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明天

  沒有明天

  「於先生，人找到了……」

  透過透明的隔離玻璃，面目可憎的人臉倒映在於壹憤怒的瞳孔里，不停緊握的雙手忍不住顫抖。

  急促又粗獷的聲音表達著自己的急切，「兒子，你幫幫我！你和你爺爺說說，幫幫我……」

  於壹猩紅的眼睛壓抑著憤怒和痛苦。

  「我都是為了你們，為了於嘉一和你，只要成功了你們都可以過上好日子，你相信我，我都是為了你們……」

  「放屁！你去詐騙也是為了我們？你去賭博也是為了我們？你幹得哪些是為了我們！你都是為了你自己！我……」

  顫抖的身體努力抑制住情緒，於壹閉著眼睛長吸了一口氣，「我不會管你死活，於嘉一是我的孩子和你沒有半點關係。」

  哭鬧、悽慘的聲音不停在警局裡迴蕩，受害者抓住於壹的衣服不停地喊著：「還錢，那是我媽的手術錢……有沒有天理……你們都會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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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熙攘攘的人群、悽厲的哭喊咆哮、黯然失色的世界在絕望的瞳孔中不斷重演。

  一言不發的於壹只能緊握著自己的雙手低下頭感受被世界拋棄的無力。

  他打通了原本打算再也不會打的電話。

  老人在攙扶下慢慢走來，於壹無言以對。

  「爸！不是說好了一人一套，於亮那套都給他還了，剩下的那十萬我都不要了留給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於光，他畢竟是你弟弟。」

  中年男人緊緊抓著於壹的頭髮死死拖拽到老人的面前，「都是你！他是你爸你不管！為什麼讓我們管！我才不管！讓他死裡面！」

  想要反抗的手不停顫抖使不上力氣，紅色的勒痕在白皙的肌膚上留下了清晰的烙印。

  「還錢！還錢！還錢……」

  「你們都該下地獄……」

  「那是五十萬！五十萬！他就該死裡面！為什麼要管！讓他死裡面！」

  「兔崽子！把錢拿出來！還敢藏！拿出來！你不停把你打死！」

  「你還敢躲！膽子大了啊！不打死你，我就不是你老子！」

  「哥！我好痛，好痛！爸爸為什麼要打我們？哥，我不要待在這了……」

  「*****……」

  ……

  『好痛、好痛、好痛……使不上力氣……求求你……全部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腥紅的血液慢慢淹沒的驚恐放大的瞳孔，各種各樣的「*******……」在他的面前模糊、顫抖、扭曲……

  「於壹。」

  驚恐的瞳孔慢慢恢復到正常的大小，他看著那雙討厭的桃花眼，淚珠隨著蒼白的臉頰流下。

  發抖的嘴唇微微輕起，「凌梓宸……」

  「是我。」

  不停顫抖的身體融化在溫暖的懷抱里，不停升高的體溫帶著令人安心的味道包裹住了絕望。

  『是凌梓宸……』

  昏暗的落地燈投射出微光，睡著的臉頰一半投入陰影之中。

  輕柔的觸碰剛想滑過卻收了回去。

  凌梓宸靠在床邊，望著那可望不可及的人。

  『九年，已經九年了……於壹。』

  「喵~喵~」貓咪舔舐著熟睡的臉頰。

  於壹睜開滿是紅血絲的雙眼，像往日一樣整理好了自己的著裝，囑託了於嘉一在家好好學習後來到了醫院。

  做好心理準備後打開了那扇門，插滿儀器、沒有生氣的身體靜靜地躺在那裡，床邊的中年女人小心地擦拭著骨瘦如柴的手。

  窗外變黃的樹葉緩慢飄下，於壹拿著水果的提手不停顫抖。

  輕輕的腳步聲慢慢靠近，中年女人猩紅的雙眼滿是憤恨卻又變得逐漸冰涼。

  「出去說。」

  「……」

  醫院的走廊內，於壹隔著一個位子低著頭。

  「錢，我會想辦法。」

  中年女人諷刺地笑了一聲，「我媽已經……」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麼用！我媽她就那樣躺在那裡，一點聲音也沒有地躺在那裡……」女人捂住了臉。

  空蕩安靜的走廊內傳來低沉又忍耐的哭泣聲。

  「他憑什麼！你憑什麼！你們都該下地獄……用你們的命來換……你們都該死！」

  於壹努力握住自己顫抖的雙手，忍耐成了他唯一的解藥。

  長長的吸鼻聲伴隨著顫抖的尾音從下往上划過空氣。

  「我不會原諒你們。」

  病房前只有一個決絕的背影。

  「哥？你怎麼了？」

  「沒事，你吃。」於壹努力地露出微笑回應著關心。

  「可哥你一點都沒吃……」

  「……」

  凌梓宸：「於嘉一，你哥最近工作太累了，你作業寫完了嗎？等會我替你哥檢查。」

  「嗯，寫完了！哥，凌哥，等會我可以去同學家玩嗎？」於嘉一閃著星星眼不停問著。

  凌梓宸看了眼毫無反應的於壹，笑著對於嘉一回答，「這樣吧，我讓司機送你過去，到時間再接你回來，八點前回來，可以嗎？」

  「嗯！但哥？」

  「於壹。」凌梓宸用手碰了碰纖細的手腕。

  「嗯？哦，八點前回來，去吧。」

  凌梓宸站在門口將準備好的零食放入於嘉一的書包不停叮囑用餘光偷偷觀察著呆坐在沙發上的人。

  「早點回來，有事給我打電話。」凌梓宸拍了拍於嘉一的肩膀。

  「嗯。」於嘉一慢慢靠近，壓低了聲音，「凌哥，請你多照顧我哥哥，他最近心情都很低落，謝謝你。」

  「我知道了，走吧。」

  聽著門關上的聲音，在門上的手快速滑落，背對著的身影沒有勇氣轉向他。

  「他走了。」

  於壹停頓了一會兒，「……謝謝，那天也謝謝。」

  微紅的桃花眼變得有些濕潤，寂靜的空氣中傳來了輕微的吸鼻聲。

  「藥膏在你床頭櫃，記得擦，不然會留疤。」

  「……」

  昏暗的燈光下，於壹拿起床頭櫃那管藥膏，他撩起後頸的頭髮，身體不自覺微微顫抖，微涼的觸感在整個脖子蔓延。

  放下藥膏，拿起和藥膏一起放著的那本《西西弗神話》，他翻了翻，一張紙條在沒有明天的創造那小節里掉了出來。

  掩面哭泣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不停迴蕩……

  紙條上的字跡灑脫又自由。

  上面寫著：

  生在這荒繆世界上的人，

  唯一真正的職責是活下去，是對生命、反抗和自由有所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