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高樓林立的CBD商圈裡車水馬龍,晚上九點多,正是辦公大樓里的白領加完班後到附近小酌一杯的黃金時間。商圈之所以叫商圈,不僅是眾多大型企業總部所在,還有附近以CBD打工人為核心客戶群體的大型百貨商場
2024-09-14 05:02:34
作者: 渡寒星
第7章高樓林立的CBD商圈裡車水馬龍,晚上九點多,正是辦公大樓里的白領加完班後到附近小酌一杯的黃金時間。商圈之所以叫商圈,不僅是眾多大型企業總部所在,還有附近以CBD打工人為核心客戶群體的大型百貨商場,以及開在商場附近各具特色的酒吧街。
江獨慎選了一家比較偏僻的清吧,他是這裡的常客,他的公司其實並不開在這附近,而是在S市新興的大型科技園區內,瀚江三年前就站在科技技術的風口上,借著政策優惠,拿下了園區內大片土地建設總部。
選擇來CBD商圈的酒吧街,一來是儘量避免遇見下屬,二來是他家離商圈較近,三來是這家酒吧是他投資的,既能休閒娛樂又能支持生意,何樂而不為。
坐下喝了一杯,江老闆便懶懶地靠在沙發上微微掀起狹長的眼在店內逡巡,以一種物色新獵物的獵人姿態。
沒過多久,一個高瘦的男子在他身旁坐下,及肩的黑髮扎挽到後面紮起一小揪馬尾,腰間圍著深藍色的圍裙,顯得瀟灑又文藝,像一個流浪畫家,但對方並不是來搭訕,他是這家酒吧的老闆,也是江獨慎大學時期結識的好友蔣逸。
「……別看了,我跟你說,你可別再禍害我店裡的客人。」蔣逸沒好氣地放了一杯新的調酒在對方面前,高腳杯內的藍色液體分三層,深淺不一,上面漂浮著幾片藍玫瑰花瓣,看起來瑰麗又神秘,是店裡的招牌之一,「幽蘭」。
放下調酒,蔣逸盯了老同學兩眼,還是忍不住叮囑:「少喝點,待會又胃疼。」
江獨慎沒有回話,只是拿起高腳杯輕輕晃了晃,藍色交融,與冰塊混合,滑入喉嚨,帶來一陣冰涼。男人的姿態隨意從容,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優雅,配上他帶些憂鬱的冷淡神情,遠看像畫一般迷人。
是的,僅限遠觀。
蔣逸心裡吐槽,看到不遠處有人被江老闆吸引了目光,同行的人搖搖頭湊過去竊竊私語一番,那人臉上扶起幾分訝異,然後便惋惜地收回了目光。
「你看看你自己,把自己整得臭名昭著舒服了?」
江獨慎身邊換人換得過於頻繁,而且幾乎沒有任何一段是能夠善終的,蔣逸也聽到不少風言風語,恐怖的查崗,無聊的相處,性格苛刻,過度潔癖,對聲音極端敏感,甚至還有令人無語的傳聞,說江老闆「不行」……
反正最終大多數人總結一句就是:這個人有病。
換人頻繁到這種程度,多多少少是有些病態的,起碼值得懷疑對方開展一段關係並不是因為喜歡或者心動之類的正常情感。
那些在江獨慎身邊來來去去形形色色的人,似乎稱不上是他的「戀人」,蔣逸從未在江獨慎身上感受到戀愛中的人正常有的神態或者氣場,而從那些欲求不滿的怨氣和傳聞看來,那些人甚至沒能當上「炮友」。
但是江老闆人帥多金,儘管身上貼著各種勸退標籤,但還是不少人不信邪,認為對方只是還沒有遇到「真愛」,而自己說不定就是那個「真命天子」。
蔣逸看著不遠處躍躍欲試的人,輕嘆口氣。
「這段時間以為你消停了下,怎麼又來了。」這之前江獨慎已有三四個月沒來他這裡,蔣逸還以為對方稍微好了些,沒想到今天一來,又是那種熟悉的搜尋獵物的眼神,而且這人的眼神也不像在找對象,反倒像在分析投資報告上哪些項目更有價值。
江獨慎沒有理會蔣逸老媽子一樣的苦口婆心,這會兒功夫他已經喝完那杯「幽蘭」,然後用下巴點了點酒杯的方向,「再來一杯。」
「不能來了,你又不能喝,充什麼胖子。」蔣逸拒絕。
而江老闆聞言只是撩了撩眼皮掃他一眼,把他掃得渾身發毛,這些年江獨慎是越發有大老總的氣勢了,眼裡那溫度都是凝結的。
雖然是老朋友,但到底是他酒吧的投資人,他的甲方爸爸。
蔣逸是扛不住了,正想打電話問下他們另外一個好友陳德鳴什麼時候能到,剛好一轉身就看到人到了門口,陳德鳴穿著一身休閒西裝,邊走進來邊脫下外套。
「老陳!」蔣逸喊了一聲,朝對方遞去求救的眼神,陳德鳴挑了挑眉,看了眼一動不動靠坐在沙發上的江獨慎以及桌上的三個空杯,大概掌握了情況。
他擡手制止了欲言又止的蔣逸,徑直道:「給他上,也給我來杯一樣的。」
蔣逸完全拿這兩個傢伙沒轍,示意吧檯上酒後,眼不見為淨轉身回去做生意。
陳德鳴作為江獨慎的心理醫生,比蔣逸更知道如何對症下藥,但江獨慎的情況太複雜,而且近幾年這人心思隨著年齡和閱歷增長更深沉了些,他已經越來越無力,就比如江獨慎近兩三年病態一樣物色新獵物,控制、操控甚至是精神上折磨對方,然後分手,或者被分手,整一個過程仿佛是一種什麼儀式或者實驗過程。
江獨慎這過程中總是扮演成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風度翩翩,噓寒問暖,仿佛他確實是處於戀愛中的人,但這人渾身上下又透露著一種違和感
