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末世怪物何時斬我（十四）

  第70章 末世怪物何時斬我（十四）

  葉凌早上是餓醒的。

  他有很多存貨, 就放在床邊——巧克力、糖、餅乾，蕭淵好像總是能搜集到這些，每天都「孝順」他一點。

  爬起來吃了點東西, 他精神了些, 起來去敲蕭淵房門, 叫他一起去吃早飯。

  

  蕭淵不在。

  他去野外了？

  葉凌皺皺眉，呆了一會兒，無精打采走回自己房間。

  豆子不在, 蕭淵也不在, 他很不習慣。

  就在這時, 他感知到豆子的意念：「哥哥, 來接我！大壞蛋說我可以回家啦！」

  「你繁殖出來了嗎？」葉凌精神了些, 早飯都暫時擱下了, 往實驗樓走去。

  「沒有。」這個詞兒讓豆子感覺怪怪的, 但它想起哥哥還蒙在鼓裡，趕忙解釋：「沒有繁殖！都是那個沈灼的奸計！」

  「奸計？」

  「對！」豆子繪聲繪色, 把昨晚發生在沈灼診室的事, 一點不落全回播給葉凌。

  葉凌越聽嘴巴越大，聽到最後，頓住腳步：「蕭淵把他殺了？」

  「沒有，真可惜。」

  *

  如果不是有治療系異能，沈灼已經死得透透的了。

  因為有異能, 也因為對蕭淵心有戒備手裡藏了報警器, 他撿回一條命。

  但此刻, 他後悔撿回了一條命。

  「沈灼, 是你先對蕭淵用了催眠術，他謀殺你的罪名肯定不成立。」

  「倒是你, 請解釋一下錄音中的話。」

  沈灼躺在自己診室的床上，脖子上纏著紗布，看著審訊他的人手中那支錄音筆，聽著訊問，胸口憋悶，一陣陣想吐。

  他自幼優秀，末世後更受盡追捧，哪裡能忍受旁人對他這樣的盤查審訊。

  更不能忍受的，是自己心中陰暗的想法被不知多少人聽到！

  蕭淵如此坑他！他不敢想像，自己的形象已崩塌成什麼樣。

  不，他是完美的……他重生回來，為的是接受崇敬和追逐！

  對，重生。

  冷靜，他還有砝碼。

  沈灼攥了攥手指：「我是為了基地，催眠蕭淵的那些話沒什麼意義，只是為了控制他。」

  「控制蕭淵，是為了基地？」審訊人員神色複雜。

  「沒錯，他有反社會傾向，不控制會出事。」沈灼一臉篤定。

  「沈灼！念在你是治療系的份上，才給你這自陳的機會，你不要胡攪蠻纏！」那人姿態嚴厲起來，「蕭淵經過了數十上百道測試，神志清醒的狀態下並沒有主動攻擊過誰，不存在你說的反社會傾向。」

