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新娘13（完）

  白骨新娘13（完）

  送親隊已過了陰陽橋, 向亂墳崗林執果斷縱身跳下花轎，狼狽地滾進路邊的雜草叢中。

  新娘如此明目張胆地逃婚，送親隊卻仍擡著空蕩蕩的婚轎前進, 完全無視了林執。林執通過骷髏身上的服飾，很容易就能辨認出試煉者的身份, 他先去拉離自己最近的夏干寧，夏干寧的下顎骨開開合合，頸椎頂著顱骨搖頭晃腦地念誦歌謠, 毫不理會林執。

  林執又跑去另一側找黑夜行，黑夜行也和夏干寧有著同樣的反應, 他們仿佛牢牢吸附磁石的鐵屑緊隨送親隊, 林執使盡渾身解數也拉不回來。

  「奇美拉！你在哪裡？奇美拉！回應我！」

  從剛才林執就沒看到奇美拉, 在他的潛意識裡奇美拉無所不能, 即使奇美拉什麼都不用做, 僅僅是存在就能讓林執感到安心。

  因此當林執意識到奇美拉消失後, 第一反應是完蛋了,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里稍瞬即逝, 卻使得林執陷入前所未有的動搖, 他不應該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可是……林執越想越恐慌, 夏干寧和黑夜行都魔怔了，奇美拉不知所蹤，能夠完成第二任務的試煉者只可能是他——也只剩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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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執帶著新娘的屍骨來到陰陽河邊, 木橋完全被大霧遮蔽，幾乎看不見去路。林執仔細思考黑夜行的描述, 楊凌空是在橋上和「水神」交涉失敗後被拖入水中溺亡；林執吸取前人教訓得出結論：要提高安全意識，防範於未然。

  林執的計劃是站在岸邊和「水神」交涉, 即使交涉失敗「水神」要拉他下水，也必須先爬到岸上才能拉他，他趁機一腳把「水神」踢回河裡逃跑。

  「元遇卿！你在嗎？元遇卿！出來！我找你有事！」

  林執站在岸邊大喊，無人回應，漆黑的河面如同靜止的死亡，就連灰霧都凝固了一般不再涌動，林執的呼喊擲入無瀾的死水之中毫無水花。

  這個方案沒能奏效讓林執感到十分可惜，他只能硬著頭皮走上陰陽橋。

  那道模糊的剪影逐漸浮現，漂浮的黑髮，殘破的褪色婚服，佝僂枯槁的軀體，在歲月和河水的流逝之中，醞釀著百年的孤寂與不息的遺恨。

  林執做好了心理建設，此刻他和鬼新郎僅有兩米不到的距離，他設想過很多可能，要麼只剩下空洞的骷髏，要麼泡得臉腫成饅頭，亦或者被魚啃得面目全非，唯獨沒想過他有張和奇美拉一樣的面容。

  元遇卿的臉也很白，但不是奇美拉那種乾淨剔透的雪白，而是死人的慘白，就連嘴唇也沒有半點的血色，即使他的五官精緻得完美，也也只是像具逼真的石膏人偶。

  「元遇卿？」

  林執試探地叫鬼新郎，鬼新郎聽到動靜，以一種機械般詭異的姿勢轉動頭顱，似是傾聽。林執注意到他的眼球渾濁，瞳孔完全泡爛了。

  「你是不是阿尋？」鬼新郎冰冷地問。

  「你有什麼未完成的心愿？」林執反問。

  「你是不是阿尋？」

  林執向後挪了兩步，把新娘的遺骨丟進河裡：

  「我把阿尋給你帶來了，雖然不太完整，但絕對是如假包換的阿尋，裡面還有你送阿尋的桃花鐲，我把能還的都還你了，接下來你還有什麼遺願？」

  鬼新郎只是木然地重複問句：

  「你是不是阿尋？」

  很明顯林執無法和鬼新郎正常溝通，只能回答「是」或「不是」，林執既可以「是」也可以「不是」，而且回答「不是」的下場他已經見識到了，回答「是」又會如何？

  「我是。」

  話音剛落，林執只覺得腳踝被什麼東西鉗住，一股大得邪門的拉力將他猛地拖進河中！

  出乎意料的是，林執並未產生溺水的窒息感，他的身體十分輕盈，像只自在飛舞的紙鳶、隨波逐流的孤舟、搖搖欲墜的晨露。只是林執的眼睛除了紅色什麼都看不見，但這片紅是流動的——似乎是一張紅色蓋頭，林執想要扯掉它，卻怎麼也抓不住，仿佛縹緲的霧穿過他的指縫。

