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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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間阡平朝著江朦微低了頭一禮, 江朦笑了下，朝著後面的溫伊伊道：「伊伊，還不回去席上。」

  江朦的聲音並不大, 口吻亦算不得嚴厲，然而這話聽起來卻自帶一股威嚴, 溫伊伊看樣子也確是對這個堂姊有些忌憚，並未再大聲吵嚷，伸手把眼眶裡的淚水擦了, 瞪著間阡平，不情不願的離開了。

  連鏡在間阡平來江氏前給她整理過江氏的情況, 因著這個江朦身為女子卻頗受江氏重視, 間阡平對她還是印象挺深刻的。

  江朦是江氏年輕一代里年歲最長的，今年二十有二了，夫家雖也是士族，卻已然沒落, 夫君身上亦無官職，據說是名醫者, 在江夏有間醫館。而江朦與江晨姐弟二人，便是江曦在江家的左膀右臂, 甚至於說，因著江朦較江晨還出色許多，竟是江朦主理的事務更多, 江曦此行往晉陽, 江家的大小事務便都是江朦代為掌管的，可以說, 江朦在江氏的影響力僅次於江曦。

  溫伊伊行了遠，江朦才復又道：「阿曦方才在女席這邊正好同我說話, 見你入內，他本想親自來接你的，只是我見伊伊在此，怕她見了阿曦護著你會愈加難受，鬧起來大家都不好看，所以才和他說了換我過來接你。」

  間阡平點頭，兩人一同走進了內場，內里如她所料，場地很大，有幾個年青人正在打馬球，她目光在整個場地大致掃了下，因著人還算比較多，男女是分開坐的，女席離著入口的位置要近上一些，男席稍遠一些。

  她一入內，便見著候在這兒的卞夏朝著她望了過來，而並不見江曦的影子，間阡平猜測應是回了男席一側。

  江朦道：「阿曦的意思是要你坐在他邊上，只是我想著他那邊多是男客，也不方便，你看，你是想坐到他的身邊，還是和我坐在一處呢？」

  間阡平本也不是來尋江曦的，何況他如今仿佛卸下了肩上的重任般，總時不時的和她纏在一處，她也不想一天到晚的對著他，於是想也不想的道：「我與女公子坐在一處吧。」

  江朦行過去和卞夏說了幾句讓他回去復命了，便帶著間阡平進到了自己所在的涼亭，江胭也自回了自己的座位。

  因著江朦是江家這一代里的長女，又為江曦所重用，是以她雖是小輩，倒是可以如江曦和幾個長輩般自己獨占一整個涼亭。

  間阡平和她同坐在內里，江朦給她倒了酒水，又讓人新上了幾盤糕點，見著間阡平依舊不怎麼動，問道：「可是不合胃口？」

  間阡平搖頭，她復又道：「你與我之間不必拘束，阿曦是我弟弟，你與我自然也算得上是自己人。」

  「倒不是拘束，只是來之前剛用過了江胭帶給我的杏花糕，這會兒確是吃不下什麼。」

  江朦微揚了眉，道：「這杏花糕是阿胭的拿手之物，因著工序複雜，平日裡極少做予人食，沒想到這丫頭倒是喜歡你，上趕著給你送了去，我瞧著她整日裡被伊伊拉著跟著身後，還道她會如伊伊般與難親近呢。」

  間阡平望向她，道：「那女公子你呢？我能覺得出，女公子對我是充滿善意的，我很奇怪，江曦說他要娶我，你們不反對嗎？」

  江朦眼中含了幾分笑意，端莊的坐在那裡，手中的酒水也執得高雅，側頭瞧過來，道：「你指的是我還是我們家族？若指的是家族，這些年阿曦為了江氏出了不少力的同時，也成功的握住了江氏的各路大權，長輩們手上的權力少了，自然說起話來底氣便不那麼足。何況長輩們無非就是希望家庭興旺，而如今家庭興旺離不開阿曦，南邊的一脈早在一些事情後失了話語權，至於我們這一脈……阿曦的父親已經過世了，剩下的便是我父親和三叔父，還有伊伊的母親了，三叔父並不適合從政出仕，當年和祖父關係也不好，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情，搬出了祖宅，這些年一直靠分給他的幾個莊子店鋪營生，族裡的事情一般不會問他，而姑姑的話，她嫁人前便不甚理這些瑣事，嫁到溫氏後，一直相夫教子，如今又怎好插手江家家主之事。」

  也就是說，江氏長輩里也就只有江朦的父親才有立場說上幾句話了。

  「而如果你指的是我的想法的話，我自己便嫁了個家裡人不喜歡的夫君，又有何立場管起阿曦的事，他既是心悅你，便讓他高興些，大家都歡喜。」

  間阡平全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回答。

  江曦娶她的這件事竟會如此平順……思量婚事的時間如今已經過去一半了，也就是說，她需得真的認認真真的思考這件事了。

  間阡平眉間帶了幾分濃重。

  江朦見她面帶郁色，聯想到之前溫伊伊和她告狀般說的那些話，略略思量了，溫聲開解道：「我雖未做官，可在江家，手上也是掌管了不少事務的，我能明白你不願被鎖在宅院之中的想法，不過阿曦瞧著樣子，倒也不是想約束你，你看今日這樣的場合，長輩們都在，你一句不願來，他都不曾強迫你半分，想來若是你能一心跟著他，將來想在江家出仕也不難，說起來，永安城只有一城，而江氏卻有十二城，你既有心從政，在這裡，也有更多的機遇，更好的發揮才能。」

