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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落日盛宴

2024-09-14 11:11:09 作者: 威威貓七

  第34章 落日盛宴

  剛到烏蘭察布的高鐵站時,蘇和額樂就接到了來自母親的電話。

  這時周安吉還被蘇和額樂牽在手裡,一手握著電話一手拉著他一起走在人來人往的高鐵站。

  周安吉喜歡與阿樂牽手,尤其是在這次外出後,兩人都經歷了一點身體外加心理上的折磨,平安歸來後就更願意黏著對方。

  就好像兩隻溫熱的手掌貼在一起時,除了熱量之外還可以傳遞很多不需要說出口的東西,因此他也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

  他知道,稍顯罕見的性向都需要他們倆有更大的勇氣才行。

  他側頭看了眼身旁的阿樂,他正用蒙語和母親交流,神態平靜,偶爾還會放軟聲音,說一些聽起來像是寬慰的話。

  

  蘇和額樂這次外出受傷,他的母親應該還不知道。

  他眼神的餘光瞥見周安吉正在注視自己,又把牽著的那隻手掌收得更緊了些。

  蘇和額樂掛了電話之後,告訴周安吉:「我額吉來電話說要給我過生日,明天跟我一起回家吧,之前就說要帶你去的。」

  周安吉當然不會拒絕:「給你過生日的話,你大哥和嫂子也會去嗎?」

  蘇和額樂搖搖頭:「大哥他們住得遠,嫂子又懷孕了,來回折騰不方便。」

  「就我們倆和我額吉三個人,別怕。」蘇和額樂眼尾上揚,手掌又跟著捏了捏,這個表情對周安吉來說總是帶有極大的安慰效應。

  蘇和額樂知道他要見長輩會緊張,所以又岔開了話題跟他聊了聊:「你不知道,今年夏天我額吉讓我回烏蘭察布幫忙轉場的時候,我本來是沒想回來的,今年礦區的事情特別多,所以一開始打算讓我大哥和嫂子回來幫忙。」

  「但五月份我嫂子忽然查出懷孕了,我額吉不捨得她回來勞動,所以還是把我叫了回來。」

  「現在想想,幸好是回來了,不然也不能在草原上遇到你。」

  「所以我得好好感謝感謝我嫂子肚子裡那個,不知道是小侄子還是小侄女。」

  周安吉也跟著笑了:「好啊,等他出生了我們一起去感謝他。」

  於是在回到烏蘭察布的第二天,蘇和額樂帶周安吉去見了他的額吉。

  這天出門之前,蘇和額樂提議說要穿他倆一起買的那件衛衣。

  而周安吉還有些猶豫:「你今天不穿蒙古袍嗎?」

  蘇和額樂搖了搖頭,走到周安吉跟前捏了捏他的肩膀:「你和我一起穿。」

  語氣軟乎乎的,但又不像是在懇求他,反而是一種基於建議之上的「命令」。

  他話里話外的意思不言而喻。

  然而在周安吉心裡,這個舉動仿佛是蘇和額樂今天就要跟他的母親出櫃一樣,他怕對方的母親接受不了,生日宴最終變成了一場鬧劇不歡而散。

  而自己作為搶走人家兒子的那個人,他心裡也不會好過。

  周安吉沒把內心的想法說出來,只是頓了一下,眼神里還是帶有一些微微的遲疑,擡起眼睛:「這樣好嗎?」

  蘇和額樂倒不是很在意,說著就從衣櫃裡拿出自己那件黑色的:「一件衣服而已,沒什麼不好的。」

  周安吉反駁了很多次後,對方一句「聽壽星的話」就把他堵回來了,最終還是沒能犟過阿樂,只好拿出衣服後就套在了身上。

  這天下午,兩人騎著馬去了蘇和額樂母親的家。

  周安吉一路上心裡都很忐忑,可最終還是被開心蓋過去了。

  雖然只過去了不到十天時間,但周安吉覺得自己好久沒騎過敖都了。

  剛剛他走到馬廄去的時候,敖都還會對著他低聲地叫。

  他餵它吃了點草,又摸了摸它脖子上白色的毛。

  敖都是匹長得很健壯又俊美的白馬,周安吉私心裡覺得它比他來草原後見過的任何一匹馬兒都好看。

  這是周安吉第二次來這片連片的蒙古族聚落了。

  傍晚了,有的平房前停了幾輛黑色的摩托車,說明今日外出的人都已經歸家了。

  此時正是夕陽落山的時候,天色漸暗,但還遠沒有到黑的程度,四下的白色平房朝陽的那一側,都被染上一層清澈的金輝。

  敖都的速度已經降下來,帶著兩人慢慢地走。

  周安吉看見遠處的草原在黃昏黯淡的天光下變成了深綠色,一輪泛白得看不見輪廓的落日懸在遠處的天際線上,把周圍層層疊疊的雲染成一輪又一輪的金黃和淺橘。

  細碎的光芒照著眼前升起炊煙的房子,搖著尾巴打響鼻的棕馬,以及放牧歸來的遊牧人。

  儘管已經是落日西沉的時刻了,周安吉仍感覺到了一份很厚重的晴朗和悠然自足。

  蘇和額樂控制著敖都的方向停在了一處白色建築面前,那裡有個扎著辮子穿蒙古袍的婦人站在門口,笑意盈盈地望著他倆。

  直到這時周安吉才承認自己之前完全想多了。

  蘇和額樂的額吉是個非常溫柔又淳樸的牧民,名叫娜仁。

  兩人下了馬之後,蘇和額樂去拴敖都,她跟著就牽起了周安吉的手,拉著他到裡面的餐桌前坐下。

  那是雙長著皺紋、很粗糙但又很溫暖的手,是一位母親的手。

  幾步路的距離,周安吉握得很緊。

  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周安吉要跟著去幫忙拿碗筷,又被娜仁額吉揮手趕了回去坐著。