  「他有！」沈灼眼中閃過一抹怨懟，「他會——」

  話才出口，他又頓住。

  「他曾毫無來由對我動武，差點就殺死我！」

  「所以你這次「催眠」他，除了想殺人奪寶，還意在報復？」審訊人問。

  其實他本來對沈灼印象不錯，直到聽完他的錄音。嘖，他是怎麼好說別人「反社會」的？

  沈灼長吸了口氣：「他有沒有反社會傾向，時間會證明。」

  他清冷看著那人：「昨晚的事我可以不計較，但我需要基地保護我的安危。」

  相比憤怒，對沈灼來說，保命，更重要。

  癒合中的傷口傳來痛楚，沈灼眼中掠過恐懼：他怕蕭淵再次對他動手。

  蕭淵安閒看著他呼救的眼神讓他清楚，他隨時可能再次對他動手，他就是要讓他被這種恐懼折磨！

  「沈灼，現在不是你計不計較，更不是你談條件的時候！」

  「我和李瑜在聯合研究一種抗病毒疫苗，現在已有關鍵進展！」沈灼打斷審訊員的話，「基地不能動我。我要求24小時保護！」

  有這回事？審訊員蹙眉。

  「什麼疫苗？」忽然有人出聲。

  沈灼倏地轉過頭，又「嘶」的一聲捂住傷口：「你怎麼在這裡！」

  「來取我的藤蔓。」葉凌理所當然答。

  他認真看了沈灼一眼。

  聽了豆子的話，葉凌再傻，也察覺到沈灼對他的滿腔惡意。

  唔，還有對蕭淵。

  「反社會傾向」是什麼意思？

  「葉博士，您的紫藤在這裡。」跟在葉凌後面進來的工作人員低聲引導葉凌。

  他知道裡面在審訊，按理不該讓葉凌進來，可葉凌直接推門，他沒敢攔。

  他可不敢攔這位，誰知道自己有沒有中招、屍變，等著人家解救的一天？

  葉凌順著他視線看了眼紫藤，不等他動作，豆子早已等不及，衝破玻璃皿，回到他身上，乖乖成為紋身。

  失血過多的沈灼看著這一幕，半垂下眼帘。

  好遮下自己眼裡濃重的嫉恨。

  不，沒什麼好嫉恨的。他還有更重要的身份、更重要的使命——疫苗。

  能抵抗喪屍病毒的疫苗、讓人類結束末世災難的真正轉機，意義遠勝某個強大的個體！

  疫苗前世是李瑜發明的，但這一世，有了他的幫助，李瑜可以更早得到啟發。

  說是他們一道發明的，也不為過。

  沈灼正想著，葉凌再次發問：「你的研究是什麼？」

  有過當初配合牧雲研發藥物的經歷，他聽見「抗病毒疫苗」有些好奇。

  沈灼看向自己對面的人：「基地派了兩個人審我？」

  雖有些意外葉凌進來，審訊員很淡定：「葉博士是專家，是基地的科研顧問，你所謂研究，讓葉博士聽聽也好。」

  沈灼所說的「疫苗」是什麼東西，本也要經其他科研人員評估。

  呵呵，好。葉凌是他們的香餑餑了。

  沈灼眼底恨意更濃。

  他倒要看看，等疫苗研發成功，葉凌能治療屍化人類的能力雞肋起來，到時，他可還有如今的風光？

  帶著嫉恨，沈灼沒有再遮掩，開口說了藥的原理和功效，一邊說，一邊觀察著葉凌的反應，期待能看到他失態。

  可惜，葉凌認真聽完，從始至終沒什麼反應。

  ——他聽不大懂。

  不過，如果沈灼在研究那麼重要的藥，就讓他先活著研究好了。

  但是，他為奪寶想殺他，還試圖操控蕭淵，這很不對。葉凌很生氣。

  「我能單獨和他聊聊嗎？」葉凌看向基地的審訊人員。

  對方愣了愣：「這不合適。」

  說完怕葉凌誤會，他又補充一句：「恐怕不安全。您不知道，沈灼對您有些不法企圖。」

  「沒關係。」葉凌已經知道了。他點了點脖子上的紋身：「我不怕。」

  沈灼垂眸聽著，眼神幾度變化。

  他並不想和葉凌聊。

  他討厭他，見他一眼都難受。

  但，如果真有和葉凌單獨相處的機會……

  他催眠蕭淵是失敗了，催眠葉凌卻不一定……

  天賜良機。

  頂樓，小會議室內，閉目養神的蕭淵睜開眼。

  他要找那個人聊什麼？

  那人可是一心想他死、想奪得他的藤蔓。

  蕭淵動了動手指，對金屬的感知控制一路向下延伸，一直延伸到沈灼的診室內。

  門鎖把手、合金窗欞、鐵皮柜子、金屬床腳……不引人注意地顫了顫。

  房中其他人在葉凌的堅持下退出去了，只剩下葉凌和沈灼。

  「什麼是「反社會傾向」，你為什麼那麼說蕭淵？」懲罰沈灼前，葉凌先解決自己的困惑。

  「呵。」沈灼冷笑，「葉博士自己的得意作品，還需要問別人嗎？」

  他不信，葉凌不知道自己製造的是什麼東西。

  只是，他盯著眼神清澈的葉凌——太會裝了。他一直都輕視了他，輕視了，這個以為必死的小角色。

  「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他忽然抓住葉凌手臂，異能核全力催動，一眨不眨盯上葉凌的眼睛。