  一雙冰涼的手伸進林執寬大的衣擺，撫摸著細膩如綢的肌膚紋理，沿著凹陷的腹部攀上瘦削的肋骨，滑過柔軟的胸膛，按在左胸腔處，心臟正在裡面劇烈跳動，展現出鮮活迷人的旺盛生命力。

  「阿尋……阿尋……」

  林執聽到鬼新郎貼在他耳畔邊說話。

  「你為何要棄我不顧？」

  「枉費我對你一往情深，你怎能？你怎敢？！」

  「你負了我！我為你流的血，流的淚，一片赤誠之心，你要怎麼還？」

  鬼新郎歇斯底里地質問林執，林執想張嘴解釋脖子就被死死卡住，半點聲音發不出來。鬼新郎的聲音忽然變得模糊，被洶湧的水流聲衝撞得稀碎：

  「我……你的——命……」

  「咕嘟嘟——」

  林執麻痹的感官瞬間復位，詭艷的紅從視網膜上褪去，鬼新郎的耳語和桎梏消失，他被吸透了水如墜千斤的嫁衣重量深深按入冷冽的河水之中，溺水產生的窒息感灼燒著他的肺部。

  剛才的鬼新郎是幻覺……麼？

  此時此刻林執已經完全失去判斷力了，只有瀕死感是最真實的。在林執意識逐漸渙散的時刻，他的眼前再次浮現起紅色——那是一件件早已蝕朽的殘破嫁衣，宛若迷人致命的深紅水母將林執團團包圍。

  恍惚之間，林執聽到了女子們撕心裂肺的求救和哭喊，她們作為封建禮教和迷信陋俗的無辜犧牲品，用血和淚澆鑄成對不公的世間最純粹最刻骨最強烈的恨。

  只恨她們軟弱無能，恨她們孤立無援，恨她們無力抵抗，待到一日她們終於有能力拯救受害的新娘，從長恨中得解脫。

  「不……」

  「不要——」

  「不要死……」

  林執被這堆破破爛爛的嫁衣裹挾著，背後數道孱弱卻堅定的推力合力托舉著他，將他舉出水面，下一秒林執就被人抓著厚重的衣領大力拖拽上岸。

  「咳咳咳嘔——」

  林執狼狽地跪在岸邊不住地咳嗽吐水，渾身刀割似的疼得他直哆嗦，成人體的奇美拉垂眸睨著渾身濕漉的林執，烏黑的長髮凌亂黏著慘白瘦尖的嫵媚面容，襯上一雙凍得發白的唇，活脫脫一隻剛從水裡爬出來向負心漢索命的艷鬼新娘。

  「是新娘們救了我。」

  林執濕漉冰冷的手用力拽住奇美拉，借勢站起身，表情狠戾決絕，咬牙切齒道：

  「還以為「水神」是什麼絕世大情種，根本就是個聽不懂人話的死鬼！」

  林執很少喜形於色，可見他確實被激怒了，連奇美拉也無法倖免，林執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

  「他還跟你長著同樣的臉。」

  奇美拉主動向林執匯報行蹤：

  「我提前抵達了送親隊的最終目的地。」

  「是哪裡？」

  「上元村。」

  「然後？」

  或許是溺水的後遺症還未完全消退，林執頭墜墜的疼，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奇美拉雙手的食指和大拇指相扣，形成兩個相連的圓圈：

  「首先明確一個概念：時空不是線性的，從試煉初始，我們就和他們分別走入兩條不同的時空，這兩條時空呈鎖鏈式交叉，我們的時空是A，他們的時空是B，AB相同的時空交匯點是C1，C2。」

  林執很快就聽懂了：

  「也就是說，第一晚我們和夏干寧他們是在C1相遇，之後的幾天我們都是在A時空，他們在B時空，然後我們死在了A時空，回到C2——」

  寒意攀上林執的脊背：既然A時空的他和奇美拉已經死了，那現在的他和奇美拉是來自哪個時空？黑夜行和夏干寧又是在哪個時空？

  「這些都不重要，現在，跟我一起再造一個時空。」

  「你是怎麼做到的？」

  「每次新娘出嫁過陰陽橋之後，就會引起你和我所在的這個時空發生轉換。」

  林執仔細回想發現確實如此：

  「我們會去哪個時空節點？」

  「不確定，」奇美拉朝林執伸出手，像一位舞會上邀請心儀女子共舞的優雅紳士，「你願意賭嗎？」

  林執沒有猶豫地回握住奇美拉，他的手極冷，竟能從奇美拉本就冰涼的掌心裡汲取到些許溫暖，奇美拉語氣輕快地友情提醒：

  「屏住呼吸。」

  林執聽話地深深吸了一大口氣，憋得臉紅撲撲的，隨後向奇美拉點頭示意，奇美拉一把將林執擁入懷中背朝陰陽河倒去，瞬間與林執雙雙沉入陰陽河底。

  「咳咳咳——」

  元遇卿像只落湯雞趴在池邊咳嗽不止，阿尋也從溫湯中幽幽地浮出，他的身體像塊磨砂玻璃，呈現出縹緲的霧白色，仿若從水中誕生的惑人精魅，他溫柔地為元遇卿順背，元遇卿被嗆得不輕，斷斷續續地辯解：

