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美拉（12）

  奇美拉（12）

  X見到奇美拉, 立刻熱情洋溢地張開雙臂要將奇美拉抱個滿懷：

  「喔拜託，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先來個大大的擁抱——」

  奇美拉不動聲色地躲開X亢奮的擁抱, 看得出奇美拉很不適應和他人有肢體接觸。對於奇美拉舉止明顯的躲避，X並未感到失落, 而是轉身自來熟地搭上林執的肩膀，X和奇美拉身形相仿，這一搭直接把林執壓得高低肩, 這小子是一點都沒跟自己客氣……林執有些無奈地瞥了眼X，好巧不巧地與他對上視線, X像卡通片裡表情誇張的人物朝林執露齒一笑。

  「我口渴了, 嘿[盤古], 給我來杯冰鎮氣泡水, 我最近在控制飲食, 你知道的, 輕斷食的日子總是難熬。」

  「有話就說, 說完就滾出我家, 」奇美拉切換出菲尼克斯人格, 他對X更加冷漠粗暴, 「我甚至連一杯冰鎮氣泡水都不想給你喝。」

  這世界上竟然還有人能令菲尼克斯如此較真地翻臉, 可見X和菲尼克斯之間存在不小的過節，X捂住胸口裝作心碎的模樣：

  「喂喂餵好傷人啊，再怎麼樣我們曾經也是合伙人吧？一杯水都不給喝也太小氣了——噢感謝你[盤古], 你永遠是最棒的人工生命，」X抓過[盤古]端來的冰鎮氣泡水咕嘟咕嘟飲下半杯, 打了個滿足又響亮的嗝，「好啦好啦, 接下來是說正事時間——」

  

  X總算放開林執，坐在沙發靠背上歪頭問菲尼克斯：

  「你知道[巴別塔]重啟「圓頂」計劃麼？哦喔，他在場也沒關係嗎？他知道你的事情了？」

  X對林執努了努嘴，菲尼克斯不咸不淡的目光掠過林執的臉：

  「他是奇美拉的戀人，他有知情權。」

  「有個性的美人我也喜歡，」X吹了聲輕佻的口哨，「我調查過了，不全是[巴別塔]的勢力，嘶，還有一些更複雜的成分在裡面，你知道那些政客就喜歡發動戰爭，從冷熱兵器到文化戰信息戰輿論戰，啊，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戰爭，所以我每年許願都是希望世界和平——」

  「他們不可能成功的！」菲尼克斯難得情緒激動，「人工生命的核心是『生命』，底層數據架構是基於人類大腦邏輯思考，他們哪來那麼多將死之人的大腦……」

  菲尼克斯說著說著忽然沉默了，從道德層面上而言確實是不可能，可只要他們點頭，就不缺實驗者作為消耗品投入「圓頂」計劃中。林執再一次刷新對人性之惡的認知下限，林著能成為人工生命，前提是他已經離世，而新啟動的「圓頂」計劃則本末倒置地將活生生的人類作為研究耗材。

  「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我要上門來找你了吧？」X的微笑有幾分神秘和深意，「我們這是在拯救世界啊兄弟，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兩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因為理念不合分道揚鑣，又因為某次世界毀滅的大危機重新合作，不是很感人嗎？！」

  「鳳凰，」菲尼克斯仍然拒絕了X，「我不會和背叛過我的人進行合作。」

  X身體倏地一僵，隨後又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打哈哈態度：

  「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呀奇美拉，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如果不是我，現在被全球通緝的人就是你了。」

  菲尼克斯不留情面地揭穿X：

  「那是因為你蠢到為政府開發[神明]系統反制人工生命卻還在裡面動手腳！」

  X生氣地瞪著菲尼克斯辯駁道：

  「如果沒有我刻意留出的漏洞讓你改寫程序，你覺得[盤古]現在還能給我端上來一杯冰鎮氣泡水？！早就被[神明]當成電腦病毒殺掉了！」

  菲尼克斯說話十分難聽：

  「就算你不刻意留出那個漏洞我也一樣都能改寫！你寫的代碼就是一坨不可降解垃圾！」

  X儼然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從沙發上彈跳起來，薅著那頭紅得快燒起來的蓬鬆亂發大吼：

  「你都要二十歲了拜託你成熟點吧！我只是賣掉了幾串代碼而已，而你無理取鬧的態度就像、就像我不小心吃了一個五歲小孩最愛的全麥核桃貝果！」

  「你賣的是我寫的代碼！」菲尼克斯看了林執一眼，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復心情，「你還是滾吧。」

