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

  變化

  「叮——」

  熟悉的上課鈴在廣播響起，周圍的熱鬧漸漸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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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時看著眼前人，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像喜悅，臉上卻表現不出任何多餘的感情。

  籃球場旁邊的圍欄處，兩人背靠在欄杆上。

  冬日的暖陽映照在兩人身上。

  林時擡眼看向籃球場上那個又蹦又跳，獨自玩耍的小女孩。

  想開口說話，卻不知道說什麼。

  他們已經不再是十七歲的少年了。

  那個夏天的少年心高氣傲，總以為自己隻手遮天，無所不能。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頓住。

  終風晴看向林時，林時看著那個小女孩。

  「她今年多大了。」林時道。

  「七歲。」終風晴也看向籃球場上的允恩。

  允恩注意到那邊傳來的目光，回頭笑著對他們比心。

  允恩的臉白白淨淨的，兩個小辮子翹起來。

  眼睛圓圓的，大大的，很可愛，笑起來也很甜。

  「她媽媽一定很美吧。」

  林時看向允恩，明明是讚美，語氣里卻摻雜著一絲遺憾。

  終風晴笑道:「不敢說不美。」

  笑得這麼開心……

  「她叫什麼名字？」

  「允恩。」

  「好聽，她媽媽取的，還是你取的？」

  「她媽媽。」

  林時輕聲吸了一口氣，原來他已經有新的家庭了。

  再客套一句就走吧。

  「她媽媽……取的很好，是位老師吧。」

  林時只想客套一句就走，想著終風晴成了老師，對象大概率應該也是。

  隨便蒙一個就行，錯了也和他沒多大關係了。

  「嗯，肖老師翻了很久的詞典。」

  終風晴看向林時，林時的側顏依舊如當年一樣。

  很美，只是不太愛笑了，眉眼間多了一絲冷厲。

  「肖老師……肖老師？」

  林時看向終風晴。

  「哪個……肖老師？」

  「肖楠。」

  等等！這這這這……這怎麼回事？？？

  林時臉上終於有了其他表情，有點震驚。

  「你……」

  林時看向終風晴。

  「嗯？」終風晴一臉笑意地看向林時。

  這時，允恩抱著籃球跑了過來。

  「終老師！你再幫我投一個吧！」

  終老師？

  難道……

  林時突然很想笑，他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終風晴蹲下身來，摸了摸允恩的腦袋，把她手中的籃球拿起。