陳德鳴看得很清楚,江獨慎在和那些人一起時既冷漠又毫無感情起伏,仿佛那些關心的行為都是在模仿,而他本質還是個旁觀者。
「今天不網聊了?」陳德鳴斟酌了一下,選擇開門見山。
他和江獨慎吃過幾次飯,知道江獨慎最近似乎認識了一個網友,經常和人網聊,吃飯時也老是看手機。江獨慎和對方聊天時是平靜的,對,平靜,而不是冷漠,他仿佛總是在沉思要回對方什麼,會微微蹙眉,會露出不解,而不是像個機器人一般精緻麻木。
這是一個好的現象。
作為心理醫生,陳德鳴總是建議江獨慎建立不同種類的信任關係,「網友」就是相對安全的一種。他原本打算再觀察一段時間再去打探下對方是誰,但現在看來,江獨慎身上的那種平和感又消失了,看來這段關係因為什麼原因受到了影響。
「我沒事。」江獨慎知道陳德鳴想說什麼,他在和陳德鳴吃飯聊天時並沒有故意去隱藏明朗的存在,他想知道作為心理醫生的陳德鳴怎麼看待自己的這種略微沉溺的行為,但還沒等他諮詢陳德鳴的專業看法,他卻發現自己也許不能再沉溺下去。
但這沒什麼,這不過是他經歷的一次新型嘗試,只是嘗試失敗了,沒什麼特別的,他習慣失敗。
腦海中閃過明朗朋友圈的合照,以及那個粉色愛心符號。
「我從未和人如此持續地聊天,他似乎覺得我有趣。」江獨慎突兀地說了這麼一句,他雙腿交疊,十指交握地放在膝蓋上,看起來姿態放鬆,但神色卻有些漠然。
「雖然我不這麼覺得。」
陳德鳴有些驚訝,或者甚至說「受寵若驚」,儘管他們認識了十幾年,他還是好友現在的心理顧問,但對方向他袒露心聲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意識到江獨慎非常看重那段所謂的「網友關係」,因此他仔細考慮,然後才有些謹慎地發問:「你想在現實中認識他嗎?」
江獨慎晃了晃酒杯里幽藍色的調酒,嘴角淡淡勾起一抹笑,像是自嘲,又像是釋然。
他最終搖頭,「我這樣就好。」頓了頓,他喝掉杯中酒,「他這樣也好。」
陳德鳴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沒法慫恿好友去做什麼,因為江獨慎喜歡男人,但對方不一定,或者說,對方大概率不會是。
如果這之前江獨慎真的問了陳德鳴對他和明朗成為網友關係的意見,陳德鳴會毫不猶豫地建議對方,儘量只保持網友關係,因為這種關係可以穩定成為江獨慎的「藥」,而不必擔心關係破裂失去藥效,或者見面後粉碎美好成為「毒藥」。
「我應該主動在現實中認識他嗎?」江獨慎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陳德鳴微笑:「有時候,做朋友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就算只是線上的朋友,有時互不認識反倒是互相傾吐的安全保障。」
「像你和蔣逸這樣的朋友嗎?」
「對。」
「但我從未結交過朋友。」
陳德鳴默然,江老闆這話有點扎他心,不過他明白江獨慎的意思,他是因為父親當年是江獨慎的主治醫生而認識對方,而蔣逸一開始只是他的朋友,被他帶著才認識江獨慎,他和蔣逸,算不上江獨慎自己主動去「結交」的朋友。
「你有『結交過』的。」陳德鳴嘆息,「沒有人可以不努力就擁有朋友。」
學生時期和小混混起衝突會默默陪他們打架,在他們失戀時一通電話就能半夜出來陪他們喝酒,資助他的研究所,投資蔣逸的酒吧……這些如果不是江獨慎的「努力」,他和蔣逸又怎麼會成為對方的死黨呢?
江獨慎聞言有些訝然地擡眼看向陳德鳴,陳德鳴聳聳肩,遠處的蔣逸像是有什麼默契般剛好朝他們扮鬼臉,江獨慎笑了起來,摘下金邊眼睛揉了揉鼻樑。
「你說得對。」
陳德鳴有些慶幸好友似乎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他剛想結束這些搞得像心理諮詢一樣的談話,重新回到好友身份聊天,但還沒轉換完畢,就見到江老闆已然對和他聊天失去了興趣,注意力被門口的騷動吸引。
一群打扮精緻的男人鬧鬧哄哄走進酒吧,江獨慎挑了挑眉,狹長的眼掃向這些人,漆黑的眼裡又露出那種像是挑選實驗對象的精光。
陳德鳴無語,嘗試勸解:「餵……老江啊,你就不能消停點……」
他還沒說完,江獨慎的手機就響起熟悉的鈴聲,是語音通話。
屏幕上顯示「Lang」。
陳德鳴目光一凜,他知道這個頭像,正是好友的網聊對象,他雖然不知道兩人的網友關係受到什麼影響,但不管怎樣,這對江獨慎來說都是一個不穩定因素,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好友兩句,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卻見江老闆已經猛地拿過手機,快速起身,大步朝自己的專屬包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