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牧游地表
2024-09-14 11:10:46
作者: 威威貓七
第20章 牧游地表
等周安吉洗完衣服後走出衛生間,發現今天的蘇和額樂比以往遲了很久,竟還沒有出門。
他站在衛生間門口,一邊把擰過水的衣服抖開,一邊問:「今天怎麼還沒出門放羊?還是繼續去那達慕大會?」
說完又立馬補充到:「我今天不去看那達慕了,我一個人呆在家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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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羊。」蘇和額樂回。
周安吉「哦」了一聲,也沒繼續深究,正背對著蘇和額樂把一黑一白兩套睡衣晾在衣架上,緊接著就聽見蘇和額樂踱步走到了他背後。
「你陪我去。」他聽見阿樂的聲音猛地出現在了耳側。
周安吉反應過來,回過頭,看見蘇和額樂離他幾公分的距離。
他穿上放牧的靴子後,比自己高了不止三厘米,此時正用一種不置可否的神情凝視著自己。
周安吉被盯得有點無措,只好一口答應:「好,好啊。」
於是兩人利落地吃好早餐後,便出了門。
雖說之前周安吉提過想要和阿樂一起去放羊的願望,但沒想到它會實現得如此突如其來和莫名其妙。
像是蘇和額樂的一時興起。
或許是因為今天的天氣很好,或許是因為蘇和額樂剛經歷了什麼開心的事,又或許是蘇和額樂今天沒來由地特別特別需要有人陪伴。
周安吉沒把緣由往自己身上想,所以不得而知。
不過他是願意陪阿樂去放羊的。
因此他抓住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為了更好地體會放羊時的感受,他在出門前又特意把自己的衣服換成了昨天那套蒙古袍——
以便於更貼近真實蒙古族人的生活。
他往自己身上斜挎了個包,裡面裝了本子和筆,準備隨時記錄自己的感受。
放羊前需要先把羊群從羊圈裡趕出來。
周安吉跟在蘇和額樂身後,還沒走到羊圈旁,就先一步聽到了吵鬧的羊叫聲。
如果說一隻羊的咩咩叫聽起來是某種悅耳的可愛,那一群羊的叫聲大概可以稱作是刺耳的喧譁了。
尤其是在羊群看到兩人向它們走近時,似乎就已經感應到會被放出去撒歡的快樂,於是叫得更興奮了。
有幾隻長得健壯的公羊甚至撅著前蹄趴在圍欄上,一副勢如破竹要衝破阻擋的架勢。
不過靠蘇和額樂一手搭建起來的羊圈十分牢固,並沒有給羊兒們越獄的機會。
此時蘇和額樂叉腰停在羊圈外,對身旁的周安吉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去開門。
於是他很聽話地向羊圈走過去,剛一靠近,就看見那幾隻趴在圍欄上的公羊泄了氣一般地掉下去,後退了幾步。
周安吉不明所以,自顧自地彎腰解開了圍欄的鎖扣,把門大大敞開,接著讓出通道。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羊群見到門開後,竟沒有一股腦地湧出來,而是怯生生地擠成一團,愣愣地看著面前陌生的周安吉。
羊群認主,他沒了主意,只好轉過頭去求助阿樂。
蘇和額樂見狀哈哈大笑了兩聲,然後對著羊群扯著嗓子大吼了幾聲:「啊西——啊西——」
幾乎是在一瞬間,周安吉瞧見面前羊兒們的眼神由對他的那種警惕變成了一種亮晶晶的靈動。
「啊西——」蘇和額樂又叫了一聲。
於是羊群開始有序地往外沖,一隻接一隻,揚起腳邊的一陣沙土和羊群的腥臊味道,猛地灌進周安吉的鼻腔。
他擡起手臂捂住口鼻,還是被嗆得猛咳了幾下。
阿樂還在一旁看笑話似的盯著他,似有若無地投過來幾聲哧笑,混進羊的叫聲里。
等羊全都跑出來完了,周安吉才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向阿樂走過去,輕輕用手肘碰了碰他的:「你別笑。」
「好好。」蘇和額樂眯著眼一口應下,擡手去捏了捏對方的臉蛋,才轉過身,往馬廄的方向去牽敖都出來。
阿樂製造於他右臉的溫熱和鈍痛還未消散,周安吉愣在原地,擡手摸了兩下自己軟乎乎的右臉,擡頭看見對方留給他的一個背影。
心臟不由得猛跳了一秒,似乎要隔著一層血肉蹦出胸口。
周安吉的右手從臉頰慢慢滑落到胸口的位置,張開五指按住了那陣突突的跳動。
狼牙項鍊被他收進了內衫的口袋裡,正好貼近心臟的位置,此時正隨著心跳「咚咚」地彰顯存在感,硌得他的皮膚又一陣微痛。
為什麼是「又一陣」?
