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研究所22

  綠洲研究所22

  「Lin！你要去哪？」

  林執顧不上和溫寧羽解釋, 匆忙追上那群醫護人員，他們將戴莉雅送進手術室里，「手術中」的紅燈驟亮, 血淋淋的燈光潑了林執一臉，他拉住剛將戴莉雅推進手術室但沒進門的醫生, 緊張地詢問道：

  「你好，請問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我是她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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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療部也大多數是人類員工，這名醫生也是人類, 因此他聽到林執用「朋友」來形容和戴莉雅的關係時，鏡片後的眼珠從上下移動將林執粗略地掃了一遍, 平淡地說：

  「她被身份不明的人員襲擊了, 因為是「仿人」所以會有專員調查這個事件, 醜話說在前頭, 大動脈出血可能是凶多吉少, 做好心理準備。」

  林執脊背陣陣發涼：戴莉雅被襲擊絕不可能是單純的意外事件, 戴莉雅雖然是「仿人」, 但只是後勤員工, 性格內向沉默, 林執不相信這樣一個普通的女孩會和什麼人結仇, 甚至到了要取她性命的地步。

  ——林執很難不多想, 最後見到戴莉雅，是戴莉雅向他透露關於阿爾的信息，若是因為這件事為戴莉雅招致殺身之禍, 林執但凡有點良心都寢食難安。

  溫寧羽拍拍林執薄薄的背，見他臉色發白, 身體哆嗦，便將他按在一旁的座椅休息, 同時條理清晰地為林執認真分析：

  「你先冷靜，這種情況每天都在研究所里上演，她是「仿人」，以研究所對「仿人」的重視程度，肯定會追查兇手，兇手是人類很快就會抓捕歸案；如果是「仿人」情況就會比較複雜，這些「仿人」之間也會經常會有摩擦，所里對「仿人」沒有規則約束。」

  「哪個部門會調查這件事？」

  林執這個問題成功把溫寧羽問住了，實際上他也不知道。

  回宿舍的路上林執一直在思考兇手是誰，而且不安的直覺在告訴他，很有可能是他認識的人——他試圖摒除這個恐怖的念頭，一旦這個觀點先入為主，就會從潛意識裡影響判斷。

  宿舍里依然沒人，也沒有他們回來過的痕跡。太奇怪了，這種不祥的預感愈演愈烈，甚至他都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人，乾脆就去找約瑟夫幫忙。

  然而約瑟夫也不清楚X和菲尼克斯的下落，守夜人在研究所員工里是神出鬼沒的禁忌存在，林執心想所謂的「神出鬼沒」只是因為他們上夜班，平時見不到是因為他們宿舍里睡大覺。

  「對了，還有一件事，如果「仿人」遭到襲擊，是什麼部門在進行調查？」

  約瑟夫孔武有力的臂彎夾住林執的腦袋，就像大棕熊脅迫了小白兔，勒得林執兩眼一黑，約瑟夫壓低聲音對他說：

  「是你那兩位好舍友。」

  「他們？」

  姑且不提沒接受過崗前培訓的菲尼克斯，以X那麼衝動暴躁的性格，他怎麼可能幹得來這種需要用腦子的事情？不過本來綠洲里制定出來的規則就很不合理，不僅僅只是規則不合理，就連X的存在也不合理。

  假設研究所實際掌控者是阿爾，X說過他和研究所高層做過交易成為守夜人，這就意味著實際上X服從於阿爾……林執越思考越毛骨悚然。

  「那不然還能有誰在負責這事？我說過了，只要不去招惹「仿人」，就能保住你的小命，」約瑟夫最終的話題都會回歸到神秘的東方力量，「幸好你有功夫！」

  林執乾巴巴地訕笑兩聲。

  這一整天林執都沒去工作，就在手術室外等戴莉雅的手術結果，他認為戴莉雅受襲擊不是偶然事件。

  除了林執，還有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也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不住地啜泣，她哭得很悲傷，聽得林執十分揪心，從外貌上不難推斷，她應該是戴莉雅的母親，林執心裡有愧，不敢去安慰她，只能忐忑不安地坐在一旁等待手術結果。

  ——最糟糕的情況還是發生了，畢竟十分之一的存活概率實在太低，無論是在現實中還是試煉里，林執都從未見證過所謂的「奇蹟發生」。

  得知噩耗後女人哭得撕心裂肺，但在醫療部，這樣的場景並不少見，也不會有人好心來安慰這個剛失去孩子的可憐母親，林執的內心掙扎許久，最終還是默默地起身離開。

  X和菲尼克斯徹夜未歸讓林執失眠了，倒不是林執看不到兩位舍友產生分離焦慮，而是他愈發意識到很多事情不對勁：自從離開阿爾後，事態就猶如一列失控的疾速列車駛向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發展。

  戴莉雅的意外死亡，X和菲尼克斯的失蹤，阿爾的真實身份，X和阿爾的關係，X和研究所高層的交易……

  即便每個攻略對象的好感度都達到5，林執在這個試煉里仍然步履維艱，這些擁有靚麗皮囊的小怪物們，除了滿嘴謊話欺騙，就是一□□的破事，由此可見，靠男人屁用沒有——好吧，話說得有點誇張了，至少阿爾還是救過林執一命的。