  蘇和額樂掀開門帘進門時剛好看到了這一幕,他笑了笑,對他額吉說了句蒙語。

  對方聽見許久不見的兒子的聲音,視線從手裡端著的一盤菜上擡起來,跟著又回了一句蒙語,兩人於是相視笑起來。

  坐在一旁的周安吉聽不懂,擡頭去問阿樂:「你們在說什麼?」

  蘇和額樂走過去坐在他旁邊:「我讓我額吉儘管使喚你,她說不用你幫忙。」

  這頓飯吃得周安吉心裡很暢快。

  在他看來,娜仁額吉做飯比阿樂做的更好吃些,而且這位母親不知怎的,竟然也很疼愛他這個陌生小孩。

  這天周安吉吃到了肖想已久的酸奶豆腐,還有阿樂之前提過的手把肉。

  甚至他之前隨口說過的「不吃蔥」的習慣,好像也被阿樂準確傳達給了母親。

  娜仁額吉說漢話的語調不太標準,周安吉坐在她旁邊側著耳朵仔細地聽,偶爾還需要阿樂來做翻譯。

  有時周安吉聽不懂,就只會扯著嘴角對她笑笑,對方也不惱,看見他笑時就會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一拍,然後一個勁兒地給他夾菜。

  不過就算是在這種語言不太通的情況下,今晚他們還是聊了好些內容。

  她知道了周安吉和蘇和額樂一樣,同樣是考到了北京的大學生,這次來內蒙是為了散心。

  還知道了當時他倆初識的時候,蘇和額樂還害得周安吉摔傷了腿。

  要不是娜仁額吉和他之間隔著一個周安吉,估計他今晚又會挨母親一頓教訓,說他做事毛毛躁躁。

  她用蒙語對阿樂說話的時候,周安吉很明顯地聽到了話里有些嗔怪的語氣,他瞟了一眼身邊的阿樂,然後壓著嘴唇在一旁偷笑。

  蘇和額樂用胳膊碰了碰他:「怎麼還帶告狀的?」

  周安吉對他輕哼了一下,朝母親那邊移了半分,又挽住對方的胳膊故意把頭靠在她肩膀上:「因為母親疼我。」

  娜仁額吉也高興,順勢伸手摸了摸周安吉的頭髮,問他摔疼沒有。

  周安吉說:「疼,可疼了。」

  後來飯吃了一半兒,娜仁額吉又從櫥櫃裡拿出了一瓶馬奶酒,問周安吉要不要嘗嘗?

  周安吉當然還記得自己上次喝醉後做了什麼事,心裡猛地一緊,接著臉上就泛起了一點潮紅。

  蘇和額樂噙著笑意看著他,心裡知道他在想什麼,伸手用自己微微涼的手背貼在周安吉臉上泛紅那一片兒,昂了昂頭遞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周安吉瞟了一眼旁邊正開著瓶蓋的娜仁額吉,迅速伸手把阿樂貼在自己臉上的手抓了下來,但又不死心地讓手躲在桌底下勾了勾阿樂的小指。

  周安吉喜歡娜仁額吉,當然不會駁她的面子。

  況且現在蘇和額樂已經是他的了,也沒什麼好怕的。

  至少以他的膽子,就算喝醉了也不敢在母親面前做什麼出格的事。

  於是很主動地拿著酒杯,讓娜仁額吉給自己倒了酒。

  周安吉這晚喝了三杯馬奶酒,有點醺醺然但還不到醉的程度。

  喝到後面,蘇和額樂見他還沒有停下來的趨勢,心裡知道周安吉這個人貪得無厭,喝滿意了就停不下來,像上次一樣。

  只好輕輕地靠近對方,用耳語跟他說了句:「別喝醉了,等會兒我還要帶你回家。」

  周安吉耳尖酸癢,笑著聳肩躲了一下,臉上紅得比剛剛更厲害了些,轉過頭就看見了蘇和額樂含著笑意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周安吉點了點頭:「好,好,我們回家。」

  這頓飯吃到挺晚。

  吃完後蘇和額樂去打掃衛生,周安吉又陪娜仁額吉聊了會兒天,天色都黑透了兩人才騎著馬回家。

  敖都是識路的,就算在這樣深沉的夜色下也不會跑到錯誤的方向上去。

  周安吉坐在馬鞍的前面,很誠實地把身體的一些重量分擔給了背後靠著他的蘇和額樂。

  天上有漫天的繁星和一輪圓月,身邊有駿馬和深愛的人。

  即使周安吉心裡很想把此時此刻,與他剛來內蒙古那天被阿樂帶回家的情形作比較,他也深知一個心裡有愛與沒有愛的人是比不了的。

  他往後昂了一點頭,把腦袋靠在了蘇和額樂的肩膀上,叫了聲「阿樂」。

  「嗯?」蘇和額樂也歪過頭去貼他的臉。

  臉蛋上的滾燙和潮紅早就被夜風吹沒了,此時只剩下了涼。

  「我好愛你,阿樂。」

  蘇和額樂用嘴唇去貼了一下他的,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我知道。」

  「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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