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明朗本來打算一展身手完成投餵江老闆這個重大任務的，無奈學藝不精，平時也就煎煎雞蛋烤烤香腸的水平，只能堪堪煮了碗能吃的面，還有點糊……

  

  江獨慎大概是覺得對方抓頭撓腮的模樣有點可愛，觀察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自己親自出手了，三下兩除二炒了兩個色香味俱全的小菜，還順手給明朗煎了份黑椒牛扒。

  明朗剛吃一口就愣住了，覺得這個世界簡直魔幻——好吃得有點太超過了。

  這根本不像是一個事業繁忙的單身男人能夠做出來的水平！甚至要比明家大廚做的好吃啊！

  「絕了，你廚藝怎麼這麼好啊！」他大聲感嘆，一臉感動，然後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

  江獨慎輕笑，年輕人誇張的反應取悅了他。其實他平時並不愛做飯，準確來說，是他平時並不愛吃飯，會做飯是因為曾經報過烹飪班學習過，這也是當年為了治療BPD的一種訓練方式，他在陳德鳴的建議下報名了許多培訓班以逼迫自己接觸外界，並在這個過程中鍛鍊處理人際關係的技能，管理自己情緒。

  他突然有些慶幸自己當初堅持去學這些，而且，大概是他真的在這方面有些天賦，每次做出來總是和菜譜中的模樣八九不離十，而且味道也不錯。

  「我不是經常做，你覺得好吃就好。」江獨慎給明朗拿了罐果汁放到他面前，然後才坐下，自然地脫下了手上的黑絲手套，隨意放到一邊。

  明朗低著頭大快朵頤，餘光卻偷偷地一直留意著這人的動作，看到這一幕有些驚訝又有些高興。

  男人明顯沒有察覺出自己的行為意味著什麼，但明朗卻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這個人終於在他面前放下了層層偽裝和防備。

  「你待會想吃甜品嗎？冰箱有做好的布丁。」江獨慎吃著明朗做給他的面，低垂著目光輕聲問。

  明朗這個吃貨哪裡能說不好，當然是開心地應下了。

  他吃完了布丁，江獨慎切了一盤果盤給他，他雖然有點飽，但飯後果什麼的也不想錯過，於是吃了不少。

  等吃完了水果，男人又不知道哪裡給他變出了一盒草莓酸奶，他剛把草莓酸奶喝完，那人又打開了冰箱，問他要不要吃抹茶雪糕……

  原本還打算投餵對方，沒想到他才是那個被投餵的！

  明朗有些哭笑不得地婉拒：「真吃不動了，江哥，你家是什麼百寶箱啊，怎麼這麼多好吃的？」

  江獨慎有些侷促地站在冰箱旁，低聲道：「你不想吃雪糕，我可以給你做點別的，好消化的……」

  明朗終於察覺出一些不對勁來。

  他看著男人不自覺絞緊的雙手，回想了下剛剛的情形，得出了一個有些自戀，但又似乎合乎常理的結論——江獨慎不想讓他離開。

  聊過天，吃完飯，時間也不早了，如果沒有其他事，他就應該要準備回家了。

  但江獨慎不想他走，所以這人才一直在給他找事做，因為他稱讚過對方廚藝很好，所以男人便以此作為了自己留下他的籌碼，覺得給他投餵好吃的，大概率不會被拒絕。

  明朗不知道自己這些猜測靠不靠譜，他現在雖然不能說對江獨慎了如指掌，但確實能感受到對方藏在淡定自若下的情緒。

  於是他嘗試道：「江哥，時間不早了……」

  果然，他看到江獨慎一瞬間像是驚弓之鳥一樣弓起了背脊，神情變得僵硬和陰沉。

  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證實，明朗心裡又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他緊接著道：「今晚就讓我住一晚吧，上次我留了衣服在你這，剛好可以穿，反正明天是周日。」

