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2024-09-14 05:03:32
作者: 渡寒星
第47章
由於江老頭子壽宴在周五,明朗果斷地請了一天假,他最近因為瀚江的項目加了不少班,成果也有目共睹,譚經理自然無不同意,爽快地批了。
坐飛機去江家的這天,明朗起了個大早,但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去晨跑,而是開始專注於成為一個精緻的豬豬男孩。
他光著精壯的上半身刷完牙剃了須,然後掏出了不知道有沒有過期的洗面奶仔仔細細洗了把臉,最後豪邁地掀開圍在腰間的浴巾走進淋浴間,擠了一手的舒X佳沐浴露,把自己洗得渾身散發著洗手液的味道。
用了比平時長了兩倍的時間洗完澡,明朗赤身果體大咧咧站在鏡子前,滿意地欣賞了一下自己高大威猛的軀體,並對自己完美的身材點讚後,才自信滿滿打開衣櫃,穿上江老闆給他買的三件式高定西裝。
然而,就在拿起江獨慎給他搭配好的深棕金絲領帶時,明朗動作一頓,眼珠子賊溜溜地轉一圈,然後勾起一抹壞笑,把領帶甩進包里,大敞著襯衫衣領站在鏡子前撥弄起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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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次舉著髮膠想噴,又有點怕自己手殘搞砸,思來想去,還是給江總打去求助電話。
「江哥,我不會弄頭髮……」某人頂著張猛男臉發出委屈巴巴的聲音。
電話那頭傳來低低的輕笑,江獨慎說:「下來,我到了。」
明朗眼一亮,麻溜把髮膠也塞進背包,然後拎包衝下樓,果然見到那輛低調矜貴的黑色大奔停在小巷裡,他忍不住露出傻笑,快步走了過去。
江獨慎按下車窗,目光柔和,嘴角帶著淺淺的弧度,狹長的黑眼不著痕跡地在人身上溜了圈,然後淡定地收回,心裡泛起強烈的愉悅和滿足。
年輕人身高腿長,寬肩窄腰,量身定做的淺卡其色西裝穿在身上,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俊朗非凡,帶著暗紋的皮質翻領減少了西裝帶來的嚴肅沉悶感,增添了幾分野性,更凸顯出明朗凌厲硬朗的五官和桀驁不馴的氣質。
鞋子方面,江獨慎沒給明朗買皮鞋,而是讓他穿了一雙白色皮質板鞋,進一步降低了正裝帶來的僵硬死板印象,增添了年輕人的活力,讓小朋友看起來正經中帶著點雅痞,莊重中又顯露兩分不羈。
這一身是他給明朗量身打造的,可謂非常完美,他喜歡挑選衣服和做搭配,很早前就在腦海里想像過不同穿搭在明朗身上的感覺,這次終於有機會實現,好在明朗對此不抗拒,隨他折騰,也終於不再拒絕他的禮物,江獨慎可謂心滿意足。
明朗一上車,他就把髮膠和領帶掏出來,可憐兮兮聳眉搭眼地瞅著眼前的人,像只委屈大狗一樣。
「慎哥,幫我弄。」
江獨慎對改變的稱呼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深潭般的眼裡透出兩分亮光,嘴角淺淺的笑意蔓延到了眼裡。
他拿過明朗的髮膠,明朗立即把頭低下,前傾身體一副乖巧模樣,看得江獨慎直發笑,他從自己包里拿出一把排梳和一把卷梳,白皙修長的手指靈活地調整撥弄。
明朗低著頭,鼻子裡湧入對方身上好聞的木質香水味道,餘光所在是男人優雅的鎖骨,他的心跳漸漸加速。
這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是那麼好聞,那是沉穩儒雅中又帶點溫柔的味道,他不確定是不是僅僅因為香水好聞,還是說融合了男人的體香才會呈現出如此令人迷醉的香味。
江老闆今天一身的造型就是往精英路線走的,渾身都透露出「我很矜貴」的范兒,身上也是和他類似的三件式高定西裝,但款式上更斯文內斂一些,就是那深卡其的顏色和他的淺卡其搭配起來,很有種情侶裝的感覺。
就在明朗胡思亂想,思緒翻飛,心跳失速中,江獨慎已經高效地完成了造型師的「任務」,不到兩分鐘,明朗的一頭鳥窩就被整理得妥妥噹噹,服服帖帖,前額還搭著兩簇微卷的劉海,簡直像去做了個造型出來。
最後江獨慎還滿意地撥弄兩下明朗額前的碎發,撥得人心弦都亂了,明朗覺得自己心裡痒痒的,很想抓住那隻手掌控在自己手心,禁錮住,然後……
「想什麼呢?」男人低沉柔和地聲線喚回他控制不住越來越放飛的想像。
江獨慎捏著領帶,一臉狐疑地盯著眼前的年輕人,似是感受到了什麼未知的危險,本能地後仰躲避對方身上過於明顯顯露出的強大侵略感。
明朗偷偷深呼吸,壓抑住那些涌動的欲。
江獨慎謹慎地審視了他一會兒,才再次慢慢靠近,伸出雙手把領帶繞過明朗的襯衫領子,十指翻飛,細心地為人打領帶,但心底總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
等他幫人捋平領口的細紋,才猛然想起來,那天瀚江和卜方的項目會議上,明明這年輕人就是西裝革履的!
