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禾盡起（Ⅻ）

  風禾盡起（Ⅻ）

  翌日，江家的門被敲開，來人正是裴家家主，下人連忙將江樓和華氏叫來。

  江樓：「裴老怎麼來了？快快請進。」

  裴老國師沖男人笑了笑，而後邁步向前，身後跟著的裴止年攙扶著老者進入。

  裴家的侍從們將帶來的禮物擡進江府，江樓皺眉。

  「裴老這是何意？」

  老人被江府下人引著入了座，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鬍鬚笑道：「江大人，老夫自然是為我孫子前來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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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氏：「提親？！」

  裴老：「是啊，夫人怎麼如此激動？」

  江樓暗自瞪了眼華氏，而後賠罪道：「裴老勿怪罪，不知是您膝下的哪位公子？」

  見江樓下意識看向裴止年，老者才緩緩道：「不是止年，是淮卿。」

  江樓：「裴公子先前不是看不上我家已經拒婚？這是在耍我江家人？」

  「江大人言重了，小孩子不懂事胡鬧，咋們做大人做長輩的還能與他們記仇不成？」

  「……」

  「雖然我很喜歡錦綿，但畢竟是我裴家對不住她，如若她這次拒婚我們也不會說什麼，但是江大人不是還有一位二女兒？」

  華氏：「……」

  江樓：「你們裴家已經辜負了我家綿兒如今還想再招惹南兒？」

  「怎麼能是招惹？裴家是真心求娶江家女兒，這門婚事對咋們兩家可是有百利無一害吶。」

  「裴老莫急，我去問問綿兒，畢竟這丫頭也已仰慕裴二公子許久。」

  江樓又將她瞪了一眼，暗暗罵道蠢貨，裴老爺子也罕見地皺起眉怎麼都喜歡不起來眼前這個穿著華麗的婦人。

  昭顏也很快得知了消息，嘆了口氣，原來他說的既是獎勵又是懲罰的禮物就是這個。

  小翠：「小姐，你不著急嗎？」

  「著急？著急有什麼用？」昭顏低頭繼續吃飯。

  「裴公子會被搶走的！」

  「他敢！」

  「……」

  「呃…我其實是說，我相信他。」

  小翠在一旁不再多說強忍著笑意。

  昭顏知道他的用意，恐怕是慕姐姐將自己準備嫁給四王爺的事告訴了他，所以現在這樣也好，自己至少不用再費心於自己的婚事上。

  提親的事昭顏並未參與干涉，只是在屋子裡放了把躺椅，悠閒地躺在上面聽著小翠誇張的敘述。

  著實有趣。

  小翠：「最後主君和裴老國公訂下了親事。」

  昭顏閉著眼，滿不在乎地問：「讓江錦綿去？」

  「對。」小翠有些難過，不願意讓昭顏聽到這個結果。

  昭顏擡眼剛好看見，納悶道：「你難過什麼？這不是一早就能料到的？」

  「只是有些替小姐不值，憑什麼她江錦綿就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全府上下都依著她？」

  昭顏哭笑不得，最後只能總結一句：「因為這就是命。」

  ＊

  幾日後…

  褚師羽：「小阿初，聽說你在找我？」

  昭顏埋怨道：「是啊，你可真是難找，我託了他們倆才找到你。」

  「找我幹嘛？」

  「自然是想讓你帶我去玄天宗。」

  「……就算我想帶你去，你父親願意嗎？」

  「他願不願意當然是要看誰和他說。」

  「你是想讓我去說？」

  「對。」

  「那可不行，我和你父親可不熟。」

  「誰讓你和我父親了？」

  「那不然呢？」

  「和陛下。」

  「我聽說後日魔域的魔尊就要來了，所以皇宮中又要舉辦個宴會。」

  「你說的沒錯，你準備讓我那會兒去說？」

  「嗯，我父親給江錦綿和裴家訂了婚事，所以先前送我姐姐進宮的事便要不了了之了。」

  「你想要我說什麼？」

  「你只需要和陛下說，我與玄天宗緣分深厚想帶我去玄天宗幾天便好。」

  「就這些？」

  昭顏點頭堅定道：「就這些，陛下有意拉攏玄天宗，江錦綿又臨時掉鏈子，陛下聽你這麼一說當然會答應。」

  「好，我幫你。」

  昭顏撐著頭，「不問問我為何要去玄天宗？」

  「為何要去那是你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我相信你。」

  昭顏給他數了個大拇指，又問：「你覺得現在這個大魔頭是真的嗎？」

  「你覺得呢？」褚師羽給她了個明知故問的表情。

  「我覺得你覺得她是假的。」昭顏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繞的不錯，小心舌頭打結了。」

