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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談

2024-09-14 03:34:27 作者: 水小合

  第二章夜談

  平心而論,光王的笑無論是模樣還是聲音都很迷人,可是,他為什麼笑?晁靈雲一頭霧水——她還沒抖出笑話里的包袱呢。

  同樣想不通的人還有潁王李瀍:「光叔,你笑什麼?」

  李怡雙眼看著自己的侄兒,卻擡手拈住晁靈雲的下巴,答非所問地冒出一句:「國色天香。」

  不提瞬間懵掉的晁靈雲,連李瀍也是一愣:「什麼?」

  李怡望著李瀍,微微擰了一下眉:「你問過。」

  「光叔,莫非你是在回答《柘枝》舞時,我問的問題?」李瀍半信半疑地問李怡,在看見他點頭時,放聲大笑,「光叔,你這份憐香惜玉之情,來得未免也太遲了。」

  李怡不理會李瀍的打趣,牢牢拽著晁靈雲一隻手,起身離席。

  宴席的主人牛宰相看見這破天荒的一幕,驚詫莫名:「光王殿下,你這是打算……」

  「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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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者頓時心領神會,晁靈雲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手腕暗暗扭動,想從李怡手中掙脫。

  李怡偏將她的手攥得更緊。

  李瀍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在一旁煽風點火:「大人,我光叔難得有這份雅興,你還不趕緊安排安排?」

  牛宰相此刻一心牽掛著失竊的藏書閣,正五內如焚,根本無暇在意一個沒節操的親王。他招來一名侍兒,低聲吩咐了幾句。侍兒領命,乖巧地引著李怡離席,前往為貴賓們備好的客房。

  夜色越來越深,天際一彎新月如鉤。

  宵禁中的長安,浩浩蕩蕩的南衙禁衛軍在無聲的暗處包圍住宰相府。歡宴上鼓樂喧天,賓客們仍在觥籌交錯,每個人都知曉這場通宵達旦的春宴,在解禁之前將不會結束。

  晁靈雲跟隨李怡走進燈火闌珊處,被料峭的春寒凍得渾身打了個激靈。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一邊開始掙扎,一邊笑著問:「殿下,你是不是喝醉了?」

  名滿京城的啞巴王自然是一言不發,察覺她正努力地向後退,索性用力一拽,將她打橫抱起。

  晁靈雲瞬間雙腳離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嗯,很好,這位光王步子走得四平八穩,顯然是沒醉。

  那就是打算拿她滿足淫-欲了!

  晁靈雲小鳥依人地蜷縮在光王懷中,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宰相牛僧孺是出了名的酷嗜奇石,宅第後園築小橋、引流水,遍布奇花異卉、靈岩秀石。

  青衣侍兒提著燈在前方引路,片刻後走到一處掩映在翠竹間的院落。

  牛僧孺安排給李怡的客房幽靜典雅、設施處處周到,既表示了對光王的尊重,又彰顯出宿儒大臣的風雅得體。

  李怡抱著晁靈雲走進廂房,客房裡的侍兒為他們次第點亮紅燭,離去前跪稟道:「啟稟光王殿下,為了確保殿下的安全,客苑外已安排守衛值夜,這是大人的一片拳拳之心,若有叨擾之處,還請殿下寬宥。」

  李怡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在侍兒為自己合上房門後,才放開了懷中的晁靈雲。

  晁靈雲一恢復自由,立刻退後三步,警惕地盯著眼前高大的男子,尋思著該如何脫身。

  此時紅燭熒熒,為這廂房中的小小天地染上一片柔光。良辰、美景、溫柔鄉,啞巴王卻依舊保持沉默,凝視著對自己充滿敵意的晁靈雲,唇角挑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

  這人到底什麼意思?晁靈雲與李怡對峙了半天,卻不見他有所行動,便抱著一絲僥倖試探:「殿下天潢貴胄、瓊林玉質,可否高擡貴手,放奴婢一條生路?」

  說話時晁靈雲雙眉微蹙,明亮的眼睛裡帶著幾分哀戚、淚光盈盈,一邊可憐兮兮地哀求,一邊用眼角餘光觀察四周,尋找機會抽身。

  李怡察覺她有意想逃,緩緩踱步上前,將晁靈雲逼到無處可退時,才伸手捉住她的一隻衣袖。

  「生路?」他輕聲開口,終於說出了今晚最長的一句話,「來我這裡,才是生路。」

  「殿下此話何意?」晁靈雲緊張得用力一掙,衣袖從李怡指間飛快地抽離,只留下淡淡的一絲桂香。

  李怡突然低頭牽起晁靈雲的羅裙,在她倒吸一口涼氣發出驚叫前,指著她的一片裙衪道:「血跡。」

  晁靈雲聞言一怔,低頭的瞬間臉色大變。

  太糟了,這位置,連推說是癸水都做不到啊!