「你會打領帶。」江獨慎輕輕推了一把對方,眼裡竟不由地露出一抹嗔怪,再不像平日那般面無表情和沉穩淡漠,整個人生動極了。
明朗心中不斷冒著快樂的泡泡,他喜歡自己帶給江獨慎這些江獨慎本人都沒意識到的改變,他喜歡江獨慎在他面前袒露出真實的模樣,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冰雪早已出現消融跡象,原本的荒地也逐漸充滿生機。
他一定要守護好這些改變。
江獨慎見這年輕人嘴角斜斜勾著一抹笑,痞氣得很,像個討到什麼便宜的地痞流氓似的,他無奈地瞪人一眼,扭過頭發動汽車,心裡卻輕輕吁一口氣,從清晨起就壓抑在心頭的煩躁消散許多。
也許是因為要去江家,昨晚他再次噩夢纏身,半夜驚醒時渾身冰涼,但額頭卻冒著細細密密的汗,皮膚是被灼燒的癢疼——但他知道那只是心理因素,他健康狀況並沒有異常,無論生理上還是精神上,甚至可以說是有生以來狀態最好的階段。
後半夜他無法入睡,以往這種時候他會起來處理工作,或者冷漠到近乎殘酷地拿出記錄卡,記錄自己的症狀,並強迫自己做情緒管理訓練,但這次他卻有些煩躁。
江獨慎並不是煩躁自己要去江家,或者自己做了噩夢,而是他要帶明朗去江家這件事。
這種感覺就像他為了活命,不得不把自己最乾淨,最珍惜的東西泡進髒水池一樣。
令人作嘔,卻又令人安心。
他對自己想要依賴明朗的心態感到沮喪和不齒,但又絕望地意識到這種渴望不可解,不可控。
他可以殘酷地強迫自己反覆回想過去,冷漠地觀察自己的發病狀況,堅決地執行日復一日的治療訓練,但他沒法拒絕明朗的陪伴。
早上要去接明朗是江獨慎心裡唯一的慰藉,他乾脆早早起床準備,想著明朗喜歡吃什麼早餐,那小子食量大,他得多做些不同的花樣,小朋友一定很開心,吃起來肯定又是狼吞虎咽,他還要買喝的,明朗喜歡甜的,也許可以買甜豆漿……
想到這些,男人心中的煩悶得到緩解。
而現在,一切也確實如他所料,明朗發現那兩大紙袋的早餐後樂開了花,迫不及待地撕開紙袋,風捲殘雲般狼吞虎咽起來。
江獨慎遞給明朗一瓶豆漿,讓他慢慢吃,沒人和他搶,明朗接過喝了一口就滿足地眯起眼,嘴裡鼓鼓的就要說話,口齒不清:「泥整麼知到窩喜歡喝甜豆漿?」
江獨慎睨他一眼,只微勾嘴角。
明朗喜惡太過分明,幾乎是寫在臉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就像會說話,清清楚楚顯露出喜怒哀樂,也就他自己毫無所察。
一路上隔壁副駕駛位不斷傳來的咀嚼聲以及含混不清非要撩騷的話癆,讓江獨慎最後一點緊繃的心情消散,整個人完全放鬆下來。
「我到江家後需要做什麼嗎?」明朗的話頭從天南地北繞了一圈,終於回到正事上。
江獨慎搖頭:「什麼都不需要做。」
「哦。」也是,別給江老闆添麻煩了。
明朗也知道自己脾氣爆,但只要江家人別來故意挑釁,他還是可以克制一下的,雖然忍不忍得住另說。
然而江獨慎瞥他一眼,淡淡接了下去:「當然,你也可以什麼都做。」
「我給你兜著。」
這話真是……狂拽霸拉滿了!明朗一下子開心起來,王八氣場全開:「誰敢來欺負我慎哥,我必定讓他承受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打擊!」
江獨慎聽了只是笑,眼角漾出細細的紋路。
「哎,慎哥,你上學的時候有沒有遇到那種校霸要欺負你啊?」明朗腦迴路向來跳脫,順著話題一下子又放飛了。
「一般沒有這麼不長眼的。」江獨慎挑眉瞥他一眼。
「哇哦~酷!」明朗吹了聲口哨。
江獨慎微微出神,他的中學時代乏味可陳,就是在治病和學業中度過,支撐他的只有恨意,現在仔細回想,那些歲月似乎像蒙上了一層白紗般模糊,他甚至記不起與他同窗過的同學的名字,連老師也只記得姓氏。
在其他人眼中最美好的少年時光里,他踽踽獨行,與病魔抗爭,化成石化成冰,他不接近任何人,也沒有人能接近他。