  「哦。」這段時間昭顏沒再經歷生離死別，整個人都開朗了不少，聽到褚師羽調侃自己古靈精怪地給她比了個鬼臉回擊。

  「我走了，希望宴會能見到你。」

  昭顏明白他的意思，肯定道：「放心吧，這次她們巴不得我去呢。」

  ＊

  時間如水從指縫中流逝，自裴家提親後，江錦綿再沒找過昭顏麻煩，倒是華氏時不時陰陽幾句。

  江樓雖未明說但依舊為答應皇帝之事發愁，有華氏在一旁吹枕風，江樓很快妥協，決定讓昭顏代替江錦綿嫁入宮中。

  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周沁的娘家人也尋上門來，華氏不高興極了，卻礙於周家夫婦富甲一方，不敢太過得罪，也算是做足了表面功夫，昭顏在一旁看著他們一家人團聚心裡高興的同時卻也多了幾分失落。

  「沒想到南兒都這麼大了。」老婦人激動地撫上昭顏的臉慈愛道。

  周父提議，「南兒不如和我們一起回去吧！」

  華氏插嘴道：「您老人家說笑了，南兒畢竟是江家的孩子，在江家過的好好的，突然跟著你們離開難免會落人口舌。」

  老婦人白了華氏一眼，溫柔地看向昭顏，「孩子你願意和我們走嗎？」

  不得不說，昭顏猶豫了，面對這樣的家人給予的溫暖昭顏心動了，可她知道自己的事還未做完，自己還不能走。

  昭顏拉過老婦人布滿皺紋的手，「外祖母，南兒很想和母親回去和你們在一起，但是…我不能離開。」

  聽她這麼說，老婦人也不再為難，「好孩子，雲淵周家永遠是你的家，大門永遠為你敞開，若你累了想家了就回來，我們都在。」

  「好。」昭顏的聲音不禁顫抖，哽咽道。

  周家並未著急回去而是在上京住著，似乎是在等什麼。

  ……

  夜晚。

  「姑娘，我還不知道你是誰，你叫什麼。」

  「我…」昭顏不知道自己是誰，但好像自己又有好多個身份，可是她不知自己死去的那天應該去哪落葉歸根，「我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魂野鬼罷了，不用那麼在乎我的身份。」

  周沁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問的問題竟如此敏感，「……」

  突然，昭顏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擁抱，女人緊緊抱著她，輕聲道：「明天我就要回周家了，你能替南兒喊我一聲娘親嗎？」

