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為誰

  鬼影為誰

  如二人所料，霜客敏銳發現異常後迅速解陣，派人相援。然而凌嵐著陸後尚未來得及鬆氣，便聞霜客稟報。

  「宮主，不好了。重少昨晚設計逃過我們的視線，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將看守禁地的弟子悉數催眠，此刻已經闖入了禁地！」霜客面容焦灼，氣息不穩道。

  「什麼？！」凌嵐神色驟變，「他多久前進去的？」

  「我們的人並不好纏，他設計放倒數波人手後已將近天欲白，也就是半個多時辰前。」

  「遭了！調動全宮所有弟子，于禁地外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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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禁地中，凌嵐和賀風率人穿過雨霧，重臨舊地。

  凌嵐:「他費盡心思入禁地，十之八九是為魔樹，我們直取紫木林。」

  賀風點頭:「順便留人看住入口，以防萬一。」

  凌嵐:「對。」

  眼前荒原漫漫，墓碑林立，陰風陣陣。要去紫木林必須經過此荒原。

  凌嵐:「我們不能御劍。」

  賀風疑道:「為何？」

  凌嵐聯想起上次御劍而往的經歷，假咳了一下，道:「會被紫木林中人看到。」

  賀風一瞬想起什麼，當著身後眾多親眼目睹上次全程的凌霜宮弟子的面，賀風極不自然地「噢」了兩聲。

  眾位弟子看破不說破。

  霜客雲裡霧裡，面無表情真誠問:「你們怎麼了？」

  賀風顧左右而言他:「御劍空中，無疑會暴露自己，打草驚蛇。」

  霜客「……」她問的好像不是這個。

  凌嵐道:「霜客帶這一隊人和我們一塊前去。顧念，你率剩下的所有人收好入口。」

  「是！」

  穿行在荒蕪原野中，一行人腰佩利劍，腳步如飛。

  忽地，凌嵐腳步一頓。她好像恍惚間看到了一枚紙錢從碑林間幽幽飄過。

  賀風回頭:「怎麼了？」

  凌嵐搖頭跟上，道:「沒事。」

  復行一段，凌嵐再次停下，她走到一塊墓碑後蹲了下來。

  賀風緊跟而至，看見凌嵐手中赫然是一枚紙錢。他皺眉道:「這裡為何會有紙錢？」

  「按理說，這片墓地只是外面後山那處墓地的一處虛幻投映，墳地墓碑因當初黑妙需要，通過死者魂靈投映於此處尚可說通，可紙錢這種外界之物，是絕對不可能被投映在這裡的。除非……」

  「有人來過！」

  「可重少和這裡的人非親非故，為何會在這裡留下紙錢？」凌嵐面色忽變，「難道他的親人，亦在其中？」

  「不可能。你還記得…」賀風猶豫道，「那日泉下間朱橋之上的那個人嗎？」

  凌嵐微愣，道:「記得。」那是她重返人間後二人的第一次見面。

  雖遇偶然，卻銘心鍾。

  「那名老嫗是重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其餘人全都死在了他十八歲時的那場村中妖魔之患中。」

  凌嵐看著手中那枚紙錢，陷入沉思。

  「我總覺得這枚紙錢有些古怪。」凌嵐將其攥起，「但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重少，來不及橫生枝節了。」

  「沒錯。大家快走！」賀風道，「凌嵐，我倆殿後，密切觀察四周狀況，萬一真有不對勁可及時發現應對。」

  「好。」

  眾人再次上路。

  凌嵐和賀風挨得極近，二人各自留意一方。

  陰風詭氣，碑林墓影，壓抑氛圍重重壓在每一個人頭上。

  忽地，凌嵐察覺到，身旁人摸摸索索小心翼翼地牽上了她的左手。

  凌嵐嘴角微揚，心照不宣地沒有回頭，仍密切留意著一側。

  過了一會兒，同景觸憶，凌嵐不經意問:「賀竹之，怎麼你的手總是冰冰涼涼的？」

  「幼時屠村被師父帶走後，嘗嘗鬱結病弱，慢慢四肢冰涼漸成常態。」

  「鬱結於心啊！怪不得半天了你的手還是這麼涼。」

  片刻，賀風道:「可是凌嵐，我此刻並沒有牽著你。」

  頓時，凌嵐感覺一股冷流沿著脊柱竄向四肢。

  剎那間，二人同時頓步，兩道劍影同時出鞘掠向身後。

  轉身瞬間，但見一紅衣鬼魅笑嘻嘻坐於墓碑之上，下身虛空。

  凌嵐:「小心！」

  所有人警鈴大作。

  萬千紙錢從墓碑後幽然飄出，流動成勢，一道血色朱線隨紙錢運轉迅疾隱現於雜亂墓地，頃刻間連點成陣。

  陣法扼住了通往紫木林的唯一之路。

  賀風:「不好，還是中計了！」

  紅衣鬼撫掌:「可惜為時已晚了。」話畢身形隱於墓碑之中。

  凌嵐御劍刺向四處，劍皆反彈而回，她眉如山聚，沉聲道:「出不去了。」

  雜亂林立的墓碑之上，此時竟有衣著不同的身形忽現忽滅。

  最終，虛影全部現身，一如最初的紅衣鬼半坐於墓碑之上，齊望中央。

  蒼茫荒原中，不知鬼群中誰喊了一聲，所有墓碑坐鬼一擁而上，如饑似渴。

  一場惡戰避無可避。

  混戰中，凌嵐餘光瞥見遠處本該駐守入口的顧念匆促跑來。

  「賀竹之，掩護我！」

  群鬼環伺中的賀風目光疾速搜尋，幾步掠至凌嵐身後，道:「你儘管去。」

  顧念終於來到陣前，悚然問:「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中計了。」凌嵐蒼亂中竭力理清思路，「一言難盡，你那邊入口處可是也發生了什麼？」

