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的父3
2024-09-14 04:55:04
作者: 蕭二河
舊日的父3
林執做了一場詭異的夢。
夢裡林執身處一個極深的洞穴中,岩壁上是嶙峋尖銳的硬石,只有一些斷裂面較大的岩石能夠落腳。
洞中漂浮著有如鬼火的詭綠光蟲,照亮洞底的可怖又離奇的景象:有一團肉泥狀的龐然巨物在洞底緩慢地涌動,分泌出黑色粘液,隨著軟肉摩擦發出黏糊糊的噁心水聲,這團不成型的紅肉鋪滿整個洞穴底,呼吸般地起伏、蠕動,空氣中散發著一股陰濕的濃郁腐臭。
即使是在夢境中,林執卻體會到真實的恐懼,他遠遠望見一隻伶仃的小白舟在洶湧肉浪中顛簸沉浮,時隱時現——似乎是一具膚色蒼白的人體。
好奇心頃刻間壓倒恐懼,驅使林執想要更加靠近以便看清那個人的面目,夢中自己的身體完全不受意識操控,他像只壁虎緊貼石壁緩慢向洞穴底部爬行,然而岩壁太過陡峭,幾乎沒有平緩的落腳處,林執不慎踩空,直直向那團涌動的烏黑爛肉高速墜落——
「呃!」
林執惶然坐起,水中月蜷成一團正睡在他身邊,頭頂出現兩個黑色像素字:「信徒」。水中月眉頭緊鎖,臉頰上全是乾涸的淚漬,陽光艱難地擠入茂密的枝葉間投下不規則的光斑——已經是白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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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月也被林執的動靜驚醒,她驚訝地瞪圓紅腫的雙眼,隨即喜極而泣地撲進林執的懷裡:
「太好了!你還活著!太好了嗚嗚嗚……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林執有些莫名其妙:
「發生什麼事了?」
「你上去以後很久都沒動靜,我在底下拼命喊你也沒回應,過了一會,你突然就摔下來了!」水中月描述起這個驚險的場面仍心有餘悸地哆嗦,「你看起來沒受傷,卻連呼吸都停了,我把你拖到平地上做了急救措施,但你還是沒醒,我以為……」
林執站起身,除了有些頭暈,並無其他異常感受,即使對那道陡壁的高度沒有具體概念,但絕對不是摔下來能安然無恙的距離,還有那些觸感令人作嘔的不明軟體,也只是恐怖的幻覺而已?
攀爬藤蔓劃出的傷口如今也奇蹟般地痊癒,連疤痕都沒留下,林執盯著自己乾淨的掌心短暫失神後,背對水中月偷偷撩開上衣,他的腹部中央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古怪的黑色印記,類似原始部落的圖騰,林執看了半天,只覺得圖案過於抽象且意味不明,非要形容,是一隻長著蝙蝠翅膀的水母?章魚?海葵?
這個標誌越看越有種令人不安的邪性,好礙眼……林執搓了兩下沒能搓掉,水中月見他低頭不知道在看什麼,關心地問道:
「哪裡不舒服?」
「沒什麼,」林執趕緊放下衣擺遮住這個詭異的紋記,「我想再回去看看,總覺得有點奇怪,你在這裡等我就好。」
水中月生怕被林執丟下:
「我跟你一起去!是我把你帶來這裡的,我知道路。」
理論上這段路途並不遠,畢竟一個瘦弱的女人不可能拖著一個大男人翻山越嶺,然而越走水中月越顯得焦慮不安,嘴裡喃喃自語:
「不可能,我明明就走了一會,不可能啊,就這麼一段路……迷路了?我們迷路了!」
「你先別慌,為什麼說我們迷路了?」
「昨晚天黑得根本看不見路,我也沒什麼力氣,走了一會,就一會,找到平地把你放下來,我也休息了,」水中月把一頭長髮薅得亂七八糟,「是我走錯方向,也可能是……」
這一路走來林執也察覺到違和之處:
「就算不回到原地應該也能看見那道岩壁,而且你沒覺得今天的路比起昨晚,要好走很多嗎?」
「好像是沒那麼難走……」
「坡度緩了,」林執用力跺了跺腳,「地面也比昨天硬。」
水中月內疚地道歉:
「對不起!果然是我帶錯路!」
「是這座山的地形地勢發生改變,」林執的目光投向海天連接的邊際線,「大海白天退潮,海邊會露出礁石,到夜晚漲潮,海水淹沒礁石,自然就看不見礁石了。」
「那是什麼東西遮擋住我們的視線?」水中月四下張望,「霧?」
「峭壁,峭壁在晚上出現,白天消失。」
「這座山會動?!」
「遊戲裡一切都有可能發生不是嗎?畢竟我摔下來也沒死,」林執淡淡地說,「繼續往上吧。」
先前關於「母巢」的猜測完全錯誤,「母巢」並非是系統一開始就分配給試煉者的角色,而是由「信徒」「變異」而來的角色,理論上除了死去的彪哥和其他特殊角色,普通的「信徒」都有可能角色轉換成「母巢」,並且這個真相只有「母巢」知道,「母巢」完全可以成為內鬼混跡在「信徒」中。
假設是開局自曝「信徒」身份的嘟嘟貓轉換成「母巢」,不知內情的「信徒」肯定不會懷疑她是「母巢」,因此「信徒」角色僅占有數量優勢。
既然身份發生轉換,林執接下來應該完成「母巢」的試煉任務,得益於「母巢」的角色能力,林執不用再苦心去猜各個試煉者的真實角色。只是「母巢」的試煉任務讓他心生牴觸,有要他殺死「舊父」又要他誕下「新父」,那問題來了:怎麼生?跟誰生?上哪裡生?