  「咳咳……我絕非有意咳咳……我這就離開咳……」

  阿尋莞爾，似一枝被輕浮春風牽引的嬌軟柳枝，柔柔依依地跌入元遇卿滾燙寬闊的懷中，元遇卿被林執那雙似桃花般多情迷離的眼睛給絆住了，身陷囹吾，難以自拔。

  「遇卿，我好冷。」

  阿尋的身體像宣紙泅開深色的水漬，看起來綿薄脆弱，元遇卿甚至不敢伸手去碰，生怕不小心就把這副漂亮軀殼給揉皺了。奈何美人主動投懷送抱，使勁渾身解數侍奉他，一嗔一笑都由元遇卿所牽引操縱。

  阿尋如同豢養在元遇卿手中的嬌弱鶯燕，為他歌唱，為他綻放，為他鮮艷，為他枯萎，完美地滿足男人最原始最強烈的征服和占有欲，男人總是盲目自大的，總覺得愛他就要為他生或為他死。

  「阿尋，阿尋……」

  元遇卿低低喚著阿尋，阿尋亦嬌柔地委順於他。

  雲雨初歇，元遇卿仔細地為阿尋濯洗身體，為什麼阿尋會這麼好看又惹人愛憐呢，傳說人是由女媧用水和泥捏造成的，那阿尋一定是用甘露和珍珠做成的，比別人都寶貝都珍貴。

  「哎，我問你，若是有朝一日我負了你呢？」

  在這種纏綿溫存的旖旎時刻，阿尋問出這樣的問題無異於是兜頭澆下一盆冷水，元遇卿先是一怔，繼而似笑非笑地說：

  「若你背棄於我，我就算化作骷髏、化作灰、化作厲鬼也要纏住你，生生世世都纏著你！」

  旋即元遇卿又綻開純真的笑顏，俯身去吻阿尋：

  「當然是玩笑罷了，我怎捨得？阿尋可別當真。」

  「我是認真跟你討論這件事，」阿尋托著元遇卿的臉，面上還泛著未褪的曖昧情潮，「你想要我怎麼補償你？」

  元遇卿想了許久，說：

  「我要你償還一滴眼淚。」

  阿尋睫毛輕顫著問：

  「僅此而已？」

  元遇卿苦笑：

  「阿尋，這已經是我能想到最惡毒的懲罰了，我怎捨得你落淚？」

  阿尋不再言語，元遇卿用蓮花簪挽起他的濕發，卻被阿尋的手指靈巧地奪過髮簪，旋即他傾身在元遇卿的唇烙下一吻，元遇卿卻在這個吻里品嘗到一陣錐心的刺痛——他的左胸口髮簪深深沒入，鮮血噴薄而出，瞬間在浴池化開觸目驚心的赤色。而那支插在胸口的髮簪，似是從血池中開出純白無暇的玉蓮花。

  「阿尋……」

  元遇卿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阿尋，阿尋的眼眶滲出一圈冶艷的紅：

  「對不起。」

  阿尋揚起濕淋淋的面龐，已經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水珠，出於愧疚或是不舍，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元遇卿錯愕的臉，最後一次親吻男人尚還炙熱的雙唇：

  「對不起。」

  第二句道歉元遇卿已經聽不到了，渙散的右眼承載不住一滴眼淚的重量，無聲墜落。

  「試煉任務完成

  試煉剩餘時間：6分42秒

  積分+8

  當前總積分：20

  獲得進入「巴別塔」資格」

  「[狐仙]對你產生了興趣，關注度+2」

  「[美杜莎]注意到了你，關注度+1」

  「[洛基]注意到了你，關注度+1」

  「6位匿名者注意到了你，關注度+6」

  「當前關注度：19」

  「開啟【天賦技能】系統」

  「開啟【紅線】系統」

  「開啟【試煉者聯盟】系統」

  「開啟【通訊】系統」

  「尋人啟事，恭喜你通過試煉，請先到「巴別塔」一層報導，我是[盤古]，隨時為你解答相關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