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害

2024-09-14 03:16:51 作者: 江羨魚

  陷害

  事情比想像中,更加糟糕。

  那雙眼睛只是靜寂無聲地望著她,明明什麼都沒說出口,朝朝卻感受到了冰冷和哀傷。她知道,絕不能讓這件事就在這樣的沉默中死亡。

  

  「你得和我說清楚。」朝朝硬著頭皮走上前,仰頭,直視著許言清的臉,佯裝氣勢洶洶,「那個密碼,除了我,你還告訴了誰。」

  她脫口而出,便是懷疑第三方——有人知道密碼,借用密碼將嫌疑引向許言清。

  就算是小枝奇怪的表現,似乎也沒有讓她動搖。

  許言清抱住她,下巴壓在朝朝的頭頂上,就這樣密不透風地擁抱著她。

  「如果說——」他停頓,「只有你知道呢?」

  只有她知道。換言之,許言清沒告訴過第三方,那這個密碼是怎麼泄露出去的?

  朝朝皺眉推測。

  「是家裡被人監聽了?」

  「還是說,我用你那張卡輸密碼的時候,被旁人瞧見了?」

  「我得想想,在哪些個餐廳用過……」

  「維納斯?菜場?超市?」她搖了搖頭,「好多地方都用過……我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朝朝的碎碎念太密,許言清幾乎插不上嘴。

  但是,驀地,心頭那股沉鬱濃稠的失落逐漸散去了。

  「沒關係,那些都不重要了。」他的唇貼在她的臉頰上,「他用七分之一做密碼,不過是想讓你懷疑我——只要你沒有,那就足夠了。」

  是的,只有兩個人知道的事情。

  甚至,只要其中一個人保密,這種疑點都可以完全當作不存在。

  話雖如此,顧朝朝也不可能輕拿輕放。就算,她相信許言清不可能和綁架小枝有關,但也必須知道這些假證據的緣由。

  顧朝朝繃著臉,繼續問他:「崔誠怎麼知道的七分之一我們另說,現在你得告訴我,你怎麼知道小枝手腕上的密碼是七分之一。」

  他總不能憑空想到密碼,也不能憑空察覺到崔誠要陷害他。

  朝朝的表情嚴肅。

  許言清有些意外,又有幾分瞭然,他把手機遞了過來,說:「他在電話里直接把密碼告訴我的。」

  朝朝嚴肅的表情繃不住了,甚至有點龜裂。

  「什麼鬼?直接告訴你的,他都沒讓你猜一下的嗎?」

  許言清點頭。

  顧朝朝:「……」行吧。

  她翻動聊天記錄,更讓人崩潰的是,發現許言清報的那串虛擬號碼根本沒留下記錄。也就是說,許言清的證詞沒有絲毫佐證。

  「這下,麻煩大了。」

  如果,崔誠真的有心陷害許言清,消失的號碼和許言清對密碼的無故知情,只會是一個開端。

  *

  仿佛在驗證朝朝的預感一樣。

  隨著小枝的情況轉好,警方很快得到了一份受害者口供,口供中明確指控……許言清就是綁架她的犯人。

  也才過了一個晚上,許言清就被李澤帶去了審訊室。

  他們之前從未出現過這樣的局面,兩個本該合作的警察與偵探。此刻,對坐在審訊桌的兩頭,身份卻成了受害者家屬和犯人。

  李澤是頂著上頭的壓力過來的,他緊了緊拳,只說了一句。

  「是你嗎?」

  許言清的神情始終是淡漠的,他似乎料想到了這一切,只是不緊不慢地反問道:「你有證據嗎?」

  他好奇,崔誠準備了什麼等著他。

  「還是說,只有李枝的證詞?」

  他輕飄飄的一句話,令李澤火冒三丈。他猛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換成了旁邊的銘宇坐在了許言清的對面。

  看來,這次審訊,主導的人不是李澤。

  銘宇擡眼,看了看叉腰背對著他們的李澤,轉而看向許言清說:「許先生,我們曾經是同事,一起合作過很多案子,我們並不想懷疑您,可是證據似乎對你很不利。」

  他的語氣溫和有禮貌。

  大概心裡也知道,面對的人是許言清,這是一棵頑固而無法撼動的蒼松。

  銘宇等候了一會兒,見許言清依然默不作聲,他抿唇,靦腆地笑了下,說:「那我就列舉一下證據,希望許先生可以做出解釋。」

  他首先拿出了李枝的證詞。

  「受害者李枝說,曾經在廢棄顏料工廠看到了你,是你指使了一個彪形大漢綁架了她。」

  這不可能,除非小枝在撒謊。

  許言清不置可否,卻也沒打算針對小枝,只說了一句:「她看錯了。」

  砷中毒神志不清,外加崔誠和許言清身形相似,小枝或許看錯了。這是也李澤在得知小枝證詞的第一時間,腦海中閃現出的理由。

  更何況,在小枝被發現之前,他和顧朝朝一直都和許言清在一起,許言清根本沒時間作案。

  「人或許會看錯,但是機器卻不會。」

  銘宇繼而將錄音筆和一卷錄像帶拿了出來。

  「這條錄音筆是犯人留在李警督家裡的,根據聲紋檢測與你完全相符,還有廢棄工廠路邊的監控視頻,我們看到了視頻里出現了你的臉,你曾經去過那個廢棄工廠,這些證據都能證明受害人李枝的證詞。」