「尋人啟事、尋人啟事?」
「啊,對不起,我走神了。」
林執對水中月抱歉地笑笑,出於角色立場他不得不欺騙水中月,兩人之間最終只有一個人能通過試煉,林執不去預想這個註定的結局,為了找到林著,他可以不擇一切手段。
「如果山上還是什麼東西都沒有,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林執猶豫要不要告訴水中月在夢境中看到的神秘洞穴,單憑一個夢拿來當線索很難有說服力,但林執對洞穴構造記憶深刻,像是把一座山的內部都挖空,底部堆積著噁心的黑肉,入口則在山頂。
當然洞穴入口在山頂僅僅是林執的猜測,也許山頂什麼都沒有呢?不過他們也無處可去了。
林執思索片刻後,說:
「那我們去找人。」
「找誰?呀啊——」
水中月冷不防腳下絆了一跤,直直朝前方倒去,被林執眼疾手快地扶住:
「小心!」
水中月剛站穩就急忙回身撥開齊膝的雜草叢,是一個足球大小、覆滿綠苔的石雕,爾後她受驚嚇地往後退了兩步,這個石雕看起來的確讓人生理不適:這顆橄欖型的頭顱上遍布數十雙的眼睛,像大小不一的蒼蠅複眼,而下半部分則是吸盤狀的口器,大開的口器中有四五層又細又密的尖牙。林執將它翻了過來,露出下方的不規則斷面。
「它應該還有個身體,我們分頭在這附近找找。」
荒島上出現造型奇特的可怖石塑,足以證明這裡曾經有過文明生物在活動,可惜兩人並未找到石雕頭餘下的身體部分,也沒有再找到其他類似的恐怖雕塑。見水中月垂頭喪氣,林執鼓勵她:
「要不是你,我肯定發現不了這麼重要的線索,而且你還救了我,否則我現在已經死了,所以,謝謝你。」
水中月看起來被林執誇得十分難為情,煞白的臉終於有了幾分血色,林執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
「我們繼續往前吧,這裡存在過文明,一定還會有其他遺留下來的痕跡。」
由於沒有計時工具,山裡的樹木又遮天蔽日,林執毫無時間概念,兩人不知道走了多久,水中月不小心腳下一個趔趄,踢飛厚厚堆積的腐爛落葉堆,露出幾階樓梯。
水中月喜出望外:
「你看有樓梯!沿著樓梯向上走,說不定會有新發現!」
林執在地上撿了兩根木棍,遞給水中月一根,兩人用木棍撥開落葉,清出一段明顯是人為開鑿的石階。
兩人邊清理出前方的道路邊拾階而上,這段台階超乎林執想像的漫長,似乎永遠都走不到盡頭。
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之中,手無寸鐵的人類愈發顯得渺小,而面對自然巨物產生的本能恐懼,又會將人的孤獨和迷茫無限放大。
水中月停下腳步,無助地問林執:
「已經過去一天了吧,這樣的試煉,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我不知道。」也不重要,但不是每個人都和他一樣,因此林執生硬地轉折話題:
「你會後悔進入「圓頂」嗎?」
「說實話麼?我後悔了,」水中月苦笑著坦白,「我以為進入「圓頂」是從事一些秘密工作,早知道是這樣——」
「不要為自己做過的決定而後悔,」林執打斷水中月,他比她要堅定,甚至比大部分「登梯者」都要堅定得近乎冷酷決絕,「那樣只會徒增痛苦。」
水中月正欲開口,聽見上方傳來女人刺耳的慘叫:
「啊啊啊——」
是嘟嘟貓!兩人立刻偏離階梯走向朝聲源迅速趕去,所幸在途中他們和連滾帶爬滑下山坡的嘟嘟貓相遇,她的頭頂顯示出只有林執能看見的黑字:「信徒」,見林執和水中月前來與自己匯合,嘟嘟貓急得大喊:
「萌莉醬變成怪物了!你們快點逃啊!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