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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我該如何愛你

2024-09-14 11:10:43 作者: 威威貓七

  第17章 我該如何愛你

  那達慕大會要持續三天。

  而一開始口出狂言要整整三天都到場觀看的周安吉,在第一天結束之後,就累得癱倒在了床上。

  儘管烏蘭察布的海拔只在一千出頭,但這也僅僅是個不會給人造成嚴重高原反應的高度,並不代表它不具備其他高原特質。

  比如今天,周安吉就在沒有任何防曬措施的情況下,在內蒙古高原夏季的炙熱陽光下被烘烤了足足一整天。

  沒有被蒙古袍包裹住的部分白皙皮膚被曬得泛起一片可憐的紅。

  

  尤其是他的兩頰,紅彤彤的像是小時候在幼兒園表演節目時,被老師特意塗上的兩朵腮紅。

  直到黃昏時分的落日已經堪堪掛在了草原的邊際線上時,他才被蘇和額樂撿回了家。

  阿樂騎在馬背上向他伸出手,好威風的樣子,和坐在草地上蔫嗒嗒的周安吉更是形成了鮮明對比。

  再加上這一整天除了早上出門前塞進嘴裡的那一點早餐,周安吉幾乎沒怎么正經吃過東西。

  在蘇和額樂找到他之前,他看見自己身邊一波又一波的遊客被導遊領走,帶到附近的蒙餐廳里大飽口福,為這一天畫上圓滿的句號。

  只有他可憐兮兮地抱著腿,坐在場地邊緣的草地上,又不敢跑太遠,怕阿樂找不到他。

  於是從他身邊過往的人都會面帶鄙夷地往他這裡瞧一眼,看起來像是會在他面前丟一枚硬幣的程度。

  甚至當時還有幾個穿著蒙古袍的,像是工作人員的人走到他身邊站定。

  周安吉抱著蜷曲的膝蓋擡頭,眼神直愣愣地盯著他們,確定那幾個人的目標就是自己後,看見他們面面相覷地猶豫了一會兒,對他說了幾句他聽不懂的蒙語——

  估計是看他穿著蒙古袍,把他當成當地人了。

  周安吉還因為這個在心裡竊喜了一秒鐘。

  在見他噙著雙無知的大眼搖了搖頭,然後那幾個人又把語言切換成了蹩腳的漢語,問他是哪裡來的遊客,是不是和家裡人走丟了。

  周安吉解釋到,自己不是遊客,就住在烏蘭察布;其次他也沒有走丟,只是在這裡等人。

  急切的一通漢語也不知道那幾個人聽懂沒有,估計大概聽出了他話里「沒有走丟」幾個字,便放心地離開了。

  此時,周安吉正把自己擺成一個大字仰躺在床上,覺察到自己的最後一絲精力也正在一點一滴地往外界消散——

  他真的累壞了。

  「自己的體力是不是有點太差了?」周安吉想,「明明阿樂還參加了比賽,為什麼一天下來,看起來跟個沒事兒人一樣?」

  於是周安吉得出結論:阿樂在和他的朋友們聚會時,一定去大快朵頤了一頓,因此才能保持良好的體力。

  而且羊肉的滋補能力這麼強,阿樂一定背著他吃了很多羊肉。

  這時蘇和額樂給他遞過來了一杯白水,看他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笑道:「明天還去嗎?」

  見周安吉沒有答話,也沒有伸手接過杯子,以為他累得睡著了。

  於是蘇和額樂挪了幾步走到床頭,卻分明地看見對方正睜著雙大眼睛,望著屋頂。

  蘇和額樂失笑,彎下腰把水杯湊過去遞到周安吉的嘴邊,對方才擡起了一點腦袋,側過頭銜住杯口喝了幾口水。

  「你多大了,還要我餵你喝水。」蘇和額樂嘴上說著,手裡的動作卻沒停,在周安吉放開水杯後,還伸手去擦了擦他殘留在嘴角的那幾滴,「我看你就是想讓我伺候你。」

  蘇和額樂重新站直了身體,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是不是,周安吉?」

  對方仍然沒有說話,眼神卻從剛剛的呆滯變成了一絲繾綣。

  他的視線直直地落在阿樂的臉上,看到他說話時嘴角彎起的弧度,看到他笑起來時眼尾揚出的細紋。

  他確定這是真實存在的蘇和額樂,而並不只是出於他的幻想。

  以前阿樂每次用這樣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望著他時,周安吉總會覺察出一種隱隱的壓迫感,像是有什麼存在於兩人之間的介質想要征服他。

