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末世怪物何時斬我（十三）

  第69章 末世怪物何時斬我（十三）

  逛完夜市, 葉凌困得厲害，回寢洗漱後，倒頭就睡。

  懷裡摟著那隻白色小狗。

  蕭淵把小狗從他懷中抽出來, 眼前忽然閃過什麼畫面。

  一張大床, 烏髮雪膚、慵懶躺著的人, 鑽來鑽去的……兩隻小狼。

  「別動，寶寶……」葉凌哼唧著把玩偶摟緊。

  蕭淵忽然鬆了手。他的頭劇烈痛起來，那畫面和眼前的場景重合, 又像縹緲的煙霧一樣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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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擰了擰眉, 坐在他床邊, 視線又無意掃過那枚下雪的玻璃球。

  雪……

  一個人跪在雪中……

  他用身體遮擋著什麼, 不叫它被大雪覆蓋。

  那是, 他留給他最後的痕跡……

  什麼痕跡？

  蕭淵痛得額頭筋絡浮起, 他想不起來。

  要記得！不可以……再忘！

  一個強烈的念頭從最深處刺入腦海。

  蕭淵按住快要炸裂的額頭。

  他恍惚看見, 一個滿頭白髮的人，在奮筆疾書, 不, 在畫……

  那是一間簡陋的營帳，營帳里，從桌到地，從地到床，重重疊疊, 鋪滿了畫紙。

  紙上, 是那人的一顰一笑。

  朔風吹來, 紙上的人長袖拂動, 仿佛活了過來。

  男人頓了頓筆，擡頭看了一眼, 又攥緊筆桿，不停歇地畫下去。

  在他擡頭的一瞬間，蕭淵看到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心臟猛然一跳。

  畫面再次潰散。

  蕭淵睜開眼，一根藤蔓正直直戳在他面前，好奇似的，「看著」他。

  哎呀，他醒了。

  見他睜眼，豆子趕緊往回縮——它是好奇大壞蛋怎麼了，捂著腦袋，很痛苦的樣子。

  縮到一半，它被抓住了。

  幹什麼？蕭淵的手像鐵做的，涼冰冰的，豆子很不舒服地扭了扭。

  「你有意識？」蕭淵低聲問。

  它當然有！大壞蛋，他幹過什麼壞事，他都一清二楚！

  豆子昂起身子，又猛地紮下，想要和之前懲治壞人一樣，給蕭淵點苦頭吃吃——但它扎到了硬邦邦的東西。

  蕭淵的手覆蓋上了一層金屬……

  嗚嗚，新身體差點斷了！

  「有意識，就點頭。」蕭淵抓牢它，把它撞歪的一節重新扶正。

  豆子不想點頭，但是——「啪嗒」，它被撞歪的一節掉下來，活像給他點了個頭，好氣！

  「有人要對付你的主人，把你騙走。」蕭淵仍看著它。

  頭痛漸漸消了，那些畫面也是，一切仿佛不曾存在。

  蕭淵滿心只剩下正事。

  他直覺這藤蔓是有意識的——葉凌叫它「豆子」，它也曾幫葉凌修復碗，顯然很喜歡他這個主人。

  如果它有意識，他可以將計就計對付沈灼。

  如果它沒有也無妨，他就換個行動方案……

  *

  「借我的藤蔓？」

  過完中秋，第二天，葉凌被請去生物研究所的會議室談話。

  聽明白對面幾人的來意，他微微一怔。

  「您別誤會，葉博士，這紫藤還是您的，我們只是想試試人工繁殖，看能否用它培養出更多同類植株。」

  「您知道的，基地有不少木系異能者，如果這部分人能發揮出您這樣的戰鬥力，我們基地的安全、甚至我們人類的未來，都將大有保障！」

  來人說著，看他一眼，見他沒反應，不由反思：用錯話術了。

  對這位博士而言，什麼「人類未來」，恐怕不在他關心範疇。

  他這就誤會葉凌了。

  葉凌不吭聲，是在跟豆子溝通，問豆子願不願借。

  豆子轉性了，竟然一口答應。

  反倒是葉凌很有顧慮：「它變異了，有點兒像喪屍。」屍體是生不了藤蔓寶寶的啊。

  「不要緊，葉博士，您是做基因研究的，應該知道我們多的是幫助植物繁殖的手段，組織培養、基因工程、人工種子，總之，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