  江獨慎的臉色隨著明朗的話而漸漸恢復，他悄悄鬆口氣，點點頭。

  「我給你拿。」他像是生怕對方反悔一樣快步往房間走去。

  明朗坐回沙發上，臉色凝重地陷入沉思。

  他們在明對方在暗，難道就只能坐以待斃嗎？

  這可不是他的風格。

  明朗挑挑眉，站起身，拉開落地門走到陽台，冷酷地垂眼盯著不遠處的5號樓，突然，夜視力極好的他瞬間捕捉到外牆灌木叢附近一個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小黑點，他瞳孔緊縮——

  那個人也在看著這裡。

  他很確定，就是那傢伙。

  明朗握緊拳頭，他猜測那邊是監控盲區，所以對方才敢肆無忌憚地杵在那，看來那人一直在盯著江獨慎。

  但是，究竟是誰派來的跟蹤者，竟然執著到在大晚上還要在樓下死死盯梢？

  心頭湧起極度的不悅，明朗目光變得兇狠，像是發現了敵人的惡狼，準備撕碎膽敢侵入他領地，覬覦他伴侶的外來者。

  「明朗？」拿了衣服回來的江獨慎見到他趴在陽台上，疑惑地喊了一聲，明朗立即收回一臉兇惡，恢復輕鬆的笑意，轉身走回客廳，並把門和門帘拉上，神色自然仿佛剛剛只不過出去透透風。

  「我今晚不睡沙發了。」明朗大聲發表聲明，就在江獨慎不知道遐想到哪裡有些臉色發紅時，這傢伙很沒出息地宣布：「我要在你房間打地鋪！」

  「……」江獨慎瞬間變得面無表情，薄唇微啟：「哦。」

  兩人一起鋪好明朗要躺的地鋪，各自洗完澡，然後便準備睡覺。

  明朗先盯著江獨慎，等著人鑽進被窩裡嚴嚴實實蓋好被子，他才露出微笑，輕聲道：「晚安，江哥。」

  得到另一聲「晚安」後，他關掉燈，躺到了地鋪上。

  黑暗中，兩人身上都帶著一樣的沐浴露味道，彼此的呼吸聲中，隱隱帶著一種令人心跳加速的暗涌。

  寂靜蔓延——

  「明朗。」江獨慎突然叫了一聲，那聲音藏著一絲不安。

  「怎麼了？」明朗撐起身子，望向床上的人，四周一片漆黑，但他卻似乎能看到那人狹長的，泛著微微水光的黑眼。

  江獨慎又不說話了，一陣被子淅淅索索的摩擦聲，那人似乎用被子把自己包裹了起來。

  半晌，男人悶悶的聲音才傳來：「沒事，晚安。」

  明朗想了會兒，輕笑出聲，低低的笑聲仿佛把夜晚的沉寂的空氣都振動了，充滿磁性。

  「我在的，江哥。」他低聲道，「我就睡在你身邊，你可以往我這邊的床靠一點，低頭就能看到我。」

  「嗯。」江獨慎應了聲，夾雜了不易察覺的輕顫。

  被折騰了一整天，有最讓他安心的人陪著，床上身心俱疲的男人很快就陷入了熟睡，呼吸聲變得規律綿長。

  等了許久，對方也沒有像之前那晚因噩夢囈語，明朗這才鬆口氣，他掏出手機，思考了一會兒，給三哥楚焰發了條信息。

  【楚楚，能幫我準備一輛普通的小轎車嗎？ps：不要告訴大哥。雙手合十.jpg】

  他挑了三哥求助，是因為知道楚焰最是乾脆，比起大哥明宸和二姐明絮，對他少一些婆婆媽媽的操心，但這只是楚焰的性格使然，並不是因為對方不關心弟弟，相反他小時候有一次被一個不長眼的高年級學生欺負，這人一出手直接把對方打斷了兩根肋骨。

