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第 29 章

  江曦幾步行了近, 伸出手極為自然的牽過她，目光輕柔的打量了她的面龐，道：「既是過來了, 坐在我身邊可好。」

  熱鬧看不成了，間阡平見江朦和她的夫君在一處, 自己也不好和人家夫妻湊熱鬧，便點頭跟著江曦走了。

  江曦帶著她一路行回了男席的主位上，作為江氏家主, 江曦的亭子也比旁人的要寬敞華麗許多。

  兩人坐了沒多大會兒，魯固便帶著幾個年輕男子一道行了過來。

  瞧著模樣, 幾人應都是江家的公子和臣下, 間阡平掃了一眼，大多她都有些眼熟，但能叫出名字的也只有魯固和剛剛換好衣裳回來的江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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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固朝著江曦一揖，原來是一行人要去山中狩獵, 來請江曦同行來了。

  午後的出獵江曦本是應了同行的，只是這會兒間阡平來了, 他與她同坐在亭內，初夏的天空湛藍如洗, 清風徐來，他的周身都是她的氣息，手中她的柔荑細軟溫暖,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這一刻, 他們就像是尋常出遊的平凡夫妻，恩愛相依, 坐在山間靜享這份安逸。

  間阡平沒想到江曦竟拒絕了，眼見著面前的魯固眼神複雜的掃了自己一眼, 她也覺得很無辜，又不是她纏著他不讓去的。

  魯固微撇了嘴，對間阡平的印象愈加不好了。

  這女子，平日裡也不見她好好的伺候大公子，倒是大公子千方百計的對她好，著實有些失了女子的本分了。還有，她之前還妄圖逃離，給江氏帶來了諸多麻煩，也不曾悔過，三言兩語的哄騙著大公子原諒她，當真是個禍水。

  心下不滿著，魯固和江曦道了別，帶著一行人往場地外行去，卻沒多遠便停了下來。

  間阡平擡頭望去，便見著一個女子正站在為首的魯固面前。

  女子高高的個子，一身寬鬆的服飾，健康的膚色充滿著年輕的活力，正是魯元娘。

  想到她求自己的事，間阡平的目光便不由的定在了兩人身上。

  因著離的本就不遠，魯固又向來是個大嗓門的，兩兄妹的對話一字不落的傳入了間阡平的耳朵。

  「我方才不是和你說了嗎，不行！你一個女子，跟著去做什麼？還要累我們一路照顧你。」

  「兄長，我不用你照顧，我能照顧好自己。」

  「那也不成，你快些回去好好坐著。」

  「為何兄長你就是不肯帶我，我是真的很喜歡騎馬和射箭！」

  「你喜歡就成嗎？這就不是女子能幹的事！你看看誰家姑娘不是喜歡個在家繡花什麼的，你和阿胭女公子那麼要好，怎的半點沒學到女公子的風範！看看你自己，你從小就淘，不似人家姑娘溫順，我不讓你學武，你非不肯，也怪我，到底沒把你看住，竟不知偷著學到了現在，哪還有半點女兒家的樣子！」

  兄妹二人都不是好脾氣的，越說越上頭，魯固的聲音也漸有些訓斥之意，邊上的幾個公子見狀連忙上來勸。

  間阡平忽的想到了卞秋說過的話。

  「魯固將軍對女子的看法，確是根深蒂固，非三言兩語所能改變的，元娘已經很努力了。」

  江曦瞧出她的心不在焉，順著她的目光往不遠處瞧了下。

  卞秋的話縈在腦海中，間阡平到底沒能坐住，起身道：「我去看看。」

  她在永安推行士庶同權和男女平等多年，眼下即便知曉這裡不是永安，她並不適合插手眼前這樣的事，可看著魯元娘為了出獵這樣的小事如此苦苦哀求，聽著魯固充滿了偏見的話語，她依舊有些忍不下去。

  魯元娘那邊還在拼命的據理力爭著：「江朦女公子都可以幫大公子打理江家的事務，我朝也出過治理出一片太平盛世的女皇，女子怎的就不如男子了。如今我不過想和男子們一樣去策馬出獵，為什麼不行？江夏也沒有法令說不許女子打獵。」

  魯固已然有些不耐煩了，不欲再辯，若不是在眾人面前，魯元娘一開口怕就會讓他強行制止了。

  他濃粗的眉毛皺了緊，粗聲粗氣的道：「她們是她們，是個別人，而你是尋常人，如何相提並論！尋常女子在天資上就是差男子一大截，女子的本分是伺候夫君生兒育女！都快嫁人的年紀了，還成日裡喜歡舞刀弄槍的！」