  聽葉凌說出擔憂，來人口若懸河解釋。

  葉凌還真不知道他們有這些手段，他有些懵，還莫名有些臉紅——但他是智商兩百五的「天才」，可萬萬不能露怯。

  如果真的能培植出紫藤的同類來、增強人類的戰鬥力，也算他一份大功德。

  沒多說什麼，葉凌讓他們帶走了藤蔓。

  確切說，帶走了豆子——不過他附著了一分神識在豆子身上，有問題隨時能溝通。

  儘管如此，豆子一離開身邊，葉凌還是感覺空落落的，少了什麼……

  *

  沈灼卻很高興。

  他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

  短短几天，基地就從葉凌手上要來食死藤。

  基地是認真要繁殖食死藤，多管齊下，各種繁殖方法都用上了。

  沒用的，它要真這麼好繁殖，上一世，人類早就成功了。

  不過，這種喪氣話，沈灼自然不會說出來。

  不但不說，他還無比認真地協助了實驗——木系異能者負責藤蔓的組織培養，沈灼恰好是木系異能者中品階最高、最純淨的那個。

  他的「培養」也格外盡心，不停輸出自己最純淨的異能，被那藤蔓鑽破手指吸血時，不驚反喜，開始暗中拿自己的血餵養藤蔓。

  唉，要不是大壞蛋求它，豆子才不稀罕喝這討厭人類的血。

  但它寄生的藤蔓本身倒是很稀罕，有了沈灼的血，里里外外強壯了不少。

  強壯歸強壯，卻一直沒有分化出完整的植株。

  沈灼一天天焦躁起來。

  其他人以為他是焦躁繁殖無果，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焦躁自己「收服」無果。

  他已經把自己餵貧血了、拿藥在撐著，那該死的藤蔓，卻對他的召喚依舊毫無反應。

  到底哪裡出了差錯？前世，那人不是用血收服的食死藤？

  葉凌……一定是因為葉凌這個意外。

  又一次感應失敗，沈灼盯著超大號培養皿里的紫藤，面容陰沉。

  如果沒有這個意外就好了……

  紫藤不必還回去，他有更多時間收服它。

  收服後，也不必費腦子怎麼把它留下。

  葉凌那樣一個變態、一個拿活人做實驗的瘋子，怎麼配掌握這種重器？

  他這樣的重生者，才是天命所歸，基地的未來，還系在他身上……

  葉凌，到底什麼時候才被蕭淵殺死？

  蕭淵為何還不動手？

  他已經洗腦了不少人替他傳播葉凌的變態事跡，甚至借顧豹的事，編造了葉凌會趁實驗品昏睡對實驗品行茍且之事的流言，那些難道還不夠勾起蕭淵的憤怒？

  如果他是擔心那種「藥」，他已經用心良苦，輾轉控制人偷塞給他一瓶藥。

  是他催眠鍾鵬得來的。

  有樣本，就可以研究成分和配比，他在遲疑什麼？

  想曹操，曹操到。

  沈灼正恨鐵不成鋼，敲門聲忽然響起。

  「蕭隊長？」沈灼打開門，看見門外的人，神經立時繃緊。

  這段時間，他想了不少辦法、做了很多事，唯獨不敢親身上陣去接近蕭淵。

  他太可怕。

  蕭淵黑黢黢的眼珠盯著他，遞上遞上一張貢獻點的卡：「請你催眠我。」

  怪物……

  和他眼睛對視一瞬，沈灼脊骨發涼，但他很快鎮靜——現在，是蕭淵有求於他。

  而且，催眠……這正是瞌睡來了有人遞枕頭。

  他讓開門口，讓蕭淵走進來。

  夜已深，實驗樓里已經沒什麼人，為了節省能源，只亮著過道的一盞應急燈，經年沒人打理，燈罩糊了一層灰塵，燈光自然昏沉，連累人眼也像糊了一層什麼，看什麼都陰森暗昧，透著股不祥。

