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美拉（8）

  奇美拉（8）

  至此林執就這麼稀里糊塗地與奇美拉談上了戀愛, 由於兩人都是初戀，毫無戀愛經驗的林執勝在比奇美拉多吃幾年米，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最後會跟男人談戀愛, 對方的年紀還比自己小不少。

  談戀愛後奇美拉第一件事就是對自己進行形象改造，他認為自己的臉配不上林執。據說曾經白化病是無法治癒的基因遺傳病, 如今的醫療技術能夠治癒白化病的絕大部分病症，但黑色素合成缺陷仍然是無法攻克的醫學難題，因此奇美拉的外貌永遠異於常人。

  解決這種問題必須追本溯源, 在林執的再三追問下，奇美拉向林執坦白, 他不僅有白化病, 從小還患有自閉症, 經過治療後才勉強能夠融入校園生活, 卻又由於相貌遭受到校園霸凌, 導致他的心理疾病加重, 極度抗拒與人類接觸。

  甚至連奇美拉的父母也無法接受他, 他們認為奇美拉是最頂尖最優秀的基因相結合, 怎麼生下來的孩子會有如此嚴重的生理和心理缺陷？

  對於歷史古老悠久的名門世家而言, 奇美拉是個不折不扣的異類, 於是他被強制送入精神病院治療, 卻因此分裂出菲尼克斯這個人格，通過菲尼克斯的幫助，奇美拉偽裝成正常人融入這個複雜的人類社會——其實一點都不正常, 他只是掩耳盜鈴地戴上一副易容眼鏡，普通人的外貌之下仍然躲藏著一頭被眾人所厭棄的怪物, 而他也對人類抱有極大的警惕和恐懼，直到林執出現, 接近，示好，讓奇美拉生平第一次冒出「想擁有一個人類」的瘋狂念頭。

  林執聽完奇美拉的剖白，並無任何同情，而是感到極度的毛骨悚然：奇美拉的愛實在太沉重了，就像一池深不見底的水源源不斷地灌注在林執身上，林執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真的能好好承載奇美拉嗎？或許在將來的某天，他會無法荷載奇美拉這份過於孤注一擲的情感洪流而徹底粉碎爆裂。

  至少先享受這一刻吧，林執也不敢妄論未來究竟是好是壞。

  可惜對奇美拉的形象改造最終仍是以失敗告終，背後折射出的其實是奇美拉嚴重的心理問題，從他擁有自我意識開始就如影隨形的強烈自我厭惡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打消的，林執只能在日常生活中有意識地引導奇美拉。

  不過奇美拉也會製造很多令林執意想不到的浪漫驚喜，他不知道從哪裡打聽來的消息，竟然在那個已經被林執拿來當菸灰缸多年的花盆裡重新種上白月季，甚至連品種都和母親生前種的一模一樣——林執站在陽台看著在夜風中輕柔搖曳的白色花朵震驚得無以復加，髒兮兮、空蕩蕩的花盆就像曾經他麻木的心臟，這一刻重新被踏實的土壤和象徵生命力的花朵所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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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過神後林執已經把奇美拉推倒在陽台欄杆上吻他，奇美拉怔了怔，下一秒便反客為主回以更熱烈的攻勢，無論奇美拉在平日裡看起來多麼人畜無害毫無殺傷力，然而他在情事上雄性生物與生俱來的征服欲和掌控欲展露無遺，甚至更具有令人產生天然恐懼的強大壓迫性。

  奇美拉輕巧地將林執抵在牆上，大概是奇美拉的力氣大而林執的體重又輕的緣故，每次奇美拉都喜歡用這個姿勢，由於身體重力的緣故而頂到很深的地方，而林執害怕摔倒就會四肢並用地緊緊攀繞著他又哭又罵又叫，眼淚和汗浸透長發。

  林執忘情的尖叫甚至驚動林著，五歲孩童對於這種少兒不宜的行為毫無概念，哭得音響都炸麥了：

  「不要欺負我哥哥！壞人快點放開哥哥！嗚嗚嗚……」

  林執和奇美拉麵面相覷，心照不宣地尷尬一笑，隨後林執逃似的跳出奇美拉的懷抱，捋了捋汗津津的頭髮，跑到電腦前哄林著：

  「不哭不哭，不是阿著想的那樣，哥哥和他在玩呢。」

  「哥哥是不是被大雪怪欺負了？你看你都哭了。」

  林著哭得一抽一抽的，還要關心林執，林執聽到「大雪怪」這個外號差點笑出聲，又怕傷到奇美拉比蟬翼還脆弱的自尊心，只能用上下嘴唇分別包住牙齒，像個沒牙的老太太憋笑，同時不忘教育林著：

