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血族教授何時斬我（十一）

  第88章 血族教授何時斬我（十一）

  比葉凌遲兩天, 「清雅」的蕭淵趕回A市。

  「先生，您受了傷？」靠近他，梁遷聞到一股子銀子彈味兒。

  蕭淵神色平靜：「沒有的事。」

  拍月亮時被人偷襲了一下子罷了。

  梁遷撇撇嘴角, 遞給蕭淵一包血：「您補補。」

  蕭淵接過來, 握在手上, 並沒有喝：「他過來多久了？」

  他站在暗處，隔著墨鏡，緊緊盯著不遠處跟孩子玩鬧的葉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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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下班後過來的。」梁遷答。

  「他都做了什麼？」

  做什麼不是給您發過照片了麼, 哥堂堂好漢都被逼成偷拍狂了……「就是做義工, 看孩子, 給孩子們挨個做了做小兒推拿。」

  「也是怪了, 葉醫生特別招小孩兒喜歡, 孩子們都喜歡圍著他。」

  葉凌沒發現有人在偷窺他。

  這裡是家福利院, 有點兒特別, 院長曾是心外科醫生，上了歲數不主刀以後, 辦了這家福利院, 專門收養因為先天心臟疾病被遺棄的孤兒。

  蕭淵讓人給葉凌整理出來一批捐助項目，當中就有一個項目資助這家福利院，葉凌看了資料，福利院需要錢改進陳舊設施、引進醫護人員，需要錢給孩子們買藥做手術。

  這個錢當然得給, 但, 僅就當下, 葉凌覺得他比錢好使。

  他讓梁遷幫他聯繫了福利院, 趁著輪休，來當兩天義工。

  他正在給一個輪椅上的小朋友「按摩」。

  「按摩」完小朋友睡著了, 又被一旁的工作人員喊醒：「寶寶別睡，跟哥哥道謝。」

  說完，工作人員跟葉凌道歉：「這孩子心功能不好，容易疲憊。」

  不過，難得孩子這次睡得似乎很舒服，沒有胸悶氣喘、沒有皺眉。

  「沒關係，會好的。」葉凌說著，看了眼小孩：「他叫「寶寶」？」

  「小名是這個。」那人答。

  「豆子，真的是寶寶嗎？」葉凌問。

  豆子悶不吭聲，被他又問了一遍，才肯點頭。

  葉凌高興了，又有點兒難過：「幸好我來了。」

  他揉了揉寶寶的頭。

  冥冥中註定似的，那孩子睡夢中，腦袋向上頂了頂，仿佛貪戀這點溫暖。

  葉凌心疼又好笑，又手蘊元靈，摸了會兒他的頭，才讓工作人員送他回房去睡，自己轉向下一個小孩兒。

  「去給他準備午飯。」蕭淵一眨不眨盯著他忙碌的身影，「要高蛋白高糖分好吸收的。」

  「先生，這才十點。」梁遷說。

  「讓你去就去。」

  「是……」

  「份量要足。」蕭淵補充。

  「這個屬下知道。」

  *

  奇怪，不到十一點，葉凌肚子剛餓，就有人給他送來一份大餐，孩子們也被哄了去看動畫片，不再圍著他。

  他餓壞了，沒有心思多想，狼吞虎咽吃起來，吃到一半，不巧，噎住了。

  一勺湯，不偏不倚遞到他口邊。

  葉凌怔了下：「你回來了？」

  蕭淵點點頭，餵他把湯喝下：「吃慢點，快了傷胃。」

  「我不怕傷胃。」葉凌咕噥一聲，繼續埋頭大吃。

  他太餓了。這個世界沒有靈氣。

  蕭淵不打擾他吃，覷著空子餵湯給他。

  葉凌肚子填了半飽，頭沒那麼眩暈了，終於能夠分心：「這是什麼湯？」

  喝下去暖暖的。

  他看向蕭淵手中的湯碗。

  「不知道。」蕭淵用勺子把碗底蓋住。「好喝嗎？」

  「好喝。」

  「好喝就行。」

  碗底有一節人參，根莖俱在。

  蕭淵拿手遮蓋碗口，又給葉凌舀了一勺湯：多喝點，應該能……以形補形？

  他想著，卻聽到梁遷一個勁兒咳嗽，做什麼？他不耐地看向他。

  梁遷在暗處，比比劃劃，指指自己的臉和脖子，又指指他。

  蕭淵終於後知後覺，感到一股灼痛：

  日光移動，太陽正曬著他。

  糟。

  他現在的樣子一定極丑。

  蕭淵放下碗，迅速避進黑暗，但沒避完——被葉凌撈住了手腕。

  「你癒合得好快。」葉凌站起來，伸手撫過蕭淵臉頰，故意說。

  他指尖蘊含了一絲靈力，幫蕭淵修復被曬得破潰的皮膚，卻把功勞歸為蕭淵的自愈。

  蕭淵沒有拆穿他。

  蕭淵怎麼捨得拆穿。

  只恨這一瞬太短。葉凌已經移開他清清涼涼的手指。

  他的氣味又離他遠了些。

  他坐下去繼續吃飯：「你怎麼過來了？國外的事情處理完了嗎？」

  「處理了，聽梁遷說你在這裡，過來一起考察一下。」

  「哦。」他出錢，他考察考察也是應該的。「但是我下午要去下一家了。」

  他還安排了第二家福利機構要去。

  蕭淵知道他要去做什麼，看了眼他的氣色：「下午休息，明天再去。」

  「明天我還要上班。」

  「可以請假。」

  也對。校醫院本來也只是看些頭疼腦熱的小毛病，沒有什麼非他治療不可的病人，倒是資料里那些福利機構更需要他，也更方便他攢功德。

  「謝謝提醒。」葉凌彎彎眼睛，「那我多請兩天。」

  蕭淵心頭一陣不妙：他讓他請假是想他休息，可看他這架勢，恐怕與他所想恰恰相反。

  葉凌到底多留了一會兒：他等寶寶睡醒，又見了見他。

  「喜歡他的話，可以領養。」午後，臨離開福利院，蕭淵在葉凌耳邊開口。

  葉凌剛跟那隻崽說了會兒話，依依不捨告別，崽也痴痴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反正已經有了一隻崽，再加一隻，對蕭淵也不差什麼，還可以……加重他這邊的砝碼。