  然而就在今天,這種冥冥中的壓迫感卻忽地消失了。

  在白天周安吉的幻想中不復存在,在現在這個時刻也不復存在。

  蘇和額樂放下手裡的水杯,對他伸出了白色手掌:「到底是不是,周安吉?」

  阿樂仍在發問。

  周安吉不確定阿樂此時是否仍在糾結於自己是不是要人伺候這個問題,他從這句很篤定的提問里琢磨出了一點別的味道。

  就像今天在他的想像中,阿樂對他伸出手掌,告訴他無論自己走到哪裡,他都能找到他一樣。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周安吉沉默了半晌,阿樂的手掌仍穩穩地停留在他的頭頂上方。

  他伸出手去握住了,繼而回答到:「是。」

  是想讓你伺候我,是想讓你陪著我,是想讓你永遠都能找得到我。

  ……

  是想讓你……

  愛我。

  蘇和額樂用了點力一把把他從床上拉著坐了起來,卻沒有立刻放開手。

  因此他的手掌仍很樂意地緊緊貼著阿樂的,被他拉著向前走。

  阿樂的手掌比自己的更熱些,周安吉感受得到,蘇和額樂的手指攀在自己的手背,似乎像一簇熱烈的火焰,觸得他幾乎發痛。

  但此時周安吉的意識正悄然被周圍的曖昧空氣所環繞而變得朦朧,他不怕痛,甚至想要握得更緊些。

  蘇和額樂把他牽到了餐桌旁,接著道:「在舉辦那達慕大會的晚上,蒙古族人都會吃羊肉宴,喝馬奶酒。」

  「有些住得遠的人家,可能不願意在大晚上出門去參加篝火晚會,所以便會在自己家裡慶祝。」

  蘇和額樂的話說得不疾不徐,如同他們倆的日常一樣,阿樂經常會這樣冷不丁地來一段有關於蒙古族文化習俗的闡釋,然後被周安吉收錄進《蒙古族文化調研》里。

  可今晚他感覺不太對,尤其是當他的手並沒有放在電腦鍵盤上,而是被阿樂緊緊牽在手裡的時候。

  周安吉反應慢半拍地聽著阿樂解釋,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阿樂說這番話,是想要與他一起喝酒的意思。

  以前在學校,總會有些時候逃不掉導師張羅的各種聚餐。

  張守清是嗜酒之人,那自然就會有人為了討好他,在聚餐上陪他喝酒。

  周安吉也能喝酒,但他不樂於那樣做。

  一是因為他的科研能力足夠強,不需要用這種在他看來有些諂媚的行為去加持什麼;二是因為他的酒量也僅僅只是「可以喝」,並不是「很能喝」。

  周安吉不喜歡酒精入口後,在舌尖上泛起的那陣辛辣和苦澀,用這種飲品來消遣,像是他真的經歷了多大的跌宕起伏似的。

  所以每次在他被逼得不得不喝時,總是會向周圍人傳達出一份不顯山不露水的愁容滿面,再把三分的醉意佯裝成十分。

  時間久了,周圍人覺得他無趣,便不樂意與他喝了。

  只是在今晚的氛圍下,周安吉好像微微覺察出,這個世界上似乎真的有一些時候,是需要酒精這種可以令人迷醉的飲料來消解情緒的。

  不管是痛苦的也好,快樂的也罷,酒精似乎都能很神奇地,根據飲酒人的特性,將快樂情緒放大,將悲傷情緒縮小。

  只是周安吉以前的經歷還太過淺薄,所以才會對此不得而知。

  在他思緒萬千,剛剛落坐在餐桌旁時,阿樂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個其貌不揚的酒瓶和兩個玻璃杯,對著他揚了揚:「馬奶酒。」

  「是你釀的嗎?」他問。

  阿樂笑著搖了搖頭:「我沒這麼好的技術,是我額吉釀的。」

  蘇和額樂把兩隻杯子斟到比一半還多一點的高度,然後沿著桌面推到了周安吉面前:「試一試吧,度數不高的。」

  他低頭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下,阿樂說的馬奶酒,顏色真的像乳白的奶一樣,跟普通的清澈白酒不太一樣。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隻酒杯,先用鼻子嗅了嗅,聞到了股淡淡的奶香而非酒香,有點像他小時候愛喝的娃哈哈鈣奶。

