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美拉（7）

  奇美拉（7）

  103.

  「……瘋了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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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是奇美拉還是菲尼克斯, 腦迴路都異於常人，林執竟然還天真地以為他和奇美拉是同類。

  「你應該很喜歡才對啊，陪他玩得很開心吧？或者應該是說, 他陪你玩你很開心？」

  「這是違法的。」

  「好害怕，」菲尼克斯佯裝驚恐往後縮了縮, 「你要報警把我抓走嗎？」

  林執倒也不是落井下石的卑鄙之人，無論這小子出於什麼目的，至少林著是真真切切地回到他身邊, 林執作為利益既得者非法擁有數字生命，從法律角度而言他屬於菲尼克斯的共犯, 他自然不希望菲尼克斯落網。

  而且林著能回到林執身邊全拜菲尼克斯所賜, 林執有什麼資格和菲尼克斯置氣？

  林執豁然開朗, 回到門口撿起滿地散落的食材, 菲尼克斯歡呼：

  「喔太好了, 今天總算可以吃得豐富些了。」

  電腦里的林著受到菲尼克斯的情緒感染, 也跟著起鬨：

  「哦哦！吃好吃的！好吃的！」

  「假如數字生命被銷毀, 還能重新再創造出來嗎？」

  「只要源數據還在就可以, 對了, 我還能把你弟弟改裝成類似[盤古]那樣的管家, 幫你開燈開空調開熱水器都可以。」

  菲尼克斯活似金牌推銷員向林執推薦他們的熱銷產品有多先進實用。

  「不, 這樣就很好。」

  林執唯一的心愿就是林著能夠永遠無憂無慮、快樂幸福地活著，既然林著是數字生命，將永遠不受死亡的威脅。

  「阿著的源數據保存在你那裡？」

  菲尼克斯露出一副「你說呢」的表情, 林執腆著臉小聲問道：

  「如果他出故障了，你會維修他嗎？」

  「當然, 隨時提供免費售後服務。」

  林執眼睛像孱弱的星光亮了亮，對菲尼克斯舒展笑顏：

  「謝謝你。」

  菲尼克斯張了張無血色的唇, 想說什麼但沒有說出口，只是不自然地把腦袋轉到一側，林著驚奇地大叫：

  「哇！你的耳朵好紅好紅啊！」

  「噓——」

  菲尼克斯對林著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林著瞪大雙眼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的聲音從嘴裡跑出來，林執久違的心情愉悅去廚房開火煮飯了。

  母親做得一手好菜，林執記憶中母親每次炒菜都會穿著一件粉色圍裙，胸前印著一隻可愛小熊，偶爾她後背的結打得太緊自己抽不開，就會喊林執來幫她解。

  如今林執穿著這件又髒又舊，小熊成了花臉熊的圍裙，在狹小的廚房裡被油煙味和飯菜香包圍，他遺傳了母親的好廚藝，在他對未來有限的人生規劃里，或許他會擁有一位伴侶，不一定愛得多麼轟轟烈烈，可能都不是戀愛，只是自然而然覺得合適所以走到一起，他認為自己是經濟實用型宜家男人，至於算不算「好男人」，這要交由另一半來評定。

  爾後接連的變故讓林執領悟到，對人生越是期待就越容易落空，還不如什麼都不去想就這樣順其自然地等待未來的到來。

  「原來你會做飯啊！」菲尼克斯順著香味飄到林執身邊，看著他端出香氣撲鼻的菜不吝誇讚道，「我以為你只會煮速凍水餃。」

  「哥哥做飯超——厲害！」

  林著就是個專門提供情緒價值的氣氛組，明明聞不到嘗不到，但被弟弟吹捧得飄飄然：

  「會一點吧。」

  林執邊說邊拽開後背的繫繩，不知道哪裡卡住了拉不開，他只好求助站背後靈般籠罩著他的菲尼克斯，菲尼克斯搗鼓半天總算解開了。

  「謝了。」

  林執脫下圍裙隨手掛到廚房的牆上，菲尼克斯像條大尾巴跟在他身後，林執好笑地問：

  「你進來做什麼？」

  「幫忙……」

  菲尼克斯心虛地說，眼神躲閃不敢直視林執，仿佛不是來幫忙而是來做賊的，林執瞬間捕捉到他的態度變化：

  「奇美拉？」

  「我——」奇美拉那對玻璃珠般剔透的眼瞳瞬間籠了層蒙濛霧氣，「對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要那麼做，可是我控制不住，他就跑出來了……嗚……我果然是個卑鄙無恥下流的人渣……」

  不是，剛剛氣氛不是挺溫馨愉快的嗎？這小子又受什麼刺激了？

  「那事就翻篇吧，如果想跟我上床，就用正常的方式向我提出來。」

  奇美拉本來捂著臉，一聽林執的話，指縫裂開露出兩隻亮晶晶的眼睛，悶悶地說：

  「什麼是正常的方式？」

  「先徵求我同意啊，」林執開始懷疑奇美拉是不是犯有累累前科，「你難道遇到喜歡的人就是喊菲尼克斯出來幫忙強上了對方嗎？」

  「沒有沒有沒有！」奇美拉腦袋搖出殘影，「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人！你是第一個，所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麼……拿你怎麼辦，」奇美拉說著說著整個人慢慢像一大坨融化的棉花糖，倚著牆慢慢地蹲下蜷縮成團，陷入深深的自我厭惡之中，「我根本配不上你，你要跟我當朋友，我卻把你……嗚嗚……你這麼漂亮又會說話那麼受歡迎善良溫柔堅強包容我，我長相奇怪性格陰暗膽小懦弱遇事逃避——」