  「領養？」葉凌眼睛微微睜大，「我當寶寶的爸爸？」

  「當哥哥也行。」蕭淵失笑。

  「哦。」葉凌反應了一會兒：「那你當他爸爸？」

  蕭淵靜了靜：「那我們倆就差輩分了。」

  也是。「當我沒說……」

  葉凌可不能再降輩分了。

  他透過車窗，看著瘦瘦小小，眼珠一直跟著他們車子走的寶寶：「這事兒我想一想。」

  收養寶寶，葉凌初聽很動心，但仔細一想，又有些猶豫。

  患病的孤兒很少被人收養走，可是，發現他們的病好了呢？寶寶那麼可愛，也許會有很好的家庭可以收養他，長時間、穩定地陪他。

  可是，靠譜的家庭不知道好不好找，他在福利院也聽了一些領養家庭虐待孩子的事……

  葉凌攥緊手指。

  如果那樣的話，還不如他領寶寶回家，寶寶和小狼兩個可以作伴，他會給他們留下一筆錢，叫什麼來著，信託基金，為他們以後提供保障。

  確切說，不是他的錢，是蕭淵的錢……

  不對，也是他的，他「賣血」換的。

  使勁兒說服自己，葉凌還是有點兒虛，看向蕭淵：「你餓不餓？」

  「不餓。」蕭淵喉結滾了滾。

  *

  葉凌又去了第二家、第三家福利院。

  說是做義工，其實就是陪玩，揉揉小腦袋、按按小身體，但不知道為什麼，小孩子們都喜歡他。

  就連福利院的狗，都喜歡圍著他轉。

  說起來，這第三家福利院有家瘸腿兒小奶狗，被葉凌施了針灸，那條抻不開的腿神奇地抻開了，「嗷嗚」「嗷嗚」一直圍著葉凌打轉，葉凌走到哪兒，它跟到哪兒。

  從福利院一路跟到葉凌住的小院兒。

  ——小院兒是梁遷準備的，福利院在郊區，這院子距離福利院不遠，在半城郊半鄉村處，推門可見麥浪。

  就是小了點兒、舊了點兒，倉促之間找不到更好的，梁遷還怕先生不滿，但他家先生倒是沒說什麼，他正在「清雅」地畫畫。

  葉醫生在院子裡給小奶狗洗澡，洗完又跟它曬著太陽瘋玩兒，他家先生在陰暗不見光的角落痴痴地，啊不，專注地畫。

  別說——「先生，您畫得真好。」

  梁遷不「清雅」，但也看得出好賴，先生畫的那小狗挺普通，畫得葉醫生是真靈。

  「葉醫生好像在發光。」

  畫紙上的葉醫生像在發光，院兒里的葉醫生也像在發光，讓人忍不住想親近。

  跟著葉凌轉了這幾天，梁遷徹底明白了什麼叫「換了一個人」。

  「葉醫生像輪小太陽。」梁遷笑眯眯看著院裡玩兒累了躺下來的一人一狗。

  小奶狗被陽光鍍成了淺金毛，葉醫生發色變淺了，微眯著眼睛，臉上的細細絨毛清晰可見。

  他們真好。

  梁遷情不自禁，往門口走了兩步，想看得更清楚。

  他們血族，其實才是最渴望太陽的啊。

  「你看夠了沒有？」冷不防，蕭淵幽幽出聲。

  梁遷倏地收回視線：「先生，您燉的湯似乎快好了，我去廚房瞧瞧。」

  *

  「葉醫生，您嘗嘗，今天先生做的這四菜一湯怎麼樣？」

  飯菜擺上餐桌，梁遷賣力替蕭淵表功。

  「你這田園生活還沒過夠啊？」葉凌洗了手，看蕭淵一眼。

  蕭淵說他想過田園生活，自己種菜做飯——文化人總是特別有想法的。

  關鍵是他做的還特別好吃。

  葉凌先喝了口湯，眼睛一亮，又提筷子去夾菜，專心致志、忙忙碌碌吃起來。

  蕭淵淺淺勾了唇：這樣的生活，他永遠也過不夠。

  吃完飯，葉凌主動洗碗。

  他喜歡精美的器具，但簡樸的小碗也很用得來，把幾隻簡單的碗碟認真洗乾淨，葉凌走出廚房，想跟蕭淵說正事。

  收養的事，他想好了。

  他上樓去敲蕭淵的房門，來到門口，愣了愣。

  蕭淵的房門敞開著，蕭淵和梁遷兩個人，正在搶救什麼：外面忽然風雨大作，蕭淵的書桌就在窗邊，桌上一沓紙被風吹得到處都是。

  葉凌走進來幫忙，撿起一張紙，又撿起一張紙。

  一張紙上是他，又一張紙上還是他。

  他怔怔撿了五六張，眼看一屋子的「他」還在亂飛，終於想起來看向蕭淵和梁遷：

  「你們……是不是應該先關窗？」

  「哦，是。」梁遷才反應過來的樣子，扭過身，認真把窗給合上——早他就想關，先生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