狹長的眼閃過一絲陰霾,但很快又被車窗折射的光碟機散,他望向明朗,柔和了眉眼,淺淺勾著唇角問:「所以,你是校霸?」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啊。」明朗一驚,拒絕三連,然後在對方揶揄的笑意中默了默,坦白:「好吧,偶爾也算是……真的只是偶爾!而且真不是我故意的啊!總有些渣渣看本帥哥不順眼,老找茬,我能咋辦?」
江獨慎被年輕人這緊張解釋的語氣逗得低笑出聲,順毛摸:「嗯,不怪你,太優秀易招嫉恨。」
明朗順杆爬,得意道:「那是,我當年品學兼優,文武雙全。」
「還長得好。」江獨慎捧場。
「就是就是。」某人絲毫不知道謙虛。
「慎哥,你說如果我們是同學,會怎樣啊?」
明朗展開了漫天想像:「你一定是學霸,然後幫我補習,教我做題,我沒寫完作業時會給我抄作業,偶爾甚至幫我寫,考試前你會借我筆記,會幫我劃重點……」
「所以,我就是個輔導員?你剛剛才說自己品學兼優。」江獨慎聽得發笑,校園戀愛情節順手拈來,這小子當年是不是品學兼優他不知道,但口袋書電視劇肯定沒少看。
「哎,你別打斷……還有,還有啥來著?嗯,你學生時代長得斯文俊秀,情書一打一打地收,但你不喜歡女孩子,沒有狂蜂浪蝶能入你的眼,隔壁班的學渣們認為你裝清高,看你不順眼,愛欺負你,然後我把他們都打跑,每天和你一起上學放學保護你,上學給你帶早餐,放學給你背書包……」
這下江獨慎真繃不住了,笑出聲,男人很少大笑,笑音低低啞啞的,聽得明朗心猿意馬。
「原來你不是想當我的同學,是想當保鏢。」
「那不重要嘛。」明朗咋舌,攤手:「重要的是我們學生時代就膩在一起了啊!」
江獨慎一怔。
這話太燙人,也太誅心。
他不由地真的沿著這句話展開了想像,如果他學生時代就遇到了明朗,又會變成怎麼樣。
也許會少一些午夜時分的噩夢,多一些戰勝陰暗的勇氣。
也許會少兩分冰冷孤寂,多兩分生機活力。
如果他那時上學放學,真的有明朗陪伴在身邊……那他真的願意為他寫作業,借小抄,如果明朗不愛學習,他便幫他逃課逃作業,陪他去找真正熱愛的事,毫無原則,毫無底線。他不在乎是不是會把人寵成小傻瓜,反正他擅長賺錢就夠了。
真好啊,如果是真的。
江獨慎長呼一口氣,拉回思緒,最終只是淡淡笑道:「……我讀高三時,小我七歲的你還沒有開始上初一,如何膩在一起?」
想像太過美好,但並沒有意義,對別人來說也許可能提供慰藉,但對他而言,只會徒增清醒的痛苦。
明朗聞言撇撇嘴,抱怨:「不愧是你,江老闆,下頭了。」
江獨慎失笑,車內一時間沉默,不是尷尬那種,只是明朗的粉紅色YY被無情粉碎,有點泄氣,需要緩緩。
很快,一聲低低的嘆息傳來,明朗動了動耳朵。
「你說的那些……太過美好。」江獨慎低喃,「但這種想像會讓我痛苦。」
就在明朗被「痛苦」兩字嚇得坐直身體一臉緊張之時,江獨慎接了下去:
「因為對回憶的假設永遠不可能發生。」
明朗愣住。
「我不想去想像不可能發生的美好,因為那是我不管再怎麼努力都無法抓住的。」
金絲眼鏡下的狹長黑眼瀰漫起幽深的光,如同深潭。
明朗明白了江獨慎的意思,他怔然地盯著人一會兒,突然道:「你不用努力。」
江獨慎微側頭。
明朗直直望入男人眼中,神色肅穆又認真:「以後會有很多很多的美好,都不需要你努力去抓住。」
「我會送到你手上。」
年輕人的誓言總是熱烈又赤誠,讓人不得不沉溺其中,就算在那些熾熱的諾言中灰飛煙滅也在所不惜,執迷不悔。
江獨慎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內心的躍動,也許對他來說,這是另一種「自毀傾向」。
他想掰碎自己,一片片展開給明朗看,江獨慎想。
也許這次去江家就是一次契機。
「睡會兒吧,今天會很累。」江獨慎輕聲道,在明朗略帶失望的目光下,他補充:「這次從江家回來後,你會得到答案。」
他冷酷又客觀地對自己做了全面的調研,排查風險,最後會把關於「江獨慎」的所有過去、現在、未來都全部掰碎攤開,暴露在這個年輕人面前,然後把選擇權和決定權都交到對方手上。
「我保證。」江獨慎承諾。
明朗靜靜地望著男人的側臉一會兒,最終扯開一抹帶點痞氣的笑。
「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