  江朦的話雖聽上去在理，然而間阡平卻神色未見半分輕鬆。

  兩人正說話，遠處行近來一個男子，穿了一身藍灰色的長衫，髮髻上未用任何簪或是冠，只是簡單用髮帶綁著，和間阡平近些時日見著的江曦江晨比起來，他的身量略顯瘦弱些，相貌上雖不似江家人一般俊美，但乾淨清秀，眉目溫柔，是個有些書生氣的男子。

  間阡平見了他便莫名的覺出幾分似曾相識，又瞧了會兒才想起來，江曦的軍師沈維，不就是這麼個帶了些書卷氣，溫和乾淨的模樣嗎。

  男子眉宇間帶了幾許焦急，行到近前本要和江朦說話，卻見著間阡平也在，微停了下。

  江朦道：「阿綸，這是阿曦帶回來的姑娘，間阡平。」說著，又朝間阡平介紹道：「這是我夫君，名喚孔綸。」

  兩人互相點了頭，孔綸未多做寒暄，急著朝著江朦道：「阿朦，江顯家的婦人韓氏……飲了些酒，闖到了男客那邊和江顯理論，三叔母此行並未隨行，三叔父對著兒媳不方便說太多，可讓他們夫妻二人繼續在席上爭吵亦是難堪，便想讓我來尋你過去幫忙勸勸。」

  江朦面色一變，立時起了身，道：「韓氏怎的這般不知輕重！」

  行出了兩步，江朦復又回頭看向間阡平，目光中帶了些歉意，道：「今日實招待不周了，只是阿顯那邊出了事情，我總還是要去看看的。」

  間阡平本不願往長輩面前們湊，只是這會兒聽著那邊鬧起來，倒是也有幾分好奇，加上江朦若走了，自己單獨坐在這裡，少不得溫伊伊再過來挑釁，也是麻煩，便道：「我隨你一同去看看吧。」

  江朦也沒反對，於是幾人便一同朝著男席一側行了過去。

  兩側宴席離的有些距離，三人走了會兒才進到男客席上，江朦由孔綸帶著，幾步便找到了江顯所在之處，只是出乎意料的，這裡並沒有人鬧起來，只是江顯所在的亭子內有些凌亂，酒水和杯子的碎片散了一地。

  江顯由著下人幫忙擦著發上和衣服上的酒漬，氣惱著道：「這瘋女子，我非休了她不可……」

  江顯的邊上立著個身材有些發福的中年男子，正是他和江胭的父親，江家三叔父江株，他亦是十分惱怒，聽了兒子的話，伸手指了他道：「你還說！若非是你非要娶這個平民女子進門，又怎會至此！」

  江顯還要再頂幾句，卻見著江朦夫婦帶著間阡平過來了，便未再言，只是眼下正著惱，並不想理會旁人，便只是簡單的打了聲招呼，自顧自的將手中的帕子往下人身上一甩，氣道：「別擦了，一身的味道，你去替我和阿曦堂弟說一聲，我先回去擦洗了換身衣裳，稍後便回。」

  說著，江顯便幾個大步行離了開來。

  江朦問了邊上的下人，才知曉原來江顯的妻子韓氏怨恨江顯出行不帶她這個正妻，卻帶了個更受寵的妾室，竟追到了這裡來，當著幾個長輩面前鬧了起來，因著在坐的都是男子，對著這麼個有些撒潑意味的婦人，碰又碰不得，罵又不能失了分寸，一時倒也無法，最後還是江顯自己一記手刀把人打了暈，讓人送去了山莊，才算停歇。

  江朦嘆了一聲，對於三叔父家的這個堂弟家的事，也是充滿了無奈。

  「阡平。」

  不知何時，江曦也來到了幾人的面前。

  今日他穿了一身藏青色的錦服，上好的面料上繡著細緻的花紋，平日裡在間阡平面前總是散著的長髮規規整整的用白玉冠簪著，身上並無過多的裝飾，單在腰間系了一塊玉佩，只是這十分平常的玉佩系在了他的腰間，卻也顯出了幾分不平常的風流俊雅。

  間阡平極少見他這般模樣，像是個貴家公子般，清俊而矜貴，從前的他總是清冷的，偶爾眉目間露出幾分艷色，有時像是玉面的仙，有時卻又像惑人的妖，但今日他這身尋常貴族的裝飾，卻是多了許多世俗的人氣。

  和她夢裡的樣子很不一樣。

  想到這裡，間阡平不由被自己這下意識的想法感到訝異，原來她潛意識裡，竟將夢中見到的那個識不清面容的男子認作是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