  魯固邊上立著的江顯亦上前勸解道：「元娘，你兄長也是為了你好，這男人嘛，總歸是喜歡溫柔可人的女子的，誰家娶妻願意娶一個熱愛狩獵騎馬的。」

  魯元娘並未看他，只是朝著魯固堅定的道：「要我為了討好夫君放棄自己的想法，按著他的喜好過一輩子，這人我寧可不嫁！何況若論騎術箭術，你同行的許多公子還不如我，為何他們能去我卻不能！？」

  這話一出，江顯目光立即帶了些窘意，作為江家最無能的子嗣，他無論武藝還是學識，確實都不怎麼樣，唯獨在吃喝玩樂上倒是擅長。

  魯固見著江顯面露尷尬，指著魯元娘，已然動了怒，斥道：「你莫要再辯，否則我讓人把你直接送回魯家去！」

  魯元娘一動不動的站在原處，拳頭捏得指節都泛了白，一雙眼瞪著魯固，固執的不肯讓眼圈裡的淚水掉下來。

  「魯將軍。」

  忽然而來的女聲響起，魯固正是心中惱怒，沒什麼好臉色的回頭看去，卻沒想到喚他的人是間阡平。

  縱是心中對她不喜，但面上的尊敬還是要有的，魯固恭敬的喚了聲夫人，並未再言語。

  魯元娘這會兒也見著了來人，眼中既有意外又有驚喜。

  間阡平目光在兩兄妹面上打量了，平靜的道：「我方才聽魯將軍兄妹二人所言，似乎魯將軍不願令妹一同出獵，主要是因著覺得女子無論在學識還是武藝上都不如男子，所以女子應該在家中相夫教子，沒有資格同男子一樣做諸如出獵這樣的事，對嗎？」

  魯固面色有幾分難看，他自然知道間阡平從前在永安是做過官的，而永安現行的女子可以做官從商的法令就是由她推行的，若是要承認了這話，便是與間阡平曾經的政見相斥，她定是不快，可若不承認，話已出了口，更何況，他本也不覺得自己說的有錯。

  雖然個別女子確實才能卓越，可世上大多女子依舊多少沾了些無知愚昧，間阡平這樣的理論只會讓她們認不清自己害了她們。女子做官，世道不知道要亂成什麼樣，女子從商，也不知要賠多少生意進去，真是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瞎折騰，老天爺生了男女之分，就註定了各有分工，就像男子不該忙於灶台育兒一類的瑣事般，女子也不該妄圖以為自己可以做官從商。

  略停了下，他到底承認了自己的想法。

  「是，我確是這般所說。」

  間阡平點頭，並未打算與他論個輸贏，而是擡頭朝著場地外間的山林四下望了一圈，語氣依舊平和的道：「那好，如果我能證明你這個理論是錯的，元娘是不是就可以和你們一同去了呢？」

  魯固不由低聲笑了，那笑聲里滿是無奈，像是聽了蚍蜉欲撼樹般，好笑裡帶了些同情。

  只是江曦還在上面坐著，他並不敢如方才對著魯元娘一般大聲的對間阡平嘲諷出來。

  魯固面上帶著還沒散去的笑意，道：「夫人說笑了，夫人尊貴，我與元娘間不過小小爭執，怎好讓夫人費心。」

  他身側的魯元娘望向間阡平，眉宇間帶了幾分希冀，道：「夫人……」

  間阡平朝著她笑了下，復又向魯固道：「按說你兄妹間的事是家事，我確是沒資格管，可元娘若是想要聽聽我的意見，那只怕我還是得說上幾句了。」

  魯固面色不大好，暗裡瞥向了江曦。

  江曦有多重視這個女子，他一路看的清楚，什麼都不顧了的他，未必不會護短偏私，若是待會讓這女子在人前難堪了，怕是江曦一心疼，少不得說他幾句不知輕重。

  可若是就這麼讓著她，直接同意了讓元娘跟去，又有些打臉，似是不敢讓她證明，怕了間阡平這麼個小女子般。

  間阡平平和的道：「你既說女子論學識和武藝都遠不如男子，那不如便來比試一番如何？」

  魯固的腦子並不算靈光，可他也沒魯莽的立即答應，而是稍停留，給了自家大公子插話的時間。

  然而江曦並沒有說話。

  魯固不由撓了撓頭，他本以為大公子定會阻止這女子，許是會出聲召她回去，當然更大的可能是大公子直接出聲干預，讓他帶著妹妹同行，這樣也算是維護了這女子。

  如今瞧著這意思……他倒似乎並不打算插手此事。

  魯固雖想不明白大公子為何不管，不過心裡卻也有了底，大公子既是不想插手，也許大概並不在乎這女子是否丟了顏面，他便不用再畏手畏腳的擔心因著個女子惹得大公子不快了。

  「比試自然可，我魯固從軍十餘年，還當真不曾怕過比試，說吧，比什麼。」

  間阡平微笑著道：「我曾為文官，將軍為武將，若比試文章，便是我之長處對將軍之短，怕是勝了將軍也不會服氣。所以，我們比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