  林執忍無可忍蹲下身把奇美拉的嘴捏扁成鴨子嘴，手動禁言他，究竟奇美拉經歷了什麼才會使得他如此貶低看輕自己？

  「首先，我沒有你說的這麼好，你只是因為喜歡我所以把我的形象美化了，第二，你也沒有自己說的那麼不好，我只會通過我的感受去了解一個人，哪怕這個人會自我否定，或許也只是我的錯覺，但人生不就是『體驗』嗎？」

  「以及你能把林著重新帶回到我身邊，光是這一點就夠了，菲尼克斯說你是天才，」這是林執的真心話，「既然是天才，當然與眾不同了，所以不要再說自己這不好那不好了，知道嗎？」

  奇美拉點點頭，林執這才鬆開手指，他的手勁有點大，導致奇美拉嘴唇周圍一圈都紅了，像只嘟嘟嘴章魚，更顯得他委屈巴巴的：

  「真的嗎？」

  「真的。」

  林執誠懇地保證，奇美拉懷疑地問：

  「你是不是把我當小孩哄？」

  「不是啦。」

  「那你證明。」

  啊……果然是很小孩子氣。林執思考了一下，傾身吻了吻奇美拉的嘴唇，他不記得那天他們有沒有接過吻了，就當這是第一次——林執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是他初吻，登時老臉一紅要往後推開，奇美拉卻反手撈住他的腰，將林執大力按進自己懷裡，同時咬住林執的下嘴唇，趁林執吃痛張嘴呻吟時舌頭狡猾地鑽入他的口腔里，奇美拉不僅力道大，肺活量也大，吻得纏綿又下流，整個廚房裡都是攪動的水聲。

  林執被親得缺氧到翻白眼，他實在受不了想要推開奇美拉，抵著奇美拉的肩膀「邦邦」地捶了兩下，實心的肌肉反而砸得他手痛。

  「呼唔——」

  林執根本無法抗衡能一拳打壞拳擊機的奇美拉，被親個半死不活，有沒有人因為接吻死掉的？如果沒有，那他即將成為全世界首例因為接吻死掉的。

  旋即奇美拉寬大的手掌不安分地伸入林執的衣服里，手指猶如觸碰盲文那般撫過林執瘦削的脊骨，讀取他身體的秘密。

  林執按下奇美拉的手，無端想起曾經的酒客形容奇美拉是slender man，這一刻他竟壞心眼地產生共鳴，漲紅著那張被吻得泫然欲泣的臉笑出聲來，奇美拉像個被針扎破的氣球，驀地泄了氣，像個大麻袋罩在林執身上：

  「笑什麼？我果然在你眼裡很可笑吧！」

  「在這種地方做是不是太沒情調了？」

  林執捧著奇美拉白裡透紅的臉搖了搖，奇美拉的皮膚簡直比雪還要白，根本隱藏不住害羞的表情，整個臉蛋仿佛一顆熟透的、令人垂涎欲滴的紅蘋果，鏡子般澄澈的瞳孔里倒映著林執痴迷的神情——林執好似落入松脂里的昆蟲，不經意地落入奇美拉的眼睛裡，便在這一刻被滾燙熱烈的愛意永恆封存，奇美拉的眼睛猶如尚未被染污的冰川，即便經過幾千幾萬幾億年，塵世變遷、滄海桑田，實現跨越生死的永恆。

  奇美拉往前追溯到那天初遇，林執摘下他眼鏡與他眼神對視的那瞬間，奇美拉就認定是他了。

  林執攤開身體躺在一片狼藉的床上，還未從不應期緩過神來，眼前炸開白茫茫的噪點，而熱烘烘的奇美拉則壓在他身上，讓林執想起小時候聽過的童話故事《雪孩子》，他真懷疑奇美拉這個小雪人會融化在他的懷中。

  幸好奇美拉的脈搏心跳都還很強勁，咚咚咚像是敲鑼打鼓，震得林執身體都在輕微地顫抖，起來，林執試圖攘開奇美拉，奇美拉格外黏人緊抱住他不撒手，你不能吃完就扔，不負責任……林執腰和屁股疼得要了半條命，奇美拉還敢說這種屁話，男人果然上過床後就和床下判若兩人。

  「再說真把你踢下床。」

  「唔。」

  「我問你啊，假設有一天我死了，你會不會把我做成數字生命？」

  「為什麼突然說這個？」奇美拉害怕地摟緊林執，「好不吉利。」

  「因為跟你做的時候總以為自己要死掉了。」

  「……對不起。」

  「笨啊，就是很爽的意思，爽死了，知道嗎？」

  「哦哦。」

  「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我必須尊重你的意願。」

  「那你要把我做成人工生命，然後讓我和阿著一起生活，在那個世界裡，他沒有死，而是健康地長大了，上了好大學……」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