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024-09-14 05:02:36 作者: 渡寒星

  第9章

  坐落在深山內的療養院四面環山,迎湖而建,一幢幢小獨棟錯落有致,風景優美,院內如同一座大學城,不僅建有大型的圖書館和國風學院,還有各種齊備的文體設施。

  療養院獨特的地方就在於它劃分區域,既有有錢就能入住的別墅區,也有專門服務為社會做出過傑出貢獻人員的傑人區,還有大片開放區域供有療養需求的普通民眾入住。

  療養院由政府主導引進社會投資合力開辦,現任院長是陳德鳴父親陳奇教授,江獨慎既是這裡的最大投資人,也是院裡常客。

  或者說,VIP患者。

  陳德鳴看著坐在自己辦公桌前的好友,對方坐在這裡大概一個多小時,期間打了兩個電話,打電話對象是那晚勾搭江老闆的「實驗品n號」挑染男,電話內容是讓實驗對象匯報當前位置以及在做什麼。

  其實那晚江獨慎雖然說了個「好」字後多喝了一杯蔣逸店裡的「幽蘭」,但也並沒有留聯繫方式給對方,私人號碼不必說,甚至連對外公開的手機號碼都沒有留。但是沒過兩周,陳德鳴就發現江總竟又翻了挑染男的「牌子」作為新的「實驗對象」。

  這次電話里對方似乎忍無可忍發火了,尖銳的怒罵隔著手機都能聽到,但已完成查崗任務的的江老闆只是神色不變地掛了電話,看得陳德鳴有些心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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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獨慎的症狀變重了。

  陳德鳴觀察得很清楚,對方其實並不是真的那麼想知道電話那邊的人在做什麼,這無限接近於一種儀式,江獨慎只是需要間隔一定時間,做這麼一件事,與其說他是執著於這個行為獲取到的信息,不如說他執著的是這個行為本身。

  不是偏執,而是強迫。

  江獨慎當年是他爺爺陳奇教授負責過最棘手的人格障礙病人,也是當年還是學生的他見過最複雜的真實病例,這種複雜並不指病情特別嚴重,而是一種極端清醒和極端混亂的糅合。

  當年隨著江獨慎深入接受治療,一開始嚴重的自毀傾向慢慢好轉,卻開始出現了其他精神疾病的症狀,雖然都是輕症,但在受到對應的外界刺激時,某一種症狀便會加重,但偏偏患者本人有著超乎常人的冷靜和嚴苛,他清楚認知到自己患病,並且近乎殘酷地進行自控,同時又深陷無法逃脫的夢魘和情感失調。

  江獨慎很早就能憑藉自己的超強自控力讓病情控制在自己可以掌控的範圍,他從未在公眾場合出現過嚴重的發病,同時江獨慎善於偽裝,只要不和他發展較為親密的關係,正常社交範圍的外人根本無法察覺出他的異常。

  非常棘手。

  陳德鳴不知道好友為什麼在最近兩年從一個三十年間對人類不感興趣的禁慾修仙者,變成了個「饑渴萬分」像是到處求偶的猛獸,但他知道的是,最近因為一段網友關係逐漸變回正常的江獨慎,又因為這段網友關係的破裂而開始變得異常。

  「老江,我們聊聊……」陳德鳴作為心理醫生,剛想開始進行診療,江獨慎卻擡手制止了他的話。

  「我知道,我的強迫症嚴重了。」江獨慎點了根煙,眯著眼緩緩吐了一口煙圈,這間辦公室的禁菸規則面對VIP投資人似乎失去了效力,「這就是我來這裡的原因,你不必在意,做你自己的事。」他冷靜道。

  陳德鳴嘆口氣,久病成醫,江獨慎總是很清楚自己的病情,是變好,還是惡化,他甚至知道自己變化的原因,但常常不說,有時候他甚至為好友這種過度清醒感到悲哀。

  他能做的十分有限,對方不需要他分析病情,不需要他做心理引導,甚至不需要言語上的提醒,江獨慎應該也已經在意識到自己症狀加重後就安排了自我訓練。

  他能做的,似乎真的只有提供藥物治療,以及提供一方清淨之地,讓好友在這裡休息和自我排解。

  陳德鳴雖然很想和江獨慎多聊聊,但無奈病人不配合,而他也確實比較忙碌,再三確認好友沒事後,他便有些憂心忡忡地去看診了,留下江獨慎自己在他的辦公室里待著。

  但江獨慎並沒有久坐,他又吞雲吐霧了十來分鐘,就起身離開,在療養院內四處走走,他年少的時候曾在這裡住過一段不短的時間,在這裡能夠讓他重拾一些平靜,效果還是很顯著的,接下來他沒有再打電話給當前的對象去確認對方行蹤。

