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新年

  趙小慶說完之後, 也覺得自己這話說的不太對，他輕輕拍了自己一把，嘿嘿笑道：「哎呀, 瞧我這嘴啊！」

  此時，參與頒獎典禮的人陸續進來, 音樂響起來，主持人開始調試麥克風，趙小慶也趕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許之窈也重新坐下，儀式還有點時間，她的微信響個不停, 是邱慈把她拖進大學合唱團的群里了。

  其實大學那會兒，許之窈一直是合唱團的編外人士, 只參加過幾次群體活動, 也不認識什麼朋友，但邱慈顯然是同學們中的小頭目。

  他在群里@了許之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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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重介紹, 我們的撤僑英雄@許之窈。」

  「許之窈？這名字有點耳熟啊？」有人跳出來說話, 還甩了一個連結, 是一個媒體報導，介紹戰亂中困頓的坎里亞人。

  新聞配圖正是這次許之窈這次在坎里亞拍攝的內容。

  是阿明和他的姐姐。

  許之窈看著那張照片, 一時之間心情複雜。

  「之窈去當攝影師了啊~怪不得畢業以後再沒見過，同學聚會也不來。」有人率先說話。

  許之窈點開這個人的微信, 只見她的頭像是一張職業照，名字叫胡菲菲。她回憶了一下，隱約記得這個人似乎是她的大學同學, 但是兩個人大學期間沒什麼交集。

  這之後話題很快歪到了邱慈撤僑中的見聞和這次回來的晉升上。

  聊天記錄刷得很快, 許之窈看了幾句，便沒了興趣, 她把這個群設成免打擾，關掉了手機。儀式並不複雜，一個多小時之後，頒獎典禮結束了。

  許之窈也上台拿到了那枚獎章，沉甸甸的銅製獎章，想到坎里亞的見聞和宋星河，她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收好，認真對協會的工作人員道了一聲「謝謝」。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許之窈發現群里似乎又有人@她了，她點開消息，看到的第一句話又是胡菲菲發的。

  「還是學長厲害，哪天也讓我去蹭個獎啊[偷笑]」

  邱慈緊接著回道：「這個確是是之窈用自己的努力和付出換來的。」

  許之窈往上翻了翻，才看到邱慈把她頒獎的照片發在了群里。

  「對啊，人家付出了[偷笑]」又有人附和道。

  兩個人一唱一和，話里話外的意思，好像許之窈獲獎是靠著邱慈的照顧。

  緊接近著不等邱慈再解釋什麼，話題又被岔開，胡菲菲說起新年要聚會的事情，記錄發的飛快，話題扯遠了，那兩句陰陽怪氣的話早就被頂的看不見了。

  許之窈覺得沒意思極了，隨手關掉群消息。

  此時，儀式也接近尾聲，緊接著就是晚宴了。

  許之窈不想去，正準備偷偷溜走，卻被邱慈抓了個正著。

  「好歹給我個面子啊。」邱慈在出口處攔下了許之窈，神色間滿是真誠，「回國以後，還沒和你好好聊聊呢。」

  許之窈遲疑了片刻，斟酌地笑了笑，「抱歉啊學長，我晚上和別人有約，只能失陪了。」

  邱慈緊接著問：「那明天或者後天呢？你哪天有空，我想請你吃個飯？」

  話說到這份兒上，許之窈再拒絕就有些不禮貌了，她只能答應下來。

  「我明天有空。」

  邱慈這才高興起來，「我定位子，一會兒把地址發給你，你現在住在哪裡？我明天去接你？」

  許之窈遲疑片刻，說了宋星河家的地址。

  邱慈沒有多想，記了下來。

  第二天，邱慈果然早早就在宋星河家樓下等著了。

  邱慈的車是一輛保時捷，停在這樣的小區里，多少有些扎眼。

  看到許之窈下樓，邱慈笑著迎上來，幫許之窈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殷切道：「天冷，趕快上車。」

  車上的暖氣沒關，很是溫暖。

  許之窈坐在車上，看著邱慈，心裡有點莫名其妙的心虛。

  她忍不住想，要是宋星河知道了，一定得生氣的吧。

  不過好在，他不知道。

  許之窈安慰自己。

  「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菜，就擅自做主，定了一家純素菜，我知道你們女生晚上都不會願意吃太多，吃這家就不用擔心了。」邱慈一邊開車，一邊貼心地說道，他看向許之窈灼灼的溫柔，讓她坐在車上，都有些如坐針氈。

  「學長實在太貼心了。」許之窈笑了笑道。

  邱慈選的餐廳自然是十分高大上的，二環內偌大的四合院，鬧中取靜，穿過古色古香的庭院，每一個服務生都笑盈盈地和二人打招呼。庭院中間，還有悠揚的大提琴演奏，沉穩的琴聲叫人身心愉悅放鬆，又不至於喧賓奪主。

  他們在包間落座，服務員上了開餐前的小食和茶水，大大盤子中間擺著小小的一點點，精緻而奢華。

  許之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入齒留香。

  邱慈幾乎是眼睛不眨地注意著許之窈的每一絲細微表情，他似乎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問道，「感覺如何？」

  「很香，是好茶。」許之窈誇讚道。

  邱慈能感覺的到許之窈口氣中的敷衍，但他沒說什麼，只是岔開話題：「那天群里的同學，你還有認識的嗎？」

  許之窈搖搖頭，「斷了聯繫太久，都不太熟悉了。」

  邱慈笑道：「這樣可不行，你以後如果要常在國內，還是要多交幾個朋友。咱們系的同學很多都參與駐外工作，你的作品想多在媒體上曝光，和同學們多聯絡，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穫。比如胡菲菲，她也是阿語專業，也經常出國，跑一些中東和非洲的新聞，你們的工作很有交集。」