  這似乎給了周安吉一種錯覺,一種可以放任他暢快淋漓地喝得爛醉的勇氣。

  周安吉擡頭看了眼對面的阿樂,正好瞧見對方昂起頭把杯子裡的那口酒一整個送進了口腔里,凸出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次,接著眯起眼表現出一種意味深長的滿足神情。

  蘇和額樂一口酒下肚後,正想斟滿第二杯,就看見了周安吉雙手很虔誠地托著酒杯,問他:「少數民族的人在喝酒之前,不都有什麼敬天地的禮儀嗎?我們需要嗎?」

  蘇和額樂失笑:「那是很正式的場合才需要,下次帶你去我額吉家的時候,你可以跟她學一學。」

  「哦。」周安吉說著,便把杯中酒一點一點地送進口中。

  沒有他想像中的苦澀感和辛辣感,馬奶酒剛入口時略酸,慢慢品起來有股回味無窮的濃郁奶香在舌尖上快速蔓延。

  可能一杯酒的容量暫時沒辦法讓他感到那種令人愉快的迷醉,於是周安吉趁阿樂給他自己斟酒的時候,又大膽地把杯子推過去,表示還要。

  「好喝?」

  周安吉點了點頭。

  於是六月初四這天,在蒙古族人慶祝豐收之喜的晚宴時刻,周安吉來來回回喝了有滿滿的四五杯馬奶酒。

  阿樂哧笑著問他,是不是把這當飲料了,他也不惱,一個勁兒地舉著杯子表示還要。

  蘇和額樂也不攔他,任他喝醉。

  周安吉執意要抓住今晚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好好體會一下其他人口中的,醺醺然的那種靈魂游離身體的快樂。

  所以當第六杯酒下肚之後,他終於慢慢覺察出思緒有些異樣的飄忽了。

  周安吉閉上眼使勁晃了晃腦袋,再睜眼時,發現面前的阿樂仍是兩個不重疊的影子,時而看著他無聲地笑,時而又恢復了那種冷峻的漠然。

  他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阿樂。

  此時的周安吉像是雙腳離地後,漂浮在一叢叢潔白雲間的人,他把自身的重量放得很輕很輕,四肢不受控制地微微發麻,腦袋眩暈又飄忽。

  什麼科研,什麼高材生,什麼天文學,此時好像都離開他很遠很遠了。

  周安吉直到這時才意識到,那些他曾經引以為傲的身份標籤,都是束縛在他身上的枷鎖,多一層就會把他綁得更緊一分。

  好像只有在這個微醺過後無憂無慮的夜晚,他才能真正做回周安吉這個人。

  他想要做些周安吉本人,真正願意做的事。

  想到這裡,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淺笑,臉頰上被太陽灼傷的駝紅還沒來得及消下去,就又被酒精染重了幾分。

  周安吉感覺到自己的軀體晃晃悠悠地放鬆了很多,為了找回自我的存在感,於是他閉著眼擺動身體左右搖晃了幾下,緊接著就暈乎乎地脫離了椅背,直直地向兩邊倒。

  幸好蘇和額樂坐得不遠,眼疾手快地起身過來接住了他,才避免一頭栽倒到地面上去。

  好危險,怎么喝個酒也差點要受傷了。

  蘇和額樂半彎著腰,低頭溫柔凝視著懷裡閉眼的周安吉,眼皮時不時還會閃動幾下,但又不會睜開。

  他忽然心生一種抱著剛出生的小羊羔似的憐憫,伸手輕輕摸了摸他後腦勺的頭髮,手掌觸到那層裸露出來的脖頸時,還感受到了一陣來自於皮膚的毛絨絨的暖意。

  他無聲地笑了一下,心也隨之軟下來,準備蹲下身去把人抱到床上。

  正當他平移到與對方同等高度的時候,周安吉忽地睜開了眼,離得很近的距離,直直地看著他。

  眼神清亮,並不像是一個醉人。

  他的嘴唇微微張開,有幾絲皮膚還因為乾燥的唇舌而粘連。

  「阿樂,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歡你。」

  他說。

  作者有話說

  1、我該如何愛你?風吹動歲月的經幡,近也不能,遠也不能。——出自余秀華《月光落在左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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