  「阿著，不可以給人家亂取外號，這是不禮貌的行為，還有，他是哥哥的戀人，你要叫，嗯……呃……嫂子……」

  「大雪怪是女生嗎？」林著「呲——」地猛吸一口鼻涕，抽抽搭搭地問，林執憋不住當場笑出聲：

  「當然不是了哈哈哈！他是男人喔，還有說了不許叫人家大雪怪！」

  林著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悄悄話似的壓低音量：

  「哥哥你別怕，我趁他不注意電死他！」

  「……你有這麼大的本事？」

  林執目瞪口呆，電腦漏電這是重大安全隱患啊！奇美拉背後靈般悄無聲息地籠罩到林執背後，心虛地狡辯道：

  「不要電死我好不好？我只是跟你哥哥在玩。」

  「你明明害得哥哥都哭了！你是壞蛋！你是大壞蛋！」

  「不是的，真的不是！哥哥是因為、嗯……因為喜歡才哭的。」

  林著將信將疑：

  「喜歡不是應該笑嗎？為什麼會哭鼻子？」

  小孩子總是會問出許多稀奇古怪的問題，即使是智能生命，五歲的小孩也不可能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再說了，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啦……

  「你還小，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我要長大多大才能知道？」

  林著的小臉貼在屏幕上，鼻涕眼淚把屏幕蹭得髒兮兮的，林執寵溺地笑著為他拭去淚水：

  「等你十八歲的時候就知道了。」

  林執慵懶地翻了個身，頭皮倏地一扯，傳來鑽心疼痛使得他瞬間清醒，轉過臉，奇美拉正枕在他頭髮上熟睡。林執的頭髮黑得像團濃墨，更襯得奇美拉膚白如雪，如同展館內精緻脆弱的白瓷藝術品，完美得沒有絲毫瑕疵。

  林執看著奇美拉的臉入神，由於太過幸福導致他有時會有種虛無的不真實感，他忽然就過上夢寐以求的生活，親人、愛人都在他身邊，這是可能的嗎？是他這種人配擁有的嗎？

  「醒了？」

  不知何時奇美拉睜開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林執。

  「嗯。」

  林執雙手掌根用力揉了揉眼皮，[盤古]開始例行播報：

  「新星紀323年12月9日早7：43，天氣晴轉陰，空氣濕度32.6%，夜間最大風力4級……」

  「[盤古]，安靜。」

  奇美拉說完，手指撫過林執的脖頸穿過凌亂的長髮，略微發力按住腦袋與之相吻，輕車熟路地剝去林執身上的單薄衣物，然後又像個捉迷藏的小孩尋找藏身之處，調皮地鑽進林執的身體裡。

  畢竟奇美拉正值大好青春年紀，每天早上兩眼一睜，身體比意識醒得更快，而林執又是熬夜又是抽菸喝酒，根本跟不上奇美拉堪稱變態的體力和精力，又捨不得讓奇美拉憋著，半推半就隨他去了。

  做完後奇美拉抱林執去泡澡，林執坐在奇美拉懷裡又來了一次，到後面林執幾乎都脫力了，眼皮和身體都重得睜不開，身體滑得像條剮了鱗片的魚，要不是奇美拉始終拖著他軟塌塌的腰，他可能真的會淹死在這個大得和游泳池沒什麼區別的浴缸里。

  林執又睡了個回籠覺，起來後[盤古]在床邊為他準備好衣物和洗漱用品，林執打了個哈欠：

  「奇美拉呢？在工作嗎？」

  「是的。」[盤古]答道。

  林執明白即使是愛人，也不可能毫無保留地分享一切秘密，但關於那個藍色大門的房間，每每林執遠遠看去，心中都有種難以言喻的違和怪異感，倘若奇美拉真的在這扇門後研發人工生命，就意味著他正在實施違法行為，對此林執自然感到憂慮，他也旁敲側擊詢問過奇美拉關於那個藍色門房間的信息，然而奇美拉似乎很忌諱與林執提起這件事情。

  但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奇美拉除了日常去大學上課和進入他的工作室工作，剩下的時間段與林執形影不離。

  新星紀324年1月1日，聯合政府出台一項新法規，針對民間勢力繼續研發人工生命，嚴重威脅到各國的信息安全，要求全世界公民所有網際網路通訊設備安裝[信徒]系統扼殺可能從智能系統里誕生的人工生命。

  簡單來說，人工生命是電腦病毒，而[信徒]就是殺毒軟體。同時還並且發布全球通緝令，通緝一名代號[鳳凰]的黑客。

  為此林執成天疑神疑鬼，神經兮兮生怕有人來刪掉林著，奇美拉安慰林執不用擔心，[信徒]並不會威脅到林著的存在，一旦擁有了自主意識，這些人工生命的繁衍速度無異於病毒。

  何況林著只是個五歲孩子，他能對國家機密造成什麼威脅？他還說我是大雪怪說我欺負你呢，林執攘了一把奇美拉，你怎麼這麼記仇啊，還記著大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