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主執念
2024-09-14 02:55:48
作者: 天醉語
夢主執念
墓前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啊!」一道毛骨悚然的聲音尖銳刺耳。
「凌宮,你身後……!」一道聲音顫顫巍巍。
凌嵐感覺,有一個東西從墳中伸出,拽住了自己的腳踝!
賀風劍比聲快,猝然間,定風波已斬向凌嵐腳踝處。
「鏗」的一聲,卻被另一道劍駁回,是滿庭芳。
「等一下!」凌嵐恍惚間瞥見了那隻從土中伸出的手。
她蹲下細看片刻,擡頭看向賀風,難以置信道:「這手上的扳指,像是重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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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風一愣。
墓地明明是虛映,為何墳土中真的會有人?
賀風凝重道:「掘墓。」
開土挖棺,朱紅木色隱現,待露出全貌,果然是一架被血手穿破的朱棺。
賀風震開木板,只見裡面赫然躺著一具渾身是血的人。
真的是重少!
二人大步衝來,憂色滿面將他擡出棺木。
凌嵐攙扶著滿身狼狽的少年,驚懼道:「重少,你……為何會變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
重少捂著腹部利器重傷,孱弱道:「對不起,我被人利用了。如今……」他自嘲嗤笑道:「呵,還被做成了陣眼。」
賀風:「利用?」
重少咳出一大口血,急道:「你們……快,快去,尚輝不久前設下此陣後已徑直前往紫木林,他的目標是……是魔樹!快去阻……阻止他!」
「什麼?!」人群中不住有人驚愕出聲。「這破陣到底何時能解,要是讓尚輝那陰溝中的老鼠打開魔樹,後果將不堪設想!」
凌嵐皺眉,邊為重少輸送靈力邊嚴肅道:「你背叛了我們,暫不問因由,但是我永遠記得那些日子你為我治療眼疾的恩情。」
賀風眸光微顫,神色翕然變得古怪起來。
重少輕頓片刻,道:「謝謝你,凌嵐。」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任掌門厲聲道,「當務之急是如何走出這片荒原。」
賀風一改口風,道:「不急。上次我與凌嵐將尚輝手中最後一滴魔血摧毀,如今他手中並無打開魔樹的籌碼。」
此時,世殊道長心生不安,道:「既沒有把握為何又算計如此之多急急去尋魔樹?他定是還有其他的備用手段。」
重少趁機插道:「我知道!」
凌嵐:「你知道什麼?」
重少虛弱道:「破陣之法,循陰陽八卦勢,走四方陣位,最後一舉搗毀陣眼墓穴。這是我被尚輝中傷後親眼見他設此陣,不會錯。」
只見世殊道長閃身而出,如其所說,最後在一聲滔天巨響中,陣法轟然崩潰。
剎那間,遠處一墓碑前,忽生一白衣女鬼,發皆下散,遮擋面部。但與其說是一女鬼,倒更像是一位九天謫仙。
凌嵐心臟在那一刻忽地重重跳動起來,一股熟悉感撲面而生。
褚玉列不由半步上前,定定望著那女鬼。半晌,他恢復神智,喃喃道:「陣破,其她女鬼皆已魂歸地府,投入輪迴,這位……女子為何遲遲不肯歸去?」
幾乎同一時刻,那女鬼漸行漸遠漸消失,含笑徹底散滅。
重少重咳一口血,道:「你們快……快走,」不用管我,我自己犯下的惡果也自該自己承擔。」
眾人心思被他的話拉回,並未把剛才發生的一段小插曲放在心上。
凌嵐卻不知為何,額角沁出一層冷汗。
賀風面色凝重,只得道:「高翊,你留下來替我照看重少,先為他治療腹部傷口。」
高翊道:「沒問題,你們快去!」
紫木林中,一時沉寂再次被打破。
遠遠地,便見一青絲翻飛、墨綠長袍迎風獵獵之人,傲然立於魔樹前,手中正在結一詭奇複雜的咒印。
身旁跟隨一側的,正是重少所謂的那位友人!
