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024-09-14 05:02:35
作者: 渡寒星
第8章
「哈嘍,江老闆!晚上好啊,有打擾到你嗎?」陌生卻印象尤深的聲音從話筒那端傳來,江獨慎一時有些恍惚——他身邊的人里沒有人用這樣大大咧咧的語氣和他通過電話,陳德鳴和蔣逸和他年紀相仿,已然較為沉穩,而學生時期的兩人大概是因為還摸不清他的性格,所以也總是帶著一絲小心翼翼。
明朗這自來熟的語氣,仿佛他們已經認識了很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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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江獨慎是個擅長把天聊死的人,他實誠道:「不打擾,如果我覺得打擾不會接電話。」
明朗笑了起來,心想:不愧是你。
「我今天有一個重大收穫,所以趕忙來和你分享下了。」他朗聲道,剛和他老哥明宸通電話時被問到項目招標方,這一看竟然就是瀚江,明朗覺得神奇又十分驚喜。
這是個好機會,能夠刷新橫亘在兩人之間八點檔狗血肥皂劇的記憶,趁這機會,就讓他們的關係變為工作合作夥伴,而不是肥皂劇男主和吃瓜觀眾吧!
江獨慎也有些好奇這個年輕人第一次打電話來是為了什麼事,臉上罕見地浮起淡淡笑意。
「你說。」像極了上級允許下級進行匯報的台詞。
「你知道卜方科技嗎?」明朗開心道,又揶揄:「江老闆『日理萬機』可能不關注一些小項目,但是卜方應該也不算小公司吧?」語氣帶上兩分小得意。
江獨慎頓了頓,笑意微斂:「卜方是S市有名的科技大廠,」也是他們近期一個重點項目的參標公司,「我自然有所聞。」
「我在卜方上班哦。」明朗透露,仿佛在等對方猜對謎底一般有些隱隱的興奮,「江老闆是瀚江的老闆吧?」
江獨慎微挑眉,「哦?」嘴角的笑意已全部隱去,眼底沉沉,只淡淡反問:「所以?」
這種毫不在意的漠然語氣像是兜頭蓋臉給明朗的興頭澆了一盆冷水,讓他覺得有點沒意思,也不再多賣關子,直接道:「我們公司參加了瀚江的競標,我也是項目組的一員,以後咱們就是合作方啦,江老闆!」
低沉的輕笑從話筒那邊傳來,明朗卻聽出一絲不對勁。
「明先生,只有乙方中標後,甲乙雙方才能稱呼彼此為合作方。」江獨慎語氣淡漠地指正,心底泛起幾分失望,「我並不會直管公司的每一個項目,讓你失望了。我不追究你接近我的原因,你們公司還是可以繼續公平參與競爭,但既然如今你我是招投標方的關係,為了避嫌也不應多接觸。」
「……啊?」明朗那邊直接聽懵了,還沒等他腦子轉過來,對方便輕飄飄留下一句「再見」,掛了電話。
「……」
臥槽……
臥槽!
明朗總算明白過來這人是什麼意思了!是把他當成想走後門套近乎的乙方小弟啊!
一瞬間心裡火起,氣得他舉起手想扔電話,但想起自己現在是獨立自主的窮苦打工人後又立即克制住自己火爆的脾氣,把手機甩床上——畢竟扔壞了得花自己工資買。
「啊啊啊啊啊!」他鬱悶又煩躁地抓了兩把自己的頭髮,好在頭上的毛比較旺盛經得起他的摧殘,只是從一個高富帥髮型變成了死宅雞窩頭。
小人之心!這就是小人之心!他憤怒地腹誹,老闆就了不起了嗎?老闆就可以懷疑別人一顆澄澈正直的內心了嗎?!
明朗非常憋屈,手指點開江老闆的私聊窗,手速起飛,立即給對方發了一句「江老闆你真的對我有天大的誤會」,然後竟然發現江獨慎已經把他刪了!