  顧念道:「仙首率其他大小仙門悉數到來，此刻正候在禁地之外，非要進來。」

  賀風在凌嵐身後廝打，聞聲道:「消息怎會傳的如此之快？」

  「確實奇怪。」凌嵐摩挲下巴，「一切都太巧了，倒像是被人精心設置的一場局。」

  賀風:「可是各仙門此時攢聚而來，高手雲集，共守魔樹，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是對我們最有利的。為何會如此？」

  「事情發展的越來越有意思了。」凌嵐道:「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不管設局人目的為何，魔樹卻一定不能有事。顧念，放他們……。」

  她想起什麼，頓了一下。

  賀風於身後長劍錚鳴，退敵數里，回頭邪肆一笑，道:「放心，眼下何事要緊我心中自是明白，不會和他們作對的。」

  「好。」顧念匆促向外跑去。

  不一會兒，兩柄長劍刺穿雲幕，攜萬鈞之勢直插中心，瞬間震翻一眾聚集之鬼。

  凌嵐略現松色，是褚玉列和宵光的佩劍！

  「凌宮，我來幫你。」褚玉列的聲音由遠而近。

  援兵終於來了！

  各派人士紛紛而來，火速加入戰局。

  人多勢眾，劍指眾鬼。

  「不要殺害她們，」賀風聲音在眾人身後響起，「想辦法將她們抓住或禁錮。」

  一掌門破口道:「賀風，你在說什麼屁話！」

  賀風不禁陰魅而笑，道:「這位……掌門，你不會以為，就憑這些鬼就能困住我吧？我告訴你，半柱香時間都不可能。所以，你猜我們為何會在此膠著？」

  那位掌門被氣得面上怒雲翻湧:「你……你，你，你！」

  「因為這些女子曾經也是無辜被欺壓，含冤而死的普通姑娘！」褚玉列忽然開口，「在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中。」

  凌嵐訝然，心道:「他還記得！」

  褚玉列:「凌宮，要我如何做？」

  凌嵐道:「這些鬼魅是因這奇詭陣法召喚而出的。如賀竹之所言，讓其他人拖住她們。我們中精於此道的人尋破陣之法，找陣眼，將其一舉摧毀。」

  那位掌門道:「憑什麼聽他的，說到底他也是魔，我們何故與魔為伍。」

  此句一出，也不知是刺中了誰，場面靜默一瞬。

  反倒是當事人悠悠站出來，玩味道:「這個陣，你可見過？」

  那人一揮長袖，道:「此陣根本不在修仙界歷來所記載和傳習陣法之列，且又透著一股邪氣，我如何能見過？」

  「那你覺得，連我一時之間都看不出其中關竅，」賀風嘴似淬毒，道:「你從哪兒來的自信，覺得就憑你，也能夠堪破此陣！」

  「你！」

  「退下！」褚玉列低呵。「所有人，按凌宮說的去做！」

  眾修士牽制群鬼，精修陣術的諸高位修士在混亂中一起四處尋陣眼。

  凌嵐:「大家等一下。」

  前面人皆回頭，賀風循著她的目光看去，微眯起眼睛。

  凌嵐:「你們有沒有覺得，那些紙錢飄飛的有些奇怪？就好像是循著某種術勢。」

  賀風:「整體如此，但細看卻又混雜無序。」

  「不對。」宵光驚異道，「據我以前所知，這片墓地不可能有外界之物。那這些紙錢是從哪裡來的？」

  這是凌嵐之前疑惑的問題。

  凌嵐道:「現在看來，應該是與陣共生，開始是……」她忽而意識到不對。

  賀風皺眉:「開始是單個出現在墓碑之後。」

  凌嵐恍然:「對了，起源處是一開始的那兩個墓碑！快走！」

  凌嵐憑記憶找到其中一處，眾人圍在墳頭研究半天，一人道:「這也沒什麼特別的啊。」

  凌嵐也開始懷疑道:「難道是我們思考的方向錯了？」

  賀風不死心:「另一處呢？」

  另一處與此相距不遠，未近，眾人便都發現了異常。

  這個墓碑之上除了有關死者的刻字外，在最下面還有一行極小的古怪文字。

  凌嵐:「這是什麼文字？」

  「瑪雅利文字。」賀風與褚玉列異口同聲。

  話落，二人同時一滯。

  凌嵐眼觀鼻鼻觀心，還是問了出來:「你……們知道？」

  賀風:「少時愛閱奇書禁本，曾在一本書中聽聞東南海外有仙山，民異語，所以特意學了一些那本古書上的外來文字。想著有一天，一塊出海探險。」

  凌嵐敏銳捕捉到了「一塊」這個詞，她沒再問下去，轉移話題道:「那這上面寫的是什麼意思？」

  「太久了，我需要試著組合翻譯一下。」賀風嘴中嘟囔不停，半晌，只聽他一字一頓道:「活——死——人！」

  在場所有人幾乎同時打了個冷顫。

  賀風腦中某個畫面忽閃而過，那是他早年建派約戰征服門徒途中，遇到的一個域外高手，當時那人向他提到過一個失傳的禁術陣法，即……

  賀風喃喃出聲:「即以活死人為陣眼，結陣召地府百鬼。」

  凌嵐:「以活死人為引……」

  此處墓地為外面後山墓地投映，因此不可能有作為陣眼能啟動此陣的契機，除非……

  賀風瞳孔驟縮，道:「不好！我們最初進來的那批人中，一直跟著一個——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