  果然，很快楚焰就回了信息，乾脆利落。

  【好，地址？】

  不問背景，不問原因，有求必應，這就是他三哥獨特的信任和寵溺啊！明朗感嘆。

  把地址發了過去後，楚焰就沒了聲響，約莫十分鐘後信息就來了。

  【明天會把車開到你指定的位置，車鑰匙在後尾箱底部貼著。】

  明朗心裡偷偷歡呼一聲，激動地飛舞手指，回了他三哥一連串的撒嬌表情包。

  楚焰似是不放心，最後還是多叮囑了一句：【有事要和家裡說。】

  這話太過溫暖，明朗嘴角微勾，乖巧地回了一句「遵命」，這才放下手機，漸漸入睡。

  一夜無夢。

  第二天，江獨慎睜開眼時，還有些迷濛，他已經許久沒有過深度睡眠了，尤其是昨天經歷了那樣的事，他以為自己又會被噩夢纏身。

  然而卻沒有。

  他低頭望向地上睡姿豪邁的年輕人，對方一條大長腿還扒拉在他的床側……

  江獨慎眼角微彎，泛著一絲非常淡的紋路，他輕手輕腳想下床。

  但明朗這個點本來就有生物鐘，處於半醒狀態，男人這一動他馬上就睜眼了，然後他就發現自己一條腿竟然跨上了江老闆的床——

  不愧是我，睡著了還不忘爬床。

  這人剛睡醒腦子還有些渾渾噩噩，莫名其妙地對自己蹦出一句迷之讚賞。

  「起了？還要再睡一會嗎？」江獨慎問，他坐在床上，清晨的微光在他身上灑下星星點點的光芒，他和床下睡眼朦朧的男人四目相對半晌，然後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移，掃了一眼對方存在感過於強的某個鼓起部位，耳朵尖悄悄爬起了一抹粉紅。

  眼中映入這抹粉紅，明朗直接清醒了，起床加載條直接拉滿100%。

  這個情景太過美好，一個月前的他絕不敢想像自己有一天會在這人的家裡起床，然後在晨光中和對方道一聲早安。

  「早，江哥。」他露出一抹傻笑。

  江獨慎雖然一開始也有些不自然，畢竟他從未想過有一天家裡會出現另一個人，但還是很快就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清了清嗓子，邊下床邊裝作不經意地問：「我去做早餐，你想吃什麼？」

  明朗卻道：「你穿上外套再出去，早晨有點涼。」

  江獨慎動作一頓，倒也真的乖乖從衣架上拿下一件薄外套穿上，明朗這才滿意地回答他的問題：「我啥都吃，主要得管夠。」

  男人輕笑一聲，輕輕留下句「知道了」便匆匆開門出去，低著頭不看對方一眼。

  明朗撓撓頭，有點不明所以，也不再細想，一個魚躍而起，麻溜收拾好地鋪去洗漱。

  等他甩著一臉水出來時，桌上已經擺好了一盤風格各異的三明治，有的夾了培根雞蛋，有的鋪上芝士放上了一小排牛油果，有的放滿了金槍魚肉碎和芝麻，總之一盤六個均不同風味，簡直可以拿去賣了。

  明朗再次震驚於江老闆的高超廚藝，更震驚於這人做飯的速度，難道優秀的人連生活技能都是點滿的嗎？江總日理萬機的，就算參加過烹飪課，但做飯也不是背書啊，需要日積月累的實訓經驗的吧？實在太不科學了！

  「午餐肉煎一塊夠嗎？我做了太陽蛋，還在烤兩根香腸，待會做個酸奶杯給你。」江獨慎微微側過身問，眼睛仍舊低垂著認真看著鍋里，從明朗的角度有些逆光，能夠看得到對方長長的睫毛隨著眨眼輕輕上下扇動，看得他心猿意馬。

  於是他趕緊撇開目光，應下：「夠了夠了，總感覺江哥你在把我當小豬崽餵。」

  江獨慎輕笑：「長身體的時候，小朋友應該多吃些。」

  明朗聽出了男人話里的揶揄意味，他有些不滿地反駁：「我小不了你幾歲。」

  「七歲。」江獨慎點點頭，接過話，「不少了。」

  「這有什麼用。」明朗哼哼兩聲，湊到對方跟前，和人擠著肩膀並排站，比劃了下兩人的身高，大言不慚：「男人談什麼年紀，談身高！我比你至少高了7厘米。」

  江獨慎被他擠得想笑又有些窘迫，便輕輕把人撞開一點，順毛道：「是是是……」

  沒想到這傢伙得寸進尺，下一句直接赤裸裸挑釁：「說不定不止身高，我還有別的地方比你長7……」

  「行了行了！」江獨慎簡直沒法聽下去，白皙的臉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窘的，泛著紅暈，渾身發燙，他真想直接把整塊午餐肉塞這人嘴裡堵住，有些氣惱道：「你別騷擾我，一邊兒去。」