  晁靈雲盯著自己裙邊上的血跡,在想出為自己脫罪的理由前,眼底已先冒出殺氣。

  「殺了我,你更加逃不掉。」李怡淡淡地一針見血,迎上她驚疑不定的目光,低聲道,「不如與我做交易。」

  晁靈雲忽然啞口無言,瞪著目露精光的李怡看了許久,才無奈地開口:「殿下的啞,一直是裝的吧?」

  李怡沒有回答,見她眼底殺氣已退去,便牽著她的手,引她走進浴室。

  客苑的浴室里備著一池熱水,池邊有竹管連接著室外的灶房,不斷將兌好的熱水引入。池中碧水白霧氤氳,過多的水汽讓浴室里相當窒悶,晁靈雲一走進來就覺得呼吸不暢,連著臉也漲紅了,生怕李怡做點什麼出格的事來。

  她一個小小的舞姬,撞上堂堂光王,簡直是任人魚肉。

  「一點誠意。」李怡指了指浴池,「洗掉血跡,出來見我。」說罷轉身就走,顯然也不願意在悶熱的浴室里待久。

  晁靈雲恍然大悟,立刻從浴池旁的水缸里打了盆涼水,蹲在地上搓洗裙角,一邊洗一邊想:這光王肚子裡到底打什麼算盤,說好要做交易,又讓她洗掉罪證,不怕她翻臉不認帳嗎?不過她本來就打算死不認帳的,他這麼做也是多此一舉,白費心機,總之這人迂腐得很。

  不屑歸不屑,心裡到底還是輕鬆了許多,一想到這血跡如果被牛僧孺的手下發現,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晁靈雲的背上就直冒冷汗。第一次需要秘密行事,實在沒什麼經驗,是她粗心大意了。

  這樣想來,還是要感謝這位裝神弄鬼的啞巴王的。

  晁靈雲洗淨血跡,擰乾了裙角,走出浴室。

  光王正一個人默默坐在廂房裡,老僧入定一般閉目養神,連茶湯也不知道為自己倒一碗。

  「殿下。」晁靈雲跪坐在他的坐榻前,試探著打了聲招呼,見李怡睜開眼睛,便開始說客氣話,「殿下今日的恩情,奴婢沒齒不忘,他日一定結草銜環,報答殿下。」

  李怡無聲地笑了笑,室內安靜得令人尷尬,晁靈雲撐不下去,只好開門見山:「殿下說想與奴婢做交易,奴婢愚鈍,斗膽請殿下明示。」

  李怡終於開了金口:「不急。」

  不急?晁靈雲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急你折騰個屁啊?逗誰呢?

  短短一瞬間,她的臉色變了又變,李怡看在眼中,忍不住又是一笑:「不是不用你,時候未到。」

  雖然交流很累,但晁靈雲還是懂了他的意思:「那殿下打算等到何時?」

  「等到你真心愿意為我效力。」李怡說罷,忽然從坐榻上起身,開始動手解腰帶,「過來。」

  晁靈雲目瞪口呆,渾身血液差點逆行:「不是說時候未到嗎?」

  還是說睡她和用她是兩碼事?

  要死了。

  李怡今夜第二次笑出了聲。

  晁靈雲心緒大亂,正色道:「殿下,如果你要奴婢侍寢,奴婢就不和你做這個交易了!」

  「我不會為難你,」李怡掛好自己的腰帶,開始脫袍衫,「不過伺候人,你總會吧?」

  啊,這倒是會的。

  晁靈雲上前接過袍衫,疊好後又伺候李怡脫了靴履,等她回過神想到應該說點什麼的時候,已經面紅耳赤地跪在浴池邊幫李怡搓背了。

  「殿下,奴婢本打算和你裝糊塗的,可奴婢如今是真糊塗了。」晁靈雲不指望李怡這人能爽快,索性有話都自己說了,「殿下知道事是奴婢做的,為什麼不把奴婢交出去?就那麼信得過奴婢?」

  這明顯不合常理。

  李怡正泡在浴池裡享受熱湯,聽到這話微微睜開眼睛:「信不過,但你身上,有我需要的幾樣本事。」

  「哪幾樣?」晁靈雲好奇地問。

  「會歌舞,能殺人,」李怡轉過身,在氤氳的白霧中,一雙淺色眼眸凝視著晁靈雲的臉,「還是個美人。」

  晁靈雲雙頰一熱,面對李怡灼灼逼人的目光,眼睛忍不住溜往別處。偏偏這時李怡擡起濕漉漉的右手,指尖輕輕捏住了她的耳垂:「你穿了耳洞,不是大唐人?」

  晁靈雲渾身一震,立刻偏過頭,紅著臉怒道:「我當然是大唐人!」

  她一時氣惱,連尊卑都罔顧。李怡感受到她的怒意,改口問了一個遲來的問題:「你的名字?」

  晁靈雲想了想,說了實話:「晁靈雲。」一邊說一邊用手沾了水,在浴池邊乾燥的玉石磚上寫給李怡看。

  李怡對著她的字跡笑起來:「難看。」

  這人還是繼續做啞巴比較好!晁靈雲氣呼呼地抹去字跡,報復性地扯過他的胳膊,拿澡巾用力搓。

  李怡吃痛,卻只是抽回胳膊,而後當著晁靈雲的面,坦然走出浴池。

  從小被伺候慣了的人就是這麼不要臉!一片嘩嘩作響的水聲里,晁靈雲滿臉通紅地捂住眼睛,一顆心跳得飛快,忍不住胡思亂想:其實……伺候他睡一睡,自己也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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