  回到家,江獨慎洗了澡,沒有胃口吃東西,只喝了一杯咖啡便回到書房加班,手機響起,江獨慎看了一眼有些詫異,他以為白天對方大鬧一場後不會再聯繫他,至少今天不會。

  對方打電話來道歉,說是當時有點忙,所以沒控制住脾氣,其實很開心江獨慎這麼關心自己,他覺得江獨慎總是「查崗」是因為重視他,認為占有欲大也是江老闆的魅力,對此江獨慎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問對方在哪裡,吃飯了沒有,像是走流程一般。

  得知江老闆還沒有吃晚飯,對方說要來他家給他做,江獨慎皺起眉頭拒絕了,那個小男生又嬌嬌柔柔說讓他出來自己可以陪他吃,江獨慎今天有些累並不想配合實施「談戀愛」的相關行為,於是也拒絕了,兩人氣氛頓時有點尷尬和僵硬。

  小男生不能理解他們明明是剛勾搭上,理論上應該是熱戀期,這位大老闆為什麼能這麼冷淡,他心有不甘,又撒嬌了一通,說自己待會要去朋友生日會,手上拿不出像樣的禮物,很苦惱。

  這下江老闆聽出來了對方是找他要錢的意思,他淡淡勾了下嘴角,爽快地給人打了一個大方的數額,終於結束這通讓他不耐煩的電話。

  掛掉電話後,江獨慎揉了揉鼻樑,覺得這次嘗試可能要提前結束。

  這樣的關係又持續了兩周,江獨慎每天定時去療養院散步,並且增加了用藥量,這幾天他感覺到自己症狀有些緩解,也就沒有聯繫那個小男生,但對方似乎反倒不習慣了,一天好幾個電話打來,都是些黏膩的撒嬌,他以為江老闆喜歡玩查崗控制欲這一套情趣,但江獨慎此時卻已不再那麼需要一個實施強迫症行為的對象,過於頻繁的聯繫影響了他的工作,讓他有些煩躁。

  「寶貝,我又來查崗啦!」男生又打了個電話來,江獨慎此時正在前往下一個會議室的路上,原本面無表情的臉開始往冷若冰霜轉變,讓一旁的助理鄭拓風看得心中打鼓。

  差不多到這了。

  江獨慎若有所思,嘴上卻淡淡道:「乖,在忙,你先逛街,喜歡什麼就刷給你的卡買,今晚請你吃大餐。」

  鄭拓風下意識地咬唇,神色變得隱忍和失落,抓著筆記本的手指用力到指節泛白。

  對面歡天喜地又美滋滋地撒嬌了幾句才掛掉電話,鄭拓風擡頭正要忍不住說什麼,卻見自己上司的神色冷漠,絲毫不像是剛和戀人打完甜蜜電話的人,他心中疑慮,但也因此咽下了差點脫口而出的多管閒事。

  江獨慎冷冷的目光掃來,鄭拓風被凍得猛然低頭,連忙掩飾自己起伏的情緒。

  這邊也許也差不多到這了。

  江總心中漠然地想,他不需要一個心思過多的助理。

  晚上,江獨慎請了小情人上了S市最高的摩天大樓頂層旋轉餐廳吃了豪華大餐,然後還陪著人又逛了一遍商場,把原本就放滿了對方下午瘋狂購物「戰果」的車后座塞得滿滿當當,一絲縫隙都不留。

  小男生高興壞了,全程撒嬌餵食,但江獨慎不喜身體接觸,都淡淡以不愛吃零食拒絕,最後對方懶懶靠在車窗邊緣,眼中帶著些撩撥,問:「寶貝,送我回家,我今天高興,待會回家好好『獎勵』你……」

  江獨慎笑了笑,不置可否,發動大奔,修長的手臂轉動方向盤,流暢開出了商場停車場。

  男生以前有點煩這位大老闆渾身上下的距離感,但現在卻覺得對方這樣的冷淡格外撩人。

  他這段時間算是真正見識到了事業有成的成熟男人的魅力,和他以往交往過的那些咋咋呼呼年輕男人不同,成熟男人身上散發著見多識廣的沉穩氣場,還有在金錢方面遊刃有餘的安定感,這些都讓他為自己竟能釣到這樣的優質男人而沾沾自喜。