「尚輝,住手!」
疾風過,萬千劍影從後方參差刺向樹前人。
尚輝勾唇,只一個掠影術,閃身移至魔樹粗壯枝幹之後,為防魔樹出現意外,重重劍影見勢遽然而止。
那人負手而出,不屑道:「沒想到諸位比我想像中要來的快。」
眼前的眾掌門揚揚忽笑。
尚輝意識到不對,回頭剎那,身後一柄利劍攜萬鈞之勢已刺入他的腹部。
他右腿跪地,口中湧起一股難聞的鐵鏽氣息。
此時,四面楚歌,敗局已定。
褚玉列一聲令下:「拿住他!」
隨著圍攻弟子試探靠近,尚輝卻一副任人捉拿的姿態,凌嵐不覺心生疑竇。
刷然一響,魔樹蔭蔽中忽降一物。
地上尚輝腰間抽劍,奪命衝出圍攻人群。
凌嵐睫翼微顫。
那銀劍,是凌少宮的佩劍!
賀風卻死死盯著那古樸空白畫卷。
只見尚輝浴血衝出後,並沒有急著反擊或逃跑,而是輕輕一擲,銀劍堪堪沒入半掛於樹蔭上的畫軸中。
賀風反應過來,驟道:「先前他正所結之印,不是針對魔樹,而是——夢軸!」
聽到「夢軸」二字,凌嵐恍然若失。聯想到所沒入的銀劍,對方意欲為何顯而易見。
凌嵐竟一時愣在了原地。此時她心中只有一道聲音在不停迴蕩:尚輝發現了什麼?
賀風急呼:「大家快跑,先撤,這是陷阱!」
所有人一臉茫然,不知怎麼回事,但還是下意識欲走。
「來不及了!」尚輝陰惻惻勾唇,「既然我過得不好,那你們所有人也都別想好過。朱門酒臭,餓莩凍骨,既如此,不如與我一起共沉淪?」
話落,夢軸與先前時蕪派中那次一樣,強力將所有人都吸入了夢軸之中。
天街小雨,零星傘行。
眾人落到了一細雨如絲的人間大道。
但見雲腳如墨,藹藹壓近,路上行人行色匆匆,盡皆無臉。
「這是何處?」宵光率先出聲。
「夢軸幻境。」聲音混雜雨聲從人海中傳出。
宵光微怔,沒想到回答他的竟是賀風。
「夢軸被投入帶有主人靈息的物件後,便會形成有關主人過往幻夢之境。這些想必大家之前也清楚,但若加上尚輝從入雲峰高閣盜取的一門禁術,便會將在場之人強制拉入夢主過往虛境中。」賀風終於踱出人海,站在了最前方的凌嵐身旁,繼續道:「破夢主執念,境破,可得生;反之,永滯於此,不復得出。」
「什麼?!」人群中頓時炸鍋,盡皆愁眉不展。「這可怎麼辦?我可不想留在這詭異的什麼破夢!」
半晌,有人終於發覺不對:「夢軸不是在蜀道派手中嗎?如今為何會出現在尚輝手中?」
此話一出,所有人同時看向世殊道長。
凝視有之,揣測有之,懷疑有之。
世殊道長亦是蹙眉,搖頭道:「我也不知他是用什麼手段將夢軸盜出的。」
半晌,無人說話。
若說蜀道派作為一介大仙門連個人都防不住,那簡直就是個笑話。
「其實也不必多想。」賀風打破沉寂,「夢軸此物之前諸位可曾聽聞?」
眾皆搖頭。
賀風:「之前它於時蕪派中首次出現,後被眾人所知,那它一開始是從何而來的呢?」
沒有人知道。
賀風:「也許夢軸一開始就是尚輝從入雲峰雲中閣所攜而出,知其召喚之法未常不可能。」
有人贊同道:「你說的似乎有些道理。」
世殊道長看了賀風一眼,笑顏隱現。
褚玉列亦是出面道:「當務之急是如何找到破夢之法,從這裡出去,而不是中了敵人的計,自相懷疑。」
「仙首說的是。」任去來道,「可是,如今我們連夢主是誰都不知曉,更別說如何出去了。」