  合上門的一瞬，沈灼毛骨悚然，心中忽然特別沒有底氣。

  沒關係，過了今晚，蕭淵將成為他的底氣。

  他給自己打了打氣，努力定下心來，將精力集中在自己的異能核上。

  末世第十年，倖存人類對異能的應用挖掘深入許多，一位治療系異能者，發明了精神麻醉治療。

  這是治療能力的一種延伸，不過專門針對病人的大腦，以木系異能刺激病人的腦部皮層和神經元，起到讓病人放鬆鎮靜的作用。

  能鎮靜，自然也能做其他。

  沈灼靈機一動，結合末世前的催眠術，改良了這個治療，使它成為真正的「催眠術」——這個療法，他甚至是專程為蕭淵發明的。

  那時蕭淵已失控叛出基地，成為基地的心頭大患，基地極想控制住他。

  沈灼也極想。

  可惜，改良後的療法他尚沒來得及實踐，基地就覆滅了。

  沈灼覺得，老天讓他重生，一定也是為他惋惜。

  不過，他本打算等異能再強化一些，再控制蕭淵——蕭淵不是普通人，以自己現在的異能等級，沈灼沒有十足把握。

  但，他不夠強，蕭淵必然也沒有前世那麼強。

  葉凌都能糊弄住他，他心智顯然有很大漏洞可鑽，正可趁機而入。

  「如果恢復記憶，也許你能回憶起自己是如何被控制的。」請蕭淵躺好，在動手給他催眠前，沈灼無意似的說了一句。

  這其實已經是催眠的一部分。

  「怎麼，蕭隊長不會真的相信人類有「雛鳥情結」吧？」被蕭淵看了一眼，他按捺緊張，言語輕鬆，繼續在蕭淵心裡播灑著懷疑的種子。

  蕭淵淡漠看他一眼：「你可以開始了。」

  「好，你放心，我可以幫你。」沈灼有條不紊，開始施為。

  他說了一些引導他放鬆的話，讓他想像什麼湖邊草地，蕭淵假意配合，也確實感到些微睡意——他閉上眼睛。

  閉上後，就聽到沈灼在他耳邊念叨：

  「對剝奪你記憶、剝奪你健康、把你變成怪物的人，你有權利復仇。」

  「他的脖頸不堪你一擊，現在動手，正是最省力的時候。」

  「不用怕，受傷了就來找我，任何事都可以來找我，我與你同在。」

  同在？他說話時離他太近，讓蕭淵一陣反胃。

  更讓他，徹頭徹尾的失望。

  他指望他真能讓他記起什麼，比如最近頻繁做起的夢。

  雪……他曾跪在雪地里……蕭淵眉心蹙起，額頭青筋隱現。

  沈灼一喜。

  有反應，正說明催眠生效了。

  「不要對抗，蕭淵，我是來幫你的。」沈灼拍拍蕭淵的肩。「現在，睜眼，看著我的眼睛。」

  他等著蕭淵睜開眼，雙目一眨不眨盯住他：「記住，我才是你要跟隨的人。」

  「保護我，聽我的話，我會喜歡你。」

  他在說什麼東西啊……豆子貼著培養皿的玻璃，聽得一陣惡寒。

  大壞蛋卻木然重複：「喜歡我……」

  「對，喜歡你。」沈灼把異能催動到極致，有些亢奮地回復，「只喜歡你。」

  「只喜歡我？」蕭淵眼珠一動不動，「秦望飛呢？」

  秦望飛？沈灼一怔：他怎麼知道秦望飛？

  不過，當下他顧不得這許多，見蕭淵神色微動，要從催眠狀態中醒來，他趕忙收攏精神：「秦望飛只是一個工具。」秦望飛是執行官的侄子，他接近他，的確只是拿他當工具。

  「什麼工具？」蕭淵問。

  沈灼眉心一皺。

  但蕭淵又有脫離控制的跡象，他來不及思考：「得到藤蔓的工具。」

  「藤蔓？」

  「對。食死藤。有了它，我可以和你並肩作戰，我們可以成為基地，甚至成為天下的主宰！」

  好難聽的名字……豆子「啪嘰」敲了下玻璃：大壞蛋還沒套完話？它看了眼大壞蛋身後閃紅光的那個東西。

  好煩。想回去找哥哥。

  「天下，主宰？」蕭淵又問。

  「對！」沈灼眼中閃過抹狂熱。「但是你要先解決葉凌！」

  「解決？」

  「殺死他！這樣，食死藤才屬於我。」沈灼圖窮匕見。

  蕭淵笑了。

  沈灼從未見過那麼冰冷的笑容。

  因為就在蕭淵冷冷扯起嘴角的一瞬，他脖子一涼。

  「你的脖子，也很不堪一擊。」

  蕭淵冷冰冰說著話，沈灼，熱呼呼噴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