  他暫停了錄像帶的畫面。

  畫面之中,原本應該是崔誠的臉,全部變成了許言清。

  這時,許言清才多了幾分興味。

  毫無疑問,錄音筆和錄像帶經過了處理,才能讓聲紋和圖像發生改變,由崔誠變成了他,但是這樣的AI處理,蘇櫻卻沒有檢測出來。

  「所以,我的動機是什麼?」

  許言清沒有開口解釋,臉上微微帶上了些笑容,看起來儒雅又隨和。

  銘宇被問得一愣,本以為這時應該得到這個人對錄像真實性的反駁才對,卻意外地被反問了一句動機。

  他想了想,還是把警局諸位的推理說了出來。

  「我們覺得這場綁架是許先生在自導自演。」

  警局裡,許言清屢破奇案,不過是個街頭偵探,卻幾乎把所有的警察都比了過去。可以說,警局裡除了李澤和蘇櫻,幾乎都是嫉妒排擠許言清的人。

  「從送往朗博路的視頻里,光聽聲音就能知道東海岸。還有,沒辦法解開的密碼鎖,你一下子就知道了密碼……」

  「這些都是你想要展現自己無所不能,所以設定的局而已。只是沒想到,你和僱傭兵密謀的事情被小枝和攝像頭都看到了。」

  聽到這些話,許言清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他煞有其是地點了點頭。

  「說得還算合理,但是,你沒想過——」他頓了頓,道,「我可能就是這樣,無所不能。」

  實在囂張啊。

  銘宇皺眉反駁:「那這樣也太巧合了吧,錄音剛好被人模仿,錄像帶里剛好出現了你的身影,你又剛好知道密碼,還輕易找到了綁架地點。」

  許言清:「所以,你在和我談概率嗎?」

  一句話,問懵了銘宇。

  談巧合,是審訊的大忌。

  許言清幾乎一下子抓住了銘宇激動時的口不擇言,他臉上的笑容漸漸變淡。說實話,許言清並不在乎警局裡的人怎麼看待他,把他當合作夥伴也好,競爭對手也罷,就算是當犯罪嫌疑人,也不會掀起他內心任何的波瀾。

  「視頻和聲紋,是AI合成的,警方的技術不行,那就去找AI技術頂尖的人。」許言清微微歪了歪頭,語氣凌厲而冷諷,「需要我給你推薦嗎?」

  銘宇沒說話。

  而此時,李澤終於轉過了身,他擡了擡下巴,示意銘宇先出去。

  銘宇雖知道不合規矩,但是出於對警督的無條件信任,還是推門出去了。他在門口猶豫再三,最後……去把審訊室的攝像頭關了。

  這算是給警督幹壞事,收尾吧?!

  所以,整個房間,只剩下李澤和許言清面對面了。

  沒有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

  顧朝朝在許言清被帶走後的第一時間,去警局找了長官靜姐。靜姐見到她似乎並不意外,朝朝坐在沙發上,甚至還被招待了一壺茶。

  「我近日迷上了宋代的點茶。」靜姐笑眯眯地遞過來一杯茶,「剛好,你過來可以嘗一嘗。」

  朝朝不懂茶,大抵也知道長官借著喝茶送客,並不想談及許言清的事情。她接過了茶杯,置於桌上沒喝,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靜姐。

  靜姐被她看得直搖頭。

  「行啊,我這茶是招待不了你了,有人是心事重,喝不了一口。」

  朝朝抿了抿唇道:「靜姐,許言清和小枝的綁架案無關的,這件事是崔誠做的,他是被陷害的。」

  「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靜姐喝了口茶,繼續道:「我也知道崔誠之前的幾樁案子是怎麼回事,但是李枝的綁架案從頭到尾也沒有他出現的痕跡,推到他身上是不是你想當然了呢?」

  朝朝啞然,她不可否認的是,目前的證據對許言清不利。

  「但是,我和李澤自小枝被綁架,就一直和許言清在一起,我們是可以為他提供不在場證明的。」

  靜姐搖了搖頭:「你們可不能保證一直和他在一起,至少李澤說了,他喝醉了,而你睡著了,這足以讓他犯罪了。」

  犯罪兩個字,實在聽起來刺耳。

  朝朝覺得詫異,她不理解為什麼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靜姐,您覺得許言清是犯人嗎?因為什麼動機……難道說是那個荒謬的自我意識過剩,自導自演麼?他的能力是什麼樣的,我們都心知肚明,沒必要綁架小枝來證明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

  「心知肚明?」

  靜姐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了,她看著朝朝,語氣重甚至帶上了失望。

  「朝朝,你是警方的人,警察對待任何人都該帶著懷疑和驗證的態度,你怎麼能因為個人私情,而說出心知肚明這種話呢?」

  「如果你還沒弄明白警察的職責是什麼,就不應該摻和進這個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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