  如今林執唯有穿過謊言的迷霧，才能到達真實的彼岸。

  凌晨四點二十。

  林執打開宿舍房門。

  刺耳的電流流竄聲響被廣播成倍放大，如粗糙的砂紙用力摩擦著林執的耳膜：

  「呲呲——警告：無關人員立刻關閉房間！警告：無關人員立刻關閉房間！」

  林執對廣播內的警告置若罔聞，獨身一人穿過走廊。

  只有採取這種違反規則的極端手段，才能驗證林執的猜測。

  廣播反覆播報，守夜人始終沒有出現，X和菲尼克斯真出事了？林執的心臟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緊緊地攥住，使得他心跳竭力掙扎著。

  「守夜人消失了！」

  忽然有人大吼了一聲，甚至蓋過了廣播的音量，隨後人們紛紛打開門跑出宿舍，在這個壓抑、陰冷、死亡如影隨形的地獄裡，人類對自由的渴望達到前所未有的瘋狂地步，仿佛撲火的飛蛾趨之若鶩。

  林執第一次感受到人潮洶湧的真實含義，他身不由己地被一股強大的推力推擠著向前移動，幾乎是腳不沾地的程度了，但凡有誰在此刻摔倒，絕對會發生一樁慘絕人寰的踩踏事件。

  「快點快點！你們是腿斷了嗎？」

  「去你媽的，別擠我！」

  「操！我要離開這該死的鬼地方！」

  喧譁的咒罵和焦急的催促攪拌著廣播裡不痛不癢的警告，飄蕩在熱鬧的走廊上空，大家都向安全通道——也就是樓梯間漫去，林執不想逃，他的試煉任務還沒完成，於是他用盡全力地擠入一間敞開的宿舍，這才得以喘息。

  這場騷亂持續了很久，直到凌晨五點，廣播停止播報，整個樓層被死亡般的沉寂浸沒。

  突然林執聽到了令他汗毛直立的淒詭叫喊，像從地獄深處傳來魔鬼們的可怖嚎哭，似乎是從另外的樓層傳來的，林執再仔細傾聽，背部倏地發涼——這是人的慘叫聲！

  除了林執還有極少部分的員工留下來了，其中就有約瑟夫，約瑟夫站在走廊，「啪啪」地拍了兩下手，用雄渾的嗓音呼喚剩下的後勤部員工：

  「嘿夥計們，恭喜你們，在做出『進入綠洲』這個人生中最錯誤糟糕的決定之後，又做出一個最正確的決定。」

  「每年都有自以為是的蠢貨，覺得自己可以輕鬆離開這裡，」一個黑皮膚的中年男子倚著門框嘲諷地說，有個身材稍胖的青年笑嘻嘻地說：

  「但願他們能讓那些怪物們玩得盡興。」

  伊娃撥弄著凌亂的長髮，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趁還有時間，抓緊休息吧，睡起來以後，就要給我們親愛的舍友們收屍了。」

  林執完全沒聽懂他們的對話，似乎除了他每個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林執攔下要走的約瑟夫：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約瑟夫樂呵呵地笑著，毛絨絨的鬍鬚隨著他的呼吸被吹成一團鼓脹的棉花，對林執的存活感到由衷的快樂：

  「Lin，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的人，雖然有時候不那麼聽話也讓人有些苦惱……」

  「究竟發生了什麼？」

  林執完全失去和約瑟夫扯皮的耐心，約瑟夫攤攤手：

  「員工擅自離開研究所，違反了研究所規則，被肅清也很正常吧？」

  林執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連齒關都在打顫：

  「他們、都、會……死？」

  約瑟夫低頭湊到林執血色全無的臉前，認真解釋道：

  「「仿人」進入發情期，攻擊欲望和繁衍欲望都會達到最高峰值，如果不讓他們發泄，整個研究所都會完蛋的，守夜人消失就是一個信號。」

  所以守夜人其實是維繫「仿人」和人類之間平衡的存在，守夜人在威懾人類的同時，也相對地保護了人類。

  「每年都會有人逃跑，還偏偏挑在守夜人消失的這段時間，這在研究所里被稱為一年一度的狂歡日。」

  約瑟夫搖搖頭，嘆了口氣：

  「當然，是「仿人」們的狂歡日。」

  約瑟夫這番話，徹底斬斷林執繃緊到極限的神經，他眼前陣陣發黑，竟站立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劇烈地嘔吐起來。

  與此同時，一道黑色的影子從林執面前如高山傾軋而下，帶給他強勢的、不容抗拒的壓迫感，菲尼克斯走到林執的面前，護目鏡上猩紅的字符狂暴涌動，他用例行公事的口吻冷漠地宣判道：

  「經過綠洲守夜人的調查，現在以謀殺「仿人」戴莉雅·佩拉切科特的罪名逮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