  「和你一樣什麼？」葉凌一邊問，一邊感受著鑽進自己腦袋裡的一股氣。

  這是沈灼的異能？

  「和我一樣……重生。」最後兩字，沈灼壓得極低。

  這是他最深的秘密，按理不會輕易向葉凌吐露——但是，他有把握葉凌不會說出去：

  他篤定葉凌也是重生者，所以趕在他前面得到藤蔓，還拉攏上傅璋那樣的強者。

  但是，縱使葉凌知道後世再多信息，有一點他肯定不知道。

  催眠術。

  這是沈灼自己的發明，在他自己腦子裡，未經公開，誰也偷不走。

  ——他還不知道，葉凌正津津有味看他的異能如何在自己腦子裡遊走。

  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重生」是個什麼意思。

  不過，好歹是「見多識廣」的快穿者，葉凌很快還是反應過來：「你是重生的？」

  他稀罕地打量著沈灼。

  沈灼繼續催動自己的異能，直視著葉凌的眼睛：「再偽裝下去沒什麼意思，我已經看破了你。」

  驟然突破心防，也是快速進入催眠的一種路徑。

  前世沈灼暗中在身邊人身上實踐過。

  「製造出那樣的大殺器，覆滅整個基地，你很得意？」他不住「揭穿」著葉凌，攻擊他的心理防線。

  葉凌還真被「攻擊」到了：「什麼覆滅基地？」

  「你不知道？」沈灼分了瞬神。催眠狀態下的人不會對他撒謊，所以，葉凌不是和他同一個節點重生的？

  可他知道的信息不比他少多少，想來也以靈魂狀態存在了很多年——沈灼很快自圓其說。

  他樂得為葉凌解惑，衝擊性的信息越多，他控制他越容易：「蕭淵覆滅了整個荊山基地。末世九年，他叛出基地，末世十年，他發動屍潮，攻陷基地，造下滔天殺孽！」

  「發動屍潮？」

  「沒錯。你的得意作品，5號，蕭淵，喪屍王。」他一字一頓，以獨特的韻律出聲解釋。

  不知是否起風了，房間、樓道、甚至整棟樓的門窗合頁跟把手都吱嘎活動，鐵皮柜子也咯吱顫響。

  但葉凌一點兒也沒注意到——他的心神全被那三個字奪去了：喪屍王。

  「你是基地的罪人，是全天下的罪人。」

  「無數人因你而死，你怎麼配活著？」

  「食死藤不是你該擁有的東西，和它解除綁定，把它交給我，我才是它的主人……」

  「你在……發什麼癲？」葉凌醒過神來，古怪地看著他。

  「你，沒被催眠？！」沈灼面色微變。

  當然沒有。葉凌把在他腦子裡活動的那股氣撚滅：「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蕭淵，怎麼會是喪屍王？」

  葉凌得到的「劇情」只到自己死亡，蕭淵後續如何，他是不知道的。

  他此刻迫切想要沈灼說清楚。

  但沈灼一再失利，正一團亂麻，哪有閒心為他解惑。

  葉凌直覺他不配合，神識鑽入他腦海，學著他剛才做過那樣，也催起眠來：「回答我，蕭淵為何會是喪屍王？」

  老師不靈，他這個學生倒是很靈。

  沈灼頓了頓，原本聚焦的眼神很快渙散：「他本來就被改造得不人不屍，有指揮喪屍的能力。因為怨恨基地，末世九年，他徹底黑化、背叛基地，開始與人類為敵。」

  他一五一十答。

  「胡說八道！」葉凌生氣。

  蕭淵是人，哪有指揮喪屍的能力，測試從沒測出來過！

  不過——葉凌沉默了一會兒：蕭淵大腦里那些白色絲狀物確實不對。

  他已經著手幫他清理了，但詭異的是，每次他清除掉不久，他腦袋裡又會長出一層來。

  但是，那也不意味著他就是喪屍。

  葉凌皺起眉：「你還知道什麼，統統告訴我。蕭淵為什麼叛出基地？」

  「蕭淵……沒有記憶，沒能保護家人，恢復記憶後得知家人慘死在洞庭基地，因此失控。」沈灼目光渙散答。

  葉凌皺著眉，又仔細問了他關於蕭淵家人的問題，問到他實在答不出什麼了，又問起疫苗。

  有第一個小世界的經驗，葉凌是懂行的：個人的力量始終有限，這種可以量產的藥物才是人類的救星。

  不過，如果沈灼是重生的，這疫苗他哪裡還需要研發，直接端出來就是。

  沈灼依舊一五一十交代：「疫苗是真的，臨床實驗真的有效……前世沒生產成功，因為缺少了必備的一種合成劑，無法量產。」

  葉凌蹙眉，從他口中套出信息：那種合成劑不常見，在珠市某個研究所有儲備，但珠市濱海，已於末世三年被海水淹沒。覆滅前，基地正到處搜索哪裡還有這種合成劑。

  現在正是末世三年。

  海水淹城是大消息，末世雖然消息閉塞，各大基地還是有辦法溝通聯繫的。這消息一點兒都沒透出來，說明珠市很可能還沒被淹。

  合成劑還有救！葉凌眼睛一亮，他替人類高興，也替自己高興——他嗅到了功德的味道。

  「這種消息，你怎麼不早說？」他隨口質問沈灼。

  沈灼停了停：「說了，誰還在意我？」

  什麼意思？葉凌沒聽明白，但他沒有深究：「立刻把這消息告訴基地，讓他們組隊去珠市。」

  他會隨行，幫人類把這個什麼合成劑取回來。

  沈灼木然點頭。

  葉凌看他一眼：「疫苗真的是你發明的嗎？」

  沈灼眼底划過掙扎。

  葉凌加重了神識壓制，他才開口：「是李瑜。」

  就知道。「那你好好配合李瑜，不許搶人家功勞，搶了你會死得很慘，被喪屍把臉都咬爛。」

  他一本正經嚇唬沈灼，把這威嚇用神識直接烙印在沈灼腦海，沈灼白著臉點點頭。

  「今天你跟我說的話，不許再跟任何人說。」

  沈灼又點點頭。

  葉凌想了想，補充：「沒有什麼重生，蕭淵也沒有黑化，一切只是你做了個夢。」

  沈灼迷離恍惚，還是點點頭。

  葉凌滿意了些。他打量眼神渙散的沈灼一眼，心頭一動。

  他本打算用神識威壓、或者讓元靈破壞沈灼的經脈來懲罰沈灼的，但是現在，他有了更好的想法——

  「其實，其實你是個蘑菇！你好好待在基地、全力治療人類，等全人類得救那天，你就能做蘑菇之王！」

  嗯？王？沈灼渙散的眼睛亮了一點，重重點頭。

  「這是秘密，誰也不要說，只有你自己知道！」葉凌再次強調。

  沈灼很鄭重地點點頭。

  甚好。葉凌放心了。

  催眠真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