  「這聲娘親，你應該聽南兒喊。」

  「我還能見到她嗎？」

  昭顏搖搖頭，但又看著她說：「我想我可以試試。」

  在女人滿含希望和感激的眼神中她再次進入了靈識中，靈識中還是一片寂靜，昭顏有些失望，不知道該如何出去面對女人。

  「媽咪，你是在找我嗎？」

  「小糰子？」昭顏不再叫他小鬼，而是用了他們對這個小傢伙的專屬暱稱。

  「嗯，是我。」

  「我看不見你，連之前的那團光都沒有。」

  「那是因為我已經有實體啦！」

  「你之前怎麼不說話，我以為你有實體後就再也不能進入這片靈識了。」

  「我之前剛化出實體又在那個樓閣中淨化了一些怪物與惡靈，所以才會能量不足，不能在靈識中說話，這段時間多虧了爹爹和乳娘的悉心照料才恢復。」

  「這麼快就倒戈了？！爹爹都叫上了。」

  「怎麼會，我永遠都站在媽咪這邊！」

  「好了好了，找你是有事的。」

  「怎麼了？」

  「我找到了江初南的母親，她想見見她的女兒，你還能找到江初南的魂魄嗎？」

  「……」先前的那隻白羽玉鐲浮現在昭顏面前，「若要招魂你恐怕要用到它。」

  昭顏伸手去觸碰，卻發現觸碰不到，「這個鐲子不是在望川城碎了嗎？」

  「它可是一件法器！碎了我當然要修修，很珍貴的。」

  昭顏雖看不見他但仍能想像出他抱著鐲子心疼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

  「媽咪，你恐怕要來找我一趟了，我就在爹爹家等你。」

  「可是明日有宴會要參加，今日又太晚了，怕是來不及了。」

  「那你就後日唄，剛好還有一些東西需要你去準備，今日確實來不及了。」

  而後，小傢伙又簡單地同昭顏講了些需要準備的物件。

  「也好，後日，你乖乖在家等我。」

  「嗯嗯！」

  聽到肯定的答覆昭顏放下心，囑咐完讓他早點睡覺後便離開了靈識。

  「怎麼樣？姑娘。」

  「你放心，我找到方法了，只是需要你等到後日。」

  「可是…明日我就要回去了，再想進江家就難了。」

  「這件事交給我，你只要保證你後日還在上京城就好。」

  「好，那便謝謝姑娘了。」

  月明星稀，時間一日一日地走過，地上的積雪漸漸融化，就快要迎來春天。

  —皇宮—

  大魔頭到來的十分高調，皇帝也以最高規格的宴會接待，昭顏聽褚師羽說這個假的魔尊真是掉檔次，真正的昭顏是不會這麼虛榮的。

  雖還未恢復記憶但聽到別人夸自己也是極好的，昭顏壓下嘴角，今日裴淮卿不再，褚師羽倒是接替了平日裡他的位置，時刻關注著昭顏以免她又遭受到什麼意外。

  昭顏只覺得他太誇張，沒想到他竟說：「昭顏我把你當妹妹，哥哥自然是要保護好妹妹的。」

  心頭一暖，調侃揶揄的話堵在喉嚨中，讓昭顏沒法說出。

  宴會開始昭顏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江錦綿一個勁地介紹還是讓冒牌貨魔尊注意到了昭顏。

  看著與自己長相那麼相似的昭顏，她心裡的警鈴大作，一整場都死死地盯著昭顏。

  宴會終於結束，皇帝一整個宴會都不怎麼開心，江樓也沒敢怎麼講話。

  果不其然，結束後皇帝將江樓留下，江樓只能讓姐妹二人先走，江錦綿自然不想讓昭顏好過，坐上唯一一輛馬車先行離開，不過這正和昭顏心意。

  昭顏離開宮中轉頭去了市集，一道身影在她身後閃過，她有所察覺轉頭看去，身後卻是空無一人。

  褚師羽按照計劃並未著急離開，宮中的太監按規稟報後才將他放入，皇帝沒想到褚師羽也沒有離開，開口問他為何還不離開，褚師羽正好藉機說出。

  「陛下，江家二小姐與玄天宗緣分深厚，靈性極高，我想將江二小姐帶去玄天宗，這樣一來，玄天宗便於人間有了聯通。」

  江樓聽後心下一喜，「陛下，綿兒和南兒都是我江家的女兒，又都與玄天宗結緣，不如此次就讓綿兒陪著南兒去，正好她們姐妹倆也互相有個照應。」

  皇帝看著眼前的江樓，心裡無比清楚他的心思。

  江家二小姐，就是那個和昭顏長得極像的女人，皇帝想著，不禁又想起了那個將兒時的自己救下的昭顏。

  往事再次浮現在眼前，皇帝有些失神。

  江樓不敢出聲，褚師羽卻不受人間規矩的束縛，提醒道：「陛下？」

  「朕會考慮，你們先下去吧。」

  「是。」

  「是。」

  ……

  夜黑風高，處理著政事男人並未注意到女人緩緩靠近。

  「陛下怎麼還沒休息？」

  男人並未擡頭，只以為是哪個不懂規矩的嬪妃剛準備斥責就發現了不對。

  「昭顏？」

  聽到昭顏這個名字女人的臉一僵很快又恢復正常，「陛下還是叫我魔尊比較好。」

  「你來我這做什麼？」

  「我來同陛下商議一件事。」

  「什麼事？」

  「今天我在宴會上看見了一個與我長得極像的女人，我剛剛才知道裴淮卿在人界時他們走的很近，所以，她的存在讓我很是不爽。」

  「魔尊，這和朕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你的人你來處置，我的人我來管。」

  「裴淮卿何時是你的人了？」

  「他當然是我的人了，他聽我差遣替我辦事，他這一生只能是我的人。」女人近乎偏執。

  「魔尊，朕可不是你的屬下，你也沒資格命令我做什麼。」

  「你說的對，但是人族的未來呢？我拿這個來說服你，你說，我有沒有資格？」

  「你想幹什麼？」

  「也不想幹什麼，但如果你讓江初南消失，我可以保證魔族永遠不會成為人族的威脅，還有人族採集資源時急需的勞動力我也可以免費提供給你。」

  「你這麼做，你的子民願意？」

  「我是魔族的主人，他們必須聽我的。」

  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皇帝有些遲疑，他記憶中的昭顏並不是這樣，他真的是昭顏嗎？

  「好，我答應你，但是我不會傷害我的子民，江初南不會從這個世界消失，但我可以和你保證讓她從你和裴淮卿的世界中消失。」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陛、下。」

  女人化成一股黑煙在皇帝眼前消失，他平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而後道：「來人，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