「阿樂,你跟我試一試好不好?」
「就試一次。」
……
周安吉的思緒遲鈍地回溫,終於在這時明明白白地回想起來昨晚醉酒後的事。
馬奶酒的酸甜氣息已經彌散,而屬於蘇和額樂個人的,唇齒間的味道似乎還在他的唇邊有所殘留。
周安吉探出一截粉紅的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舐了一下,又忍住了沒再過多探尋。
像是小時候父母為了獎勵他帶他去吃的一頓大餐,周安吉總是會把一頓飯里最美味的部分留到最後一樣。
就如同此時此刻,他在為昨晚的接吻經歷感到觸目驚心的同時,竟會在心裡生出一絲不舍與留戀的心情。
阿樂仍是像往常一樣帶著他騎在敖都的馬背上。
然而同樣的馬鞍,在這天似乎變得比之前更擁擠了些,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緒同時蔓延在兩人中間。
放牧這種自然活動在周安吉看來熟悉但又陌生。
熟悉的是他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對這個名詞諳熟於心,而陌生的是,直至他25歲,才真正地體會到了這種原始且自在的生活方式。
這天天氣同樣很晴。
有些炫目的陽光從白雲的縫隙間穿刺出來,像是一把戰士的利劍。
周安吉把手伸到額頭上方擋住陽光後,才能睜大眼睛看清楚眼前的景色。
一片一望無際的草色蔥蘢,一直延伸到了天際線。
遠處有些低矮的山,顏色同樣的翠綠。
山麓蜿蜒出一條細細長長的河流,河水嘩嘩地響,聽起來清澈又動人。
天邊掛著幾簇體積很大的白雲,而羊群此時也奔跑到了天際,白乎乎地和雲朵融為一體。
敖都的速度已經降下來了。
蘇和額樂扶著周安吉的手臂幫他下了馬,帶他走到了一處樹蔭下席地而坐。
「我們現在要幹什麼?」周安吉問。
蘇和額樂對著遠方的羊群昂了昂頭:「讓它們在這兒吃會兒草,咱倆可以休息一下。」
話畢,他從敖都的馬背上解下一隻水壺,遞給了周安吉。
周安吉一邊喝水,一邊朝身旁的阿樂瞟過去。
發現他正握著手機在回復一則消息。
怎麼?
不是說草原深處沒有信號嗎?
周安吉拿出自己的手機,一瞧,頂端果然是一把紅色小叉。
於是忍不住發問:「你的手機怎麼有信號?」
蘇和額樂聞言,舉起手機屏幕對著周安吉晃了一晃,道:「一個多小時前的消息了,可能剛剛在路上的時候接收到的。」
接著又說:「草原深處的信號很不穩定,能不能收到消息全靠運氣。」
周安吉小聲地「哦」了一下。
「怎麼?覺得放羊無聊想玩手機?」蘇和額樂回完消息,轉過頭來發問。
「沒有。」周安吉搖頭否認。
不過一天時間而已,他從來都不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
蘇和額樂雙手抱著膝蓋,眼神悠然地望向遠方的天際線:「這就是遊牧民族的生活。很平淡也很普通,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神聖。」
像是在描述蒙古族人,也像是在描述自己。
然而透過這句簡單的自我坦白,周安吉卻忽然覺得阿樂是在下意識地與自己劃清界限。
他口中的「你們」正是像自己這樣在城市裡呆慣了,對遊牧生活一概不知的人,而蘇和額樂卻是始終穿行在這片草原上的牧羊少年。
差別真的很大吧。
他輕輕泄了口氣,黯淡地想。
周安吉在有些失落的時候喜歡自顧自地低頭摳手,蘇和額樂早就瞭然了他這個習慣。
所以當他這時看見對方面無表情地摳著手指時,雖然心裡不明白為什麼阿吉會莫名其妙地難過,但還是準備逗逗他開心。
於是蘇和額樂站起身來猛地往前一撲,便抓住了那隻正在吃草的,他心愛的小羊羔,抱起來走到周安吉跟前,驕傲的表情像是在炫耀:看我養的羊多可愛!
周安吉果然笑了,他伸出手捏了捏小羊屁股,立刻收穫了一種像是在觸摸白雲的實感。
「這是只綿羊,綿羊才會這麼可愛,乖乖地讓你抱。」蘇和額樂解釋,「如果是山羊的話,只會撅著蹄子到處蹦躂,抓都抓不住。」
阿樂懷裡的小羊「咩咩」地叫了兩聲,像是在回應他的話。
「要抱嗎?」蘇和額樂問。
周安吉擡眼眨巴了兩下,然後得出結論:「要!」
反正小羊羔又不會咬人。
於是他從阿樂手裡接過那隻溫順的小羊,抱在懷裡一邊溫柔地撫摸著小羊羔長著捲毛的頭頂,一邊倚在樹底坐下。
蘇和額樂哄好了人,也心滿意足地坐回了阿吉身邊。
「以後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可以這樣摸一摸小羊的腦袋。」說著,他擡起一隻手揉了兩下周安吉的頭頂,「就像這樣。」
像是在做某種示範。
「摸我幹嘛?我又不是小羊。」周安吉嘴裡說著,身體上也沒躲,就任阿樂把他的頭髮揉亂。
蘇和額樂眯著眼笑了起來,回了句:「你很軟。」
明明像是某種詞不達意,可周安吉聽懂了,只好垂下眸子,默默地「哦」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周安吉又重新拾回了話題:「你今天怎麼不去那達慕大會了?」
蘇和額樂卷著草芽的手忽地頓了一下,面帶疑惑地擡起頭,沒說話。
周安吉對著他手裡的手機昂了昂頭,毫不掩飾地說:「我剛剛不小心看見了你手機里的消息,是你小時候的朋友在問你嗎?」
「啊,對。」蘇和額樂立刻反應過來。
「你今天還有比賽?」
「是。」
「那為什麼不去?」
蘇和額樂勾起嘴角,對他揚起一個無害的笑:「去不了,怕我去了有人會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