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024-09-14 07:39:00 作者: 春溪笛曉

  第19章

  林伯見江從魚一回來就問這個,心裡一咯噔。

  他拿不準樓遠鈞是怎麼個想法,恐自己私下提醒反誤了事,只好笑著哄江從魚:「你們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平日裡肯定有不少事要忙,如何能見天兒來找你。你若是想念得緊,或者有什麼事想說與他聽,寫封信打發人送去就是了。」

  江從魚聽林伯這麼一說,也覺有理。

  他把自己已經勸動郗直講的事寫進信里,再不假思索地寫了一番自己如何如何想念的甜言蜜語,一面寫一面想著上次相聚時的情景,言辭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待到寫完了,江從魚不知怎地又有些鬱悶起來。

  林伯親自給他端了甜湯過來,見他怏怏不樂,忙問他有何苦惱。

  江從魚道:「既有人能給他送信去,為什麼我不能親自去送?」

  比起在家裡枯等樓師兄的回信,他還是更想直接去見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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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伯只能好言哄道:「這如何能一樣,信這東西不管對方在不在那兒,只要送到了他就有機會見到。倘若你親自去了人家又不在,或者人家正招待別的客人,你貿然登門豈不是尷尬?他不比你,你這是在自己家,你想怎麼樣都可以,他那邊是有諸多不便的。」

  江從魚一向聽勸,林伯都這麼說了,他也就按下了自個兒跑去找樓遠鈞的想法。

  聽韓恕說韓統領許多幕僚都不住在家裡,大多時候都要跟在軍帳中出謀劃策,去了韓家也是見不著人的。

  江從魚只能把信交給林伯。

  林伯深知江從魚能得皇帝青眼有莫大的好處,當即派信任的人把信送往宮中。

  ……

  此時宮中正擺著家宴,為的是慶賀樓遠鈞生辰。

  樓遠鈞以太后剛故去不久為由不準備大辦,還命人把省出來的宴飲資費歸入常平倉,一來儲備災年所需,二來祈求今年能風調雨順。

  這番舉措自然贏得了朝臣的一致讚譽,是以兩位國舅再提出辦個家宴的時候沒有人再反對,還給張羅得熱熱鬧鬧。

  樓遠鈞不怎麼愛熱鬧,不過何家到底是他生母的血親,他不至於一點體面都不給。既然家宴都已經辦了,樓遠鈞便也出面聽了聽他們的祝賀。

  這次何家舉家都進了宮,包括樓遠鈞的兩位舅舅、三位姨母以及幾家人的兒女。

  不管是誰上前說吉祥話,樓遠鈞都淡笑著給了賞賜,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親近,也隻字不提給他們加封的事。

  生了他的是他的生母,又不是何家其他人。他給何家的恩榮也足夠他們享用一生的了,想要更多的話還是得他們拿出真本領來。

  就他們目前那連自家產業都能糟蹋光的辦事能力,多給他們點錢物也就罷了,給他們入朝堂那不是把江山社稷當兒戲嗎?

  正這麼想著,樓遠鈞就瞧見了何子言。

  何大國舅生了六個女兒,才得了這麼個兒子,平日裡自然也是頗為看重的,只是他們家養育兒女時出了點岔子,女兒養得個個彪悍,兒子倒是有幾分嬌氣了。

  江從魚也覺察出了這一點,與他吵起來時便愛喊他一聲「何嬌嬌」,損得很。

  意識到自己想到了誰,樓遠鈞不由輕輕摩挲自己食指上的玉戒,嘴裡多問了一句:「在國子監待得怎麼樣?」

  別看何子言整天把樓遠鈞這個皇帝表哥掛在嘴邊,實際上平時連單獨和樓遠鈞說話的機會都沒幾次。

  這會兒聽樓遠鈞主動問起自己在國子監的情況,何子言又是激動又是緊張,忙說道:「國子監里很好,我,我交了許多朋友。」

  說到這裡他還有些耳根發熱,因為他覺得自己撒謊了,他的朋友並沒有那麼多。

  若是熟悉起來後便算是朋友的話,他在江從魚的牽線搭橋下與本齋的人都算相熟了。可他總感覺要是沒有江從魚在,其中一些人不一定會喊他一起玩。

  樓遠鈞自然知曉是怎麼回事,笑著勉勵了何子言幾句,給他賜了幾套上好的文房四寶:「回去可以分給與你交好的朋友。」

  何子言受寵若驚地應了下來。

  家宴散場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去。何子言懷著激盪的心情跟在家裡人身後往回走,卻見一個侍者抱著疊書信迎面走來。

  對方與他們一行人撞上了,不免恭恭敬敬地朝他們躬身行禮。

  何子言好奇地多看了那疊書信一眼,也看不出都是誰給宮中寫的信,只覺樓遠鈞每天都辛苦得很,連生辰當天都還有這麼多事要處置。

  待到何家一行人踏著餘暉出宮去,樓遠鈞也拿到了江從魚給他寫的信。

  也不知是誰自作主張把江從魚的信擺在最前頭,樓遠鈞想不注意到都難。

  能在宮中活下來的,個個都是人精。他什麼都不必說,旁人就能把他的心思揣度個百八十回。

  樓遠鈞本想把信壓到一邊去,又覺得既然他對江從魚都已經破了這麼多例,哪裡還需要遮掩什麼?

  他拆開信一看,只覺那眉飛色舞的少年來到了自己眼前,句句都寫得那麼地意氣飛揚。等後頭訴說起對他的想念來,那小子又寫得如飴似蜜,叫樓遠鈞疑心他到底給多少人寫過這種玩意。

  誰會傻到被他這些不值錢的言語哄了去?

