理成章。
可他生理性地有些控制不住地抖,心裡一面緊張,一面又食髓知味般地,挺著胸口想要更多,一隻手撫著阿樂的腦袋把他往自己身上按。
蘇和額樂知道自己把周安吉伺候滿意了。
過了一會兒才重新坐直,拉過周安吉的手來摸自己。
周安吉的手被阿樂帶著,此時也不知道害羞了。
他躺在床上,讓蘇和額樂半跪在自己身體兩側,他看見他似乎在克制著自己的表情,都到這時了,看上去也只有緊閉的雙眼和皺往一處的眉毛。
他的視線又越過阿樂還穿在身上的黑色衛衣,往下看了看被衛衣下擺遮住一半兒的東西,可始終還差點什麼。
蘇和額樂重新俯下身體去親周安吉的臉,十指緊扣著按住了對方的雙手,舉在他腦袋兩側。
底下的周安吉百分百地享受著阿樂展現給他一人的溫柔和纏綿悱惻,可一開口的聲音又像是受了什麼委屈一般:「阿樂……」
「可是我們……沒有那些東西,怎麼辦……?」
蘇和額樂吻過他的眼角,緩緩游移到他太陽穴的發間,最終停在了耳朵的旁邊。
聲音溫柔低沉,安慰似的喃喃道:「別怕。」
說著,他就翻了一下身體,按著他從後面抱住了周安吉。
……
周安吉在這個時候,忽然沒來由地想起了他們天文學上的一個名詞,叫做「洛希極限」。
如果把自己和阿樂比喻成那兩個在固定距離上運行的天體,當他在北京,阿樂在內蒙古的時候,他們會彼此相安無事地度過一生。
可一旦超過了這個距離,那麼名為「蘇和額樂」的那顆天體一定會把自己撕碎。
周安吉覺得自己現在也變成了那顆一意孤行、不知死活的天體了。
他愛蘇和額樂,所以他要不顧一切地靠近他,抱緊他。
就算被撕碎成星塵,他也會聚攏成圍繞著蘇和額樂運轉的那一圈星環。
這樣多好!
這樣他就可以永遠陪伴在蘇和額樂身邊,直至宇宙消亡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