「誰說不知道了。」宵光從褚玉列身後走出,道:「不知大家是否還記得,當時尚輝是將一柄銀劍沒入了夢軸中?」
任去來:「天真!世上銀劍如此之多,你可知那銀劍何主?當時情勢緊張,我們這些人中可又有人看清了那把劍並知曉其來歷?」
一時鴉雀無聲。
當時所有人的注意力確實都在那幅突然出現的奇怪捲軸之上。
這時,賀風忽然發現從始至終一反往常地低眸沉默的凌嵐,此刻雙手竟在不住緊攥微抖。
賀風一怔,旋即眉頭微擰起來。
「銀劍」二字在眾人爭論不休的探討聲中一次次敲打著前排沉默下來的兩人。
不知過去多久,凌嵐忽上前半步,卻被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後的霜客拉住了手臂。
凌嵐苦笑向她搖頭,示意沒事。
霜客的手一寸寸滑下。
「是我的!」凌嵐上前幾步,乾脆承認道。
賀風眸光忽顫。
與此同時,熱火朝天的爭論猜測聲驟止,所有人都看向她。
一個大膽的疑問出現在每個人的腦海中:凌宮的執念是什麼?
褚玉列神色怪異,似是失魂般,問:「那柄銀劍,可是你之前的佩劍?」
凌嵐:「是。」
褚玉列面容忽而一松,轉身一手撐在身旁宵光的肩頭,久久沒再置語身後之事。
「不過,不管各位信不信。我暫且也不知這執念是什麼?」所以,我們只能在其生……」凌嵐頓了下,「在這過往的記憶虛境中去找。」
眾人對這話似信非信,一個人怎麼可能連自己此生執於何事何物都不清楚。
宵光疑惑道:「不過既然這銀劍是凌嵐的,那尚輝為何又用此劍來召開夢軸虛境,夢主就在我們中間,這樣我們豈不是更容易尋到重出之法?」
任去來罕見跟他同氣,疑惑道:「確實很奇怪。」
顯然在場大多數人都有這個疑惑。
凌嵐當然猜出尚輝此局為何。
她並沒有辯駁,繼續自己的話道:「若我沒記錯的話,此處為凌霜境內的一民間街市,再行數里,便是凌霜宮。既然進入夢主之境的落地點是在此處,那麼,破境關鍵也必是發生在此地之間。我們大概要順路而上,去一尋此中突破之口。」
眾人沒有異議。
人群先後沿路而上,凌嵐落在最後,正欲跟上,此時她的右手忽然被一人從身後牽住。
賀風走至她身旁,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沉穩,仿若一株屹立千百年的古木,可以任由凌嵐靜靜倚靠於樹下,仰觀風花雪月,靜看星沉海底:「凌嵐,等等我,我們一起。」
那一瞬間,凌嵐莫名感覺到一種朦朧的似曾相識。
似霧蒙花,如雲漏月。
可就是想不起來到底是哪裡似曾相識。
沉思間,她的右手忽然被那人晃了晃。
賀風不知何時已經走在了凌嵐身前一台階之上。
那人似笑非笑望向她,調侃道:「雖然我第一次這么正式地主動牽一個人,但你倒也不必如此緊張。」
凌嵐使壞用力向下一拽他,道:「誰緊張了,我才沒有!」
賀風立好後再次站在凌嵐身旁,他看了一眼前方已經和他們拉開距離的人群,道:「我們走吧!」
凌嵐頷首淺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