  「好，終老師等會就幫你投。」

  允恩笑著點了點頭，看向旁邊的林時:「漂亮哥哥！你和終老師是朋友嗎？你也會投籃球嗎？」

  終風晴也回頭看向林時。

  林時慌忙移開目光:「……」

  還是朋友嗎……

  「不會。」

  「是，他是終老師一個很好的朋友。」

  終風晴笑著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顆粉色包裝的糖果。

  「給，自己去玩吧。」

  「謝謝終老師！」

  允恩接過糖。

  又看了眼林時。

  「漂亮哥哥！你喜不喜歡吃糖呀！終老師有很多糖果噠！」

  「我……」

  林時看了眼終風晴，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已經很久沒吃過糖了。

  「不喜歡。」

  「哦，好叭！那漂亮哥哥你喜歡什麼呀！」

  終風晴手還揣在口袋裡，口袋裡裝著幾顆糖果。

  「我喜歡……」

  林時突然發現，一個小女孩問的問題，他居然會猶豫，甚至答不上來。

  這幾年他都埋在公司里，每天的生活都一樣，沒什麼特別的。

  也沒有什麼喜歡的。

  有一刻他覺得，是不是自己的一生就會這樣結束。

  「漂亮哥哥現在沒有喜歡的嗎？那以前呢？」

  允恩捧著那顆糖果，圓圓的眼睛看向林時。

  「以前……」

  林時挺喜歡喝酒的，但那時的他怎麼也沒想到，未來的這時候，喜歡的東西卻成了痛苦來源。

  見林時半天蹦不出幾個字，允恩童言無忌:「哥哥，你是不是結巴呀？」

  林時:「……」

  終風晴站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聲。

  「終、風、晴。」

  「我沒笑。」終風晴把頭偏了過去。

  林時也笑了:「還說沒有，轉過來。」

  林時伸手按住終風晴的肩膀，想把他的臉給掰過來。

  終風晴自己回了頭。

  「林時，你終於笑了。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終風晴。

  允恩把包裝紙撕開，把粉色的糖果扔進嘴裡，仰頭看著兩人。

  小聲嘀咕了一句:「原來不是冰山結巴呀！」

  -

  中午放假，林時站在高三（2）班的教室門口。

  鈴一打，眾多學生就飛奔了出來。

  「我草！好帥！」

  最先衝出來的一個男生看見林時忍不住感嘆一句。

  後面陸陸續續出來一些學生，一群女同學只敢在遠處往這邊看。

  早知道就不該聽終風晴的，在這裡等他幹嘛！

  林時很不自在地站在那裡，接受著過路學生的感嘆。

  終風晴怎麼還不出來！

  林時轉身想去看一眼教室裡面，卻迎面碰上了正出門的終風晴。

  林時趕忙往後一退，重心不穩就要往後摔。

  危難之際，終風晴一把抓住林時的手腕。

  「哇！！！！快看那裡！！！」

  「誒！那不是終老師嗎！他牽著的那個帥哥是誰啊！」

  「不知道，不過好帥啊！看起來像個總裁呢！」

  遠處女同學的討論聲音真的大。

  林時站穩後，趕緊把手抽出來。

  「沒其他事了吧，快走！」

  終風晴看著那個背影，笑道:「好。」

  操場上，兩人並肩走著。

  路上都是高三的，放假回家激動得很，跑的飛快。

  操場的籃球場上也擠滿了人，還有一些練體育的在跑道上跑步。

  冬天的太陽不似夏天，夏天毒辣，而冬天的陽光很暖。

  照在人身上是溫暖的。

  終風晴看著林時，觀察著他這麼多年來的變化。

  這時，一個男生從後面跑了過來。

  「終老師！有這麼帥的朋友居然不給我們介紹介紹！」

  男生笑得陽光燦爛，身後又跟來一群男生。

  個個活潑灑脫。

  「對呀對呀！終老師！竟然私藏帥哥！」

  另一個男生摟著剛剛男生的肩膀，笑道。

  終風晴看了眼林時。

  「看我幹嘛？」

  終風晴笑著向那群男生揮揮手:「放假了還不快點回家，等會再給你們加張卷子？」

  那些男生一聽加張卷子，就一溜煙跑了。

  林時見後，笑了笑。

  「終風晴，你太壞了，竟然拿卷子嚇唬學生。」

  「嗯。」終風晴看向林時。

  陽光從兩人中間穿透，四目相對。

  這一看，就別再看丟了。

  -

  十字嶺上，人來車往。

  林時走著這條熟悉的路，周圍的學生從他們身邊路過。

  可是他們穿著的不再是校服，他們也不再是學生了。

  「林時，你……後來去了哪裡？」終風晴看著林時。

  「國外。」

  「在國外讀的大學？」終風晴問。

  「嗯。」

  兩人快走到十字嶺路口了。

  「畢業之後，在做什麼？」

  「打工。」

  兩人正好走到路口。

  「你——」

  「終風晴，那你呢？問了我這麼多，你走後又去了哪兒？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選擇在這裡當老師？」