  X立刻進行戰術調整，轉而做林執的思想工作：

  「你有興趣拯救世界嗎？嘿，你想想，不用你去當超人，不用你冒著生命危險去打怪，只要敲敲鍵盤就可以，敲敲鍵盤就能拯救無數條人命啊！」

  「我不會寫代碼，」林執實話實說，「我只是個酒吧銷售，現在是無業游民。」

  「我教你啊，從頭學起很簡單的，現在小學生都有編程課，沒道理小學生會你不會吧？嗯？」

  菲尼克斯扯住X的領子，將他強行拽離林執身邊，X以為菲尼克斯要把他丟出門，像只屁股著火的猴子上竄下跳拼命掙扎。菲尼克斯將X拉進最近的房間反手關門，林執怕菲尼克斯忍無可忍對X施暴造成血流成河的少兒不宜場面，趕緊讓[盤古]開攝像頭，但[盤古]說林執沒有這個權限。

  林執在門外來回踱步，焦急程度不亞於在產房外等待的丈夫，他還時不時蹲下來查看門縫會不會有新鮮的紅色液體流出，然後鬆了口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總算出來了，X朝林執比了個象徵勝利的剪刀手，菲尼克斯還是毫不客氣地讓他滾，X這次很自覺地麻溜離開，臨走前還向菲尼克斯拋了個飛吻，下次見。

  等X一走，菲尼克斯便頭疼地捂住腦袋，很難想像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人能讓菲尼克斯感到棘手。

  「你們說了什麼？」

  林執讓[盤古]給菲尼克斯倒杯水，菲尼克斯則說要酒。

  「我先說結果，我們要重構一個「圓頂」計劃。」

  「為什麼？」林執目瞪口呆：這是兩個人隨隨便便一拍腦袋就能做出重要的決定嗎？

  「鳳凰被通緝是因為「圓頂」計劃需要他，他之前賣掉了我寫的人工生命底層代碼，當然這個厚顏無恥的混蛋對外宣稱那是他寫的，如今重啟「圓頂」計劃，自然需要他續寫那串代碼，」菲尼克斯直接掄起酒瓶猛灌了兩口，「他陰差陽錯地幫了我，不過這不是他本意，他就是個自私愚蠢的利己主義者。」

  「那你為什麼還要與他合作？」

  「我從來都不想讓人工生命取代人類，人工生命創造的初衷就是用來服務於人類，就像[盤古]，他生前是我的管家，在家族裡唯一一個不會把我當異類看的人，我只是希望他能夠繼續陪伴在我身邊，僅此而已。」

  這個信息有些超乎林執想像，他還以為[盤古]是在無數次運算中產生自主意識的AI。

  「我希望人工生命是人類的情感載體，而不是武器。」

  「我要搭載一個合理的、溫和的龐大平台，能夠搜集實驗者的腦神經數據卻又不會傷害到實驗者，並且能夠吸引大批實驗者主動參與該項實驗。」

  「什麼樣的平台能做到這種程度？」

  林執頗為懷疑，這樣的平台即使存在，要靠什麼去吸引實驗者？而且還得讓這群實驗者心甘情願接受實驗，菲尼克斯微微一笑：

  「不知道。」

  由於奇美拉也在重啟「圓頂」計劃，因此他希望林執當他的代理人，替他出面進行一些業務上的對接和交流工作——當然這裡面也包藏了奇美拉的極大私心，一方面他可以順理成章與林執同居，另一方面林執也不用再苦心投遞簡歷卻四處碰壁，林執同意了，這是他經過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奇美拉不可能既要研發，又要用菲尼克斯的人格去和各路牛鬼蛇神扯皮，而林執有著姣好的容貌和能說會道的社交口才，是個完美的代理人人選。

  為此林執把一些必需品搬到了奇美拉家，雖然奇美拉家裡什麼都不缺，但有些物件林執還是習慣用自己的，比如那件油膩膩的舊圍裙，比如裝載著林著的電腦，比如那盆白月季。

  時值四月，白月季終於又長出花苞了，春末的夜風愜意溫柔，吹得那些小巧可愛的綠苞在風中微微擺盪，看得林執心臟柔軟，他認為這是個好兆頭，象徵著生機和希望。

  奇美拉告訴林執，他可以把林著移到家裡的電腦里，他家有幾百台電腦，隨便挑一台都能用，但林執非要帶上自己的電腦，因為這台電腦里保存著許多關於母親的珍貴影像，直到意外發生後，他才用這些寥寥無幾的影音相片來悼念過去被他忽視的幸福。

  「你電腦里有的遊戲我也都有，你可以隨便玩。」

  奇美拉不明真相，還在試圖說服林執，他當然是想給林執他認為最好的，

  「菲尼克斯早就幫我玩通關了……」林執隨口應和，靈光瞬閃，「遊戲！對啊！遊戲！」

  「遊戲？」奇美拉不解。

  「做一個遊戲，類似全景VR那樣讓玩家通過儀器連接上端腦，我們就在玩家遊戲過程中搜集他們的大腦信息數據，而且這個遊戲一定要可玩性夠強，同時能夠最大程度激發玩家的腦力，比如闖關，爬塔，」林執激動得雙眼冒光，「這個遊戲就叫《圓頂》，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