  樓遠鈞把信擱到一邊,倚坐在御座之上隨意翻看起其他人給自己的信函來。

  直至夜闌深靜,樓遠鈞才屏退所有人入眠。他的睡眠算不得太好,細算下來這段時間睡得最沉的竟是與江從魚同眠的那一晚。

  翌日天還沒亮,樓遠鈞就醒了。休沐日官員無須上衙,樓遠鈞也不用聽政,他望著外頭蒙昧的天色出神了一會,起身換了身便服悄然出宮去。

  昨夜下了場雨,街道皆被潤濕了,樓遠鈞走出一段路後轉了個彎,去了禁軍統領韓凜家。

  韓凜見了樓遠鈞有點兒意外,不過想到樓遠鈞在外人面前聲稱是他的幕僚,他便與樓遠鈞去了書房談事情。

  樓遠鈞就著邊防問題和韓凜聊了半日,還在韓家用了午膳才回宮。

  這天韓恕與幾個同窗約好去江從魚家一起練習騎射。

  見到了江從魚,韓恕便與他說起今天遠遠見到樓遠鈞的事。

  得知樓遠鈞與韓統領似乎有緊要事宜要商量,江從魚便不再惦記著了,快快活活地與韓恕他們在自家校場上肆意馳騁。

  到傍晚,江從魚還與眾同窗一起自己下廚房做吃的。

  做得好吃不好吃不要緊,主要是想熱熱鬧鬧地玩耍。

  吃飽喝足,他們便一起回國子監去了,省得第二天起晚了遲到。

  江從魚的降等處罰就是血淋淋的教訓啊!

  才入學不久就淪為反面教材的江從魚:「……」

  眾人嬉鬧著回到國子監,江從魚隨意地往自己床鋪上一躺,摸出份邸報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著。

  這時何子言和袁騫也回來了,何子言面上還有些彆扭。

  江從魚笑吟吟地打招呼:「你們今天玩得怎麼樣?」

  何子言哪有出去玩,都在家裡溫書。

  袁騫也沒有,他休沐日基本都在家習射,前頭跟江從魚出城去才是意外。

  現在撫恤的事他兄長接手了,據說要跟人聯合起來秉明朝廷清查此事,剩下已經沒他們什麼事了。

  何子言才不會承認自己很少和朋友一起玩,哼了一聲,頗有些驕傲地說道:「我去給陛下祝壽了。」他說著還拿出份文房四寶塞給江從魚,「這是陛下賞的,說是讓我拿回來分給……同窗,給你一份。」

  江從魚不知客氣是何物,好奇地探過頭一看,瞧見何子言手頭還有好幾套呢。他說道:「這些都是拿來分給我們的嗎?」

  何子言抿了下唇才說道:「對的。」

  江從魚笑道:「不如你都先留著,到月考看看誰考得好再當獎品分給大夥。考最好的幾個給御硯,考次一等的幾個給御筆或御墨,剩下的既然沒考好,就只能勻他們幾張御紙沾沾龍氣了!」

  何子言沒想到還能這麼分,愣了一下。

  見江從魚笑得燦爛無比,一臉「你看我出的主意妙不妙」的得意模樣,何子言也莫名受了他感染,點頭應道:「好!」

  江從魚見他答應了,麻溜跑出去敲響了本齋的梆子,號召大夥到空地上集合。

  眾人呼啦啦地從各自的齋舍里跑了出來。

  一看人齊了,江從魚樂呵呵地把何子言推到前面,朗聲宣布道:「何子言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何子言:「……」

  這人怎麼一點準備的時間都不給人留!

  何子言用眼神控訴江從魚。

  江從魚哈哈一笑,讓他快說出好消息,大家都等著聽呢。現在不多多鍛鍊即興發揮的能力,以後哪裡能應對好各種突發之事?

  都是自家同窗,接下來至少得朝夕相處個一年半載才會分開,有什麼好害臊的!

  何子言無法,只得鼓足氣說道:「陛下知道我在國子監時常得同窗照顧,所以特意給我賞賜了幾套文房四寶。因著一人一份不夠分,江從魚建議我把筆墨紙硯給拆分開,等下次月考結果出來時按排名來分!」

  語畢,他才看向齊刷刷看著自己的同窗們,想知道大家都是什麼反應。

  結果他一下子被眾人的歡呼聲給淹沒了,連最為內斂的鄒迎都喜笑顏開地學著別人湊上來要給他個熊抱。

  這麼一喧譁,鬧得連隔壁齋的人都忍不住跑來瞧瞧發生了什麼事。

  郗直講正倚在窗邊看邸報,聽到外面的動靜後手微微一頓,轉頭看向落滿夕陽的水面。

  他也剛到國子監赴任沒幾個月,前頭他與學生相看兩厭,他看不上學生,學生也看不上他。本以為這次入仕要不了多久又該回老家去,沒想到竟遇上江從魚這麼個變數。

  天天看這小子瞎鬧騰,日子倒是越過越有意思了。

  那頭的江從魚湊夠了熱鬧,轉頭卻見小九尋了過來。

  「小魚哥,有你的信。」小九笑著露出兩顆虎牙。

  江從魚兩眼一亮,給小九摸了個圓溜溜的銀錁子當賞錢,說道:「謝啦。」

  小九家中人口眾多,自己得攢錢為將來打算,也不和江從魚客氣,高高興興地收下了。

  江從魚一看信上的字跡,也開心得不得了。

  他還以為樓師兄有正經事要忙,騰不出空給他回信來著,沒想到這就收到樓師兄的信了!

  小九已經知趣地幹活去了,江從魚一屁股坐到旁邊的石凳上拆開信看了起來。

  信上說的無非是近日忙碌,恐怕無暇來見他云云。

  雖然沒瞧見半句想念的話,江從魚卻也已經心滿意足。反正只要不是以後都見不著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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