  林時一下子拋出好幾個問題。

  終風晴溫聲一笑，看向林時:「你等會兒去哪兒？」

  林時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錶:「回酒店吧。」

  「中午準備吃什麼？」

  「終風晴，你——」

  林時看著終風晴。

  「要不去我家？」

  -

  中午的西街，更熱鬧了。

  這裡和以前不同的是，兩邊除了小吃攤販，還多了店鋪。

  徹底成了一條美食街。

  美食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林時看著那些小吃攤上的東西。

  要是羅恙來這兒，肯定會說這裡是他的天堂。

  「林時，燒烤，你要哪個？」

  終風晴站在一個燒烤攤前。

  「不——」

  沒說完就被終風晴拉了過去。

  「這個行嗎？還有這個，你以前點的最多的就是這個。那個也不錯……」

  一條街走完，終風晴手裡提滿了小吃的口袋。

  林時手裡還拿著根冰糖葫蘆。

  很拽地啃了一口。

  「終風晴，你幼不幼稚。」

  終風晴笑著看向林時:「味道怎麼樣？這家的冰糖葫蘆是最好吃的。」

  「還行。」

  林時看了眼終風晴。

  「我來提一些吧。」

  「不用。」終風晴笑道。

  「終風晴，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愛笑呢？」

  林時感覺，眼前的終風晴和以前相比，有很大變化，至少在這件事上。

  終風晴笑的時候，臉頰上的酒窩就會顯現出來。

  兩人正好走到了鄒叔飯館前。

  依舊關著門。

  林時拿冰糖葫蘆的手頓了頓。

  「終風晴，鄒叔……」

  「這幾年，他兒子帶他出去旅遊了。」

  終風晴解釋道。

  「偶爾會回來。」

  終風晴又看向林時:「他每年過年都會回來，如果有機會……你們還能見面。」

  「林時，你這次回來，待多久？」

  終風晴問。

  十號的酒局，原本打算談成後就走的。

  「可能十天左右吧。」

  「嗯。」

  「終風晴，我剛剛問你的，你還沒回答我呢。」

  兩人繼續往前走去。

  「你當初為什麼走？現在能說了嗎？」

  林時手中的冰糖葫蘆已經被他兩三口啃完了，終風晴把棒子從林時手中取出。

  遞了一袋糖炒板栗給林時。

  「當時我爸回來了，他在外面欠了巨款，我幫他最後一次。」

  終風晴簡單概括了一下，林時也能清楚了。

  「那你爸……」

  「現在已經不是了，他有了新的生活，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要過。」

  從此形同陌路。

  「嗯。」林時沒有再多問關於終正華的事。

  剝了一個板栗:「終風晴，那你後來呢？」

  遞到終風晴嘴中。

  「後來繼續回來讀書了，考的師範大學，畢業後回來教高中。」

  「怎麼想到當老師的？」

  兩人快到那條小路了。

  因為回來的時候，沒有找到林時，聯繫了所有能聯繫的人，也不知林時去了哪裡。

  最後在肖楠那知道，林時已經轉學了，具體去了哪裡也不知道。

  終風晴回來後的成績依舊優異，穩居第一。

  當時肖楠給的建議是去東城大學，可終風晴沒有去。

  他想留在安城，林時答應過他，會等他的。

  雖然……林時失約了，但沒關係，換他來等，他相信，林時會有回來的一天的。

  他也相信，林時回來後，一定會去看望老師，像是一切都預判好了的。

  那些曾經他們一起去過的地方，這幾年裡，終風晴一個人去了無數次。

  他怕因為自己的疏忽，沒有遇上偷偷回來的林時。

  雖然……每次都落空，但他願意等。

  這一等，就是九年。

  「因為……有趣吧。」終風晴道。

  林時:「……」

  這條小路完全變了樣。

  一邊的那排樹還在，已經邁入老年。

  另一邊的大堂不在了，矗立在那裡的是一棟棟小區樓。

  不是很高，大概就五六層的樣子。

  樓里住著人，從陽台就能看出來。

  「幾年前，那個大堂塌了，之後改成了小區。」

  終風晴走上前來解釋道。

  當林時再次來到這條小路時，雖然已經大變樣。

  但林時回憶起當初的樣子，忍不住在腦子裡罵了一句:「當時到底在怕啥呀！」

  來到那個熟悉的小區。

  不太熟悉。

  「這……」

  林時看著那兩棟小區樓。

  「兩年前，就說要拆了，再過段時間那兩棟也要拆了。」

  終風晴解釋著。

  林時看著原本矗立著樓房的地方，如今一片空白。

  只覺得時間過得好快。

  「那你找新的租房了嗎？」林時有點擔心。

  「在城中心買了一套。」

  林時:「……」

  「那你還住在這兒？」

  「我……」

  終風晴怕，萬一哪天林時回來了，卻找不到自己。

  所以原本一年就能搞定的拆，硬生生被終風晴拖到了現在。

  幸好，在最後期限的時候，林時回來了。

  這兩棟小區樓，也只剩下終風晴一個住戶了。

  「我念舊。」終風晴嘴硬道。

  ……

  林時覺得終風晴真像變了個人。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搬？」林時問。

  現在林時回來了。

  「什麼時候搬都行。」

  -

  來到這個房子，一切還是和以前一樣，什麼都沒變。

  兩人一起吃了午飯。

  「終風晴……那年余岳給你發的消息你看了嗎？」

  「看了。」

  特別後悔沒有早點回復，余岳告訴終風晴。

  在那天之後就沒見過林時。

  終風晴就知道，這是林時發給他的最後一條信息。

  如果能回到九年前就好了。

  「看到就好。」林時看向終風晴。

  往日種種，都已經不重要了。

  此刻，對方都見到了想見的人。

  「終風晴，你還沒回答我另外一個問題呢。」

  「什麼？」

  「怎麼這麼愛笑了？」

  「因為……」

  你曾說，喜歡我笑時的酒窩，在你走後，我學會了你當初教給我的笑容。

  期盼著……重逢那天，你能喜歡。

  「模仿你。」終風晴看向林時。

  兩人站在走廊上，暖陽斜照在他們身上。

  「我什麼時候……」

  時間太久了，以至於林時自己都忘了。

  「林時，我們——」

  一通電話鈴打斷了終風晴的話。

  林時接起電話。

  「羅恙，什麼事。」

  電話里傳來一個男生的聲音:「林總！你什麼時候回來啊？公司那邊出了點問題，可能需要你回來忙一下了。」

  「知道了。」林時掛斷電話，看向終風晴。

  「你剛剛說什麼？」

  「沒事，你要去忙嗎？」終風晴看向林時。

  「嗯，公司那邊的事。」

  「要我送你嗎？」

  「不用，那我……」林時看向終風晴。

  「你還在用那個微信嗎？」

  「沒了，那個手機被我媽收了。」

  難怪，終風晴想。

  「諾，掃吧。」林時翻出二維碼。

  「好。」

  林時推辭著不讓終風晴送，終風晴還是跟著來到樓下公路旁。

  「終風晴，別送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好。」終風晴笑道。

  等車走後。

  終風晴看著那個微信，臉上浮現出笑容。

  「喂，搬家公司嗎？」

  終風晴其實也沒什麼東西放在這裡，一個小車就能裝完。

  終於等到林時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