……嚶。
明朗瞬間垮起了個大批臉。
另一邊,江獨慎掛掉電話刪完好友回到卡座,陳德鳴見好友臉色變得更加不好也有些擔心:「怎麼了,說到底是個陌生人,聊得不愉快就斷了唄。」
「已經斷了。」江獨慎簡短回了句,然後拿起酒杯把杯里的酒喝光,正準備起身離開,一杯新的「幽蘭」在他面前的玻璃桌上放下。
是一開始那個被同伴勸說不要過來搭訕江老闆的年輕男人。
對方五官精緻,眼裡笑意款款,額前的碎發挑染了幾簇金棕色,陳德鳴一看就知道是江老闆會列入「實驗對象」的類型。
他其實有時搞不懂江獨慎的審美,一般有些年紀的成功男士都不太欣賞染髮打耳釘的那些非主流年輕小孩,但江老闆不,他好幾個「實驗對象」都是這種款,也不知道是基於什麼標準。
「再喝一杯嗎?」挑染男嘴角勾起一抹撩人的笑,修長白皙的手指順著高腳玻璃杯滑落,又俏皮地在玻璃桌邊緣跳動敲打,最後想往靠著玻璃桌的江老闆膝蓋上爬。
另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抓住對方,名貴手錶反射的碎鑽光芒讓年輕人眼中露出心馳神往。
江獨慎冷漠地盯著對方,就在對方被盯得有些忐忑時,男人嘴角緩緩一勾,手上力道一松,似是有些嫌棄地放開對方的手,但卻開口:
「好。」
……
這晚,明朗失眠了。
生平第一次被人這樣誤會,他輾轉反側許久還是不能平復心情,翻來覆去回憶兩人的對話還是非常不能理解江老闆為什麼會聽出那種意思,於是他放棄了自我思考,掏出了手機——騷擾另外一位老闆,自家老哥。
「你最好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明宸凌晨十二點多被電話騷擾,語氣不太好,讓明朗懷疑自己是不是又打斷對方什麼好事。
明朗頂著明總即將震怒的千噸壓力虛心請教:「哥,如果你發現一個主動接近你,一直和你網聊許久的網友原來是乙方公司里的人,會有什麼想法?」
「我不會有網友。」明宸直接粉碎大前提。
明朗無語,「……假設行嗎?發揮下想像力。」
「不好說,若剛好對方有所求,可能會懷疑他當初接近我的居心。」明總很快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到底是親哥,也不忍真的掛掉自家弟弟深夜求教的電話,「但這僅僅是出於人情世故和社會經驗的反應,像我們這種身份的人,容易多疑,也必須多疑。」相當冷靜的自我剖析,就是多少有點凡爾賽。
明朗聽完有些釋然,如果明總也是這樣的想法,那江老闆同樣作為江總,誤會他似乎也無可厚非。
「怎麼,你是主動接近誰,又和誰網聊,又被誰懷疑居心,進而煩躁到失眠,最終來騷擾我?」
……臥槽。
「晚安老哥,老哥好夢,不打擾你和楚楚了!」明朗趕緊遁逃,再多說兩句怕是會被明偵探宸扒到啥也不剩了。
那邊的明宸也沒打探到底的想法,只是冷冷扔下一句「楚楚不是你能叫的」,便掛了電話。
好不容易睡著,第二天明朗頂著個黑眼圈去上班。
雖然他最終還是努力自我排解了被誤會的憋屈,但到底還是心裡受傷了,他不能理解對方因為這點小事就能把他刪好友的行為,他們網聊了三個多月,之前自己也幫對方解圍過,還在人家裡借住過一晚,怎麼也算有點「革命友誼」,怎麼能一言不合說刪就刪呢?
這只能說明江老闆從沒有把他當做一回事,說起來這幾個月也是他自己一頭熱地向對方分享自己的生活,對方卻從來沒有主動和他說自己的事。
明朗後知後覺地認為自己一廂情願和沒眼色,說不定人家江總煩他煩得要死,只是當成小輩懶得計較,他卻自以為和對方建立了良好網友關係。
說不上心裡為什麼失望,就如同當初說不上為什麼一頭熱地給江獨慎發信息。
算了。
明朗搖搖頭,打消再去加一次對方好友的想法,猶豫半晌,只得把對方也刪了,他心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黯然,但很快又強迫自己清空思緒,投入搬磚。
既然對方誤會他還不給他解釋的機會,那又何必執著,就當做是初到S市的一次奇遇吧。
明朗這邊瀟灑地放棄了這段網友關係,但他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江老闆回到家就立即重新把他加回了好友。
如果對方沒有及時同步刪除你,那麼你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加回他。
江獨慎自以為明朗沒有發現他曾一時衝動做出了刪好友這種幼稚的行為,還認為以那個大男生大大咧咧的性格,過不了幾天又會再給他發消息,而且,對方是卜方科技競標項目團隊的人,明朗不應放棄這麼便利能和招標方老總「溝通」的渠道。
但直至過了一周,江獨慎都沒有再收到明朗的消息,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的想法,心底里既不希望對方因為項目的事情接近自己,又希望對方能主動聯繫一次,就算是像往常那樣,告訴自己他今天又探店了哪家美食店,或者只是簡單地問他一句吃飯了沒有。
加班到九點還沒有吃飯的江總有些煩躁,他轉動軟椅面向落地窗,瀚江總部大樓三十六層,他居頂樓,窗外是科技園區內燈火通明的加班夜景,象徵著這個城市的拼搏和生機,也代表了勞累和壓力。
江獨慎找到「Lang」的頭像點進去,原本長篇大論的歷史聊天記錄因為他的幼稚行徑而清除一空,他有些惋惜,猶豫了下,點進了對方的個人空間。
然而,和以前豐富的照片和文字不同,裡面僅有一根分割線,內容區一片空白,這不是那個非常愛發朋友圈分享自己生活的年輕人的個人空間。
江老闆終於意識到這代表的含義,臉色微微發白。
怔愣許久,舉著手機的手臂突然一松,垂落在身側,手機滑落到地毯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西裝革履的男人癱坐在老闆椅上,雙目放空,落地窗外錯落的夜光映入他空洞的眼裡,繁華的城市中,他仿佛不過是一具失去溫度的行屍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