  果然不應該相信損友的話,那晚對方說江老闆名聲不好,操控欲極強,性格龜毛,那裡還不行……目前看來,前面兩個他都覺得可以忍受,畢竟人家老闆出手大方,有得有失嘛,至於最後一條,他今晚就可以驗證一下,反正他是不信身材高大頎長的男人會「不行」,一定是之前那些人魅力不夠罷了。

  男生還在那裡美滋滋盤算今晚怎麼能讓江老闆「獸性大發」,沒想到一下車,整個人就有點懵。

  「這裡不是我家呀?」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一條河,附近是個小公園,只有一些夜跑和遛狗的人經過。

  不是……這江老闆玩得這麼野?

  他驚訝感嘆良久,然後心底開始有些亢奮激動,他就知道,這麼優質的男人怎麼可能不行!大概是有些太重口的癖好,怕被人發現有損形象,所以才一直藏著掖著……

  江獨慎對對方心底的黃色小劇場一無所知,逕自把對方的小挎包從自己車裡拎出來。

  「車上的東西我會讓人送到你家。」他把包掛到男生身上,動作輕柔,但卻全程避免皮膚接觸,神色溫和卻眼神冷漠,「我們到此為止。」

  什……麼?

  男生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這人是在跟他談分手啊!

  就在他以為男人對他寵愛有加,他們今晚能有個火熱的夜晚的時候,對方竟然甩了他?

  「我沒懂……」他有些恍惚,「我究竟是哪裡惹了你?」自尊心受重創帶來的茫然和震驚後,就是滔天的不甘和怒火,他咬牙切齒問:「你一天查崗十來次,問的都是同一個問題,天天見不到人,好不容易約會都要看你臉色,去哪裡做什麼吃什麼都要按你的標準來,別說親一口,連拉個手你他媽都不樂意!這些我全都忍了……到頭來你跟我說分手?就憑你?!」

  越說越憤怒,小男生猛地把對方剛掛他身上的挎包扯下來甩江獨慎身上,但江獨慎臉上毫無波瀾,像個旁觀者漠然地看著對方歇斯底里,就像他經歷過的無數次類似場景一樣。

  他沉默了會兒,似乎是給與對方平復情緒的時間,然後才淡淡開口:

  「你的朋友應該早就告訴過你,我有這些問題。」他指的是那晚在酒吧,對方一開始因為朋友規勸而放棄,但最後還是過來搭訕的事,「但你依然選擇嘗試,證明你認為我的條件足以讓你一定程度上忍受那些情況。」

  「你確實做的不錯,就算偶爾沒忍住,很快也會打電話回來道歉。」

  「我付出了等價的金錢,換取你忍受我的問題相處一段時間,而你做不錯,我也提供了更多的『獎金』,我們雙方各取所需,算是雙贏。」

  「現在分手,不過是我不再需要換取你的時間,而且出於不耽誤你尋找其他機會的考量,我已經儘可能快速地做了決定,終止這段關係,我希望你也能友好地結束,如果有什麼其他問題可以提出來,我會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儘快解決。」

  江老闆木著臉發表了一番演說,直接把小男生說傻了,整個人像被什麼符咒鎮住一樣靜止在那瞪著眼前的人,臉部漸漸扭曲,那表情大概是——你在說什麼壁畫?

  他好歹也是大學畢業的,這些字每一個分開他都懂,怎麼組合在一起就像天書一樣?

  江獨慎見人不反駁,但還是朝他怒目相視,想了想,推了推金邊眼鏡,又補了一刀:

  「你若是覺得錢不夠,我可以再給你一筆『分手費』……」

  小男生終於回味過來,聽不懂不要緊,反正他算是知道了這人確實就像傳聞中所說的那樣,有那個大病!

  「你個神經病——」他齜牙咧嘴往前沖,想給人來一巴掌——手卻被人穩穩捏住了。

  是的,捏住,對方的手太大,僅僅是用幾根手指就捏住了他那細瘦的手腕。

  掌風戛然而止,江獨慎維持著茫然的表情睜大眼愣在原地,一條修長勁實的手臂從他身後探出制止了對方的攻擊,緊接著,帶著點懶散的低沉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還要圍觀你這種狗血爛劇多少次,江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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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朗:修羅場,呵,這個我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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