  提到這個名字，許之窈心裡有些微妙，但沒有吭聲，只是隨口應下。

  「過年之前，大家一般都會出來聚一聚，到時候你一定來，我幫你介紹幾個在媒體方面工作的同學。」邱慈熱切地說。

  「那就謝謝學長了。」許之窈勉強笑了笑。

  吃過飯，邱慈又送許之窈回家。

  「過幾天有個音樂會，我可以邀請你去聽嗎？」車子停在小區里，邱慈熄了火，對許之窈說道。

  許之窈下車，假裝懊惱地說：「我最近可能還要出差，時間不定……」

  邱慈神色黯然地點點頭：「好，那就年後再約。已經很晚了，我看著你樓上的燈亮起來再走。」

  許之窈只好上樓，她打開大門，開燈，站到臥室的落地窗前，看著樓下的車閃了一下車燈，而後慢慢駛離。

  她鬆了一口氣，回到客廳里，看著手機上邱慈又發來了消息。

  「大年初四的時候，我們一般會聚會，記得一定要來。」

  許之窈努力回了一個高興地表情，算是欣然接受了邱慈的邀請。

  她扔下手機，換上厚實的居家睡衣，這身衣服還是宋星河臨走的那一天，和她一起在商場裡採購的。

  想到邱慈熱切的目光，許之窈格外想念宋星河，她忍不住打開手機，給他發微信。

  「過年之前，你能回來嗎？」

  自然，這條消息躺在兩個人的聊天記錄里，良久不會有回音。

  半個月後，就是新年了。

  今年的春節格外早，年三十的時候，許之窈在一陣鞭炮聲中被吵醒，她迷迷糊糊睜開眼，落寞地發現宋星河仍然沒有回信。

  他在哪裡呢？在國內還是國外？

  身邊都有誰在呢？

  許之窈一日比一日更想他，可轉念一想，也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今年的拜年微信比之前多一些，趙小慶看來挺閒，第一個發了消息給她，而後是邱慈、丁柔、謝彭天……

  許之窈一一回了，忍不住翻了翻連隊其他人。

  趙小慶的朋友圈是他回老家咧著大嘴和父母站在一起的合影，而徐晉和韓向前都安安靜靜地，內容仍停留在兩個月前，剛剛從坎里亞回國的時候。

  許之窈心裡微動，心中暗暗嘲笑自己，跟個特務似的，想從這些蛛絲馬跡里探聽宋星河的行蹤。

  往年的每一個春節，許之窈都是在海外度過的，因為沒有過年的氛圍，便也沒有那麼難受和孤獨。

  可是在國內，這種孤獨感就格外強烈了許多。

  許之窈一個人去超市買了一盒速凍餃子，面無表情地穿過放鞭炮的小孩子們，她已習慣了身邊「砰砰」得聲音，不再覺得害怕。

  晚上的時候，許之窈打開電視，把春節晚會當做背景音，而後開了一瓶紅酒，吃掉了一盤餃子。

  十二點的倒計時響起，窗外響起連綿不絕的鞭炮聲，煙花映得天空透亮。

  許之窈靠在沙發上，卡著點給宋星河發消息。

  「新年快樂啊，我好想你。」

  酒精的微醺讓她有輕微的暈眩，她點燃一根煙，是宋星河常抽的牌子，突然想起那天他臨走之前，抽得是她的煙。

  這讓許之窈忍不住輕輕笑起來。

  那天晚上，許之窈沒有回臥室，而是自己躺在沙發上，擁著被子，哼著那天宋星河哄她入睡時唱的歌，不知不覺睡著了。

  大年初四，邱慈提醒她務必參加合唱團的聚會。

  在家裡待得快要發霉的許之窈還是去了。

  不管怎麼說，邱慈一片好意，而這樣的聚會，對於許之窈的事業，確實有所幫助。

  去的路上，許之窈坐在計程車里想，如果謝彭天知道許之窈竟然會為了人脈去應酬，說不定會在家老淚縱橫，深感她進步了。

  聚會在市中心一個會員制的會所，只看名字和價位就知道，這是邱慈選的地方，進出的人非富即貴。

  許之窈下了車，按照邱慈提前寫的房間號推門而入，偌大的桌子足足能坐下二十幾個人，邱慈看到她，熱情地笑道：「之窈，來，坐這兒。」

  而與此同時，一牆之隔的隔壁包間，宋星河左臂打著石膏吊在胸前，右手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摩挲著許之窈的頭像。

  聊天記錄里，最後的消息還是大年三十，許之窈發的那句我好想你。

  「星河！認真點！張小姐跟你說話呢！」何卓白了自己兒子一眼，恨不得上去晃一晃他進水的腦袋，誰家的好大兒大年初三渾身是傷的回來，她好不容易安排的相親，他臉冷得跟上墳似的，一開場就要黃了！

  宋星河擡眸，冷冷說道：「不好意思，前一陣被炸彈炸得有點耳聾，你們可以說話的聲音稍微大一點。」

  「沒關係，畢竟您的工作確是十分危險。」張小姐勉強笑了笑，心裡早已經罵娘了，老娘三小時擼的妝，竟然遇到的是個聾啞人。

  「確是，比我旁邊那位腸子炸了一地的強多了。」宋星河笑著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