  明朗得意洋洋地哼笑兩聲，然而轉身的時候卻又丟下一句：

  「就算比你小七歲，我也還是能保護好你。」

  江獨慎怔住。

  那種令人顫慄的，從靈魂深處湧出的渴望又像暴風一般席捲他的全身。

  但是，他之前已經通過無數次的嘗試，證實了自己沒有能力或者沒有足夠的價值維持與他人的親密關係——

  「江獨慎，這世界沒有人會愛一個怪物。」

  三年前，這句源於他生母的話再次像魔咒一般迴蕩在他的腦海，像是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讓他時常感到難以呼吸。

  剛開始他對此不屑一顧，如今的他早已不是能被這種無聊的話影響的程度，這三年裡，他企圖找出那句話的反例，也驗證過無數次，但結論卻似乎都在肯定那句話的真實性。

  漸漸的，江獨慎自己也已經開始相信了，確實沒有人會愛他，而他也並不需要。

  但明朗卻出現了。

  這個年輕人對他很好，很有耐心，甚至在得知他有病後，似乎還表現得毫不在意。

  儘管他們並不是戀人關係。

  江獨慎用長筷子翻著鍋里的午餐肉，看著它們變成淡淡的金黃色，黑眼裡逐漸湧起茫然。

  如果他提出想要和對方發展進一步的關係，明朗會同意嗎？

  男人陷入了迷茫，之前他的每一個對象，似乎都不需要言語上的明示，大多數情況是對方主動開始用戀人一般的語氣和他講話，而他默認，一切便水到渠成。

  然而，至今為止明朗並沒有特別明顯的表示，對方對自己說的所有話，做的所有事，普通朋友之間也並不是不能做……

  還是找個機會由自己試探一下吧，他畢竟是年長的一方。

  江獨慎在心裡默默下決心，但立即，另一個聲音就反駁了他——如果明朗拒絕了呢？

  心臟被前所未有強烈的恐慌抓住，他打了個冷顫，咬著牙深呼吸，平復自己過於起伏的情緒。

  被拒絕的話，像現在這樣程度的交往也沒辦法保持了吧……江獨慎面色發白地分析。

  風險太大了，他不能冒險。

  一定還有更妥善的方式。

  或者，現在還太早了，他可以再努力一些……對，他還沒有在明朗面前充分展現過自己的價值，他得拿出足以交換明朗心意的能力和價值才行。

  下定決心，江獨慎把午餐肉夾上放著太陽蛋的餐盤，並且拉開烤箱，把香腸也夾出來。

  「吃早餐吧。」他把碟子放上餐桌。

  明朗快樂地跑上前坐下，抓了個三明治就開始啃起來。

  「我記得你會開車吧？」江獨慎抽出餐桌上放著的濕紙巾，優雅地擦了擦手。

  明朗眨了眨眼，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話題這麼突兀，但還是點點頭，男人又問：「自己有買車嗎？」

  他用叉子叉了根香腸塞嘴裡，滿嘴香噴噴的食物，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應該怎麼回答。

  其實名義上他是有車的，十八歲那年，父親給他送了一輛越野車，和大哥三哥成年時同品牌同系列車型，大概是老爸某種「明家男人標配」的執念吧。而在他大學畢業時，明宸大概是為了表示對沒有長歪的弟弟的欣慰和讚賞，還送過一輛跑車給他。

  但是吧，這些車都停在明家，他也不怎麼愛開，而且江老闆問的是「自己有買車嗎」，而不是「你有車嗎」，從原則上來說呢，他自己確實是沒有買車啊……

  於是明朗眨眨眼後，選擇了搖頭。

  然而江獨慎下一句，他就被嚇傻在那，嘴裡剛咬的一塊午餐肉掉回了盤子裡——

  那人嘴角微勾，微微揚起下巴，目光帶著一種事業有成男人的遊刃有餘，淡淡道：

  「我可以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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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