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所遇

2024-09-14 02:55:39 作者: 天醉語

  意外所遇

  「走嗎?」賀風走到階下,數步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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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嵐微怔:「去哪兒?」

  「丹劍院,拜望甄老師。」他聲音輕輕,「作為學生,老師回來第一日,合該是要去拜望的。」

  凌嵐眸光微動,隨即打哈哈道:「對,我差點忘了,師歸首日眾學生都會去拜望的,我一個外人今日前去也不合適。恰好我還有些宮務要處理,不太想出去走動,就不跟你一塊兒去了。」

  賀風站立未動,半晌道:「你不想去嗎?」

  高翊見賀風一副聽不出來對方推脫之意的呆樣,出來打圓場:「凌嵐都說了還有宮務要處理抽不出身,你就自己快去吧別墨跡了。」

  賀風停頓片刻,仍未等來回應,他腳步欲轉。

  「我去!」凌嵐忽而起身,脫口而出。

  高翊:「……」他話剛落,凌嵐準時來卸台。

  他沖二人露出一個由心而發的慈祥微笑,決絕轉身,邊走邊頭也不回地揮手:「告辭,我先迴風源門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他就不該待在這裡。

  凌嵐賀風回過神來,才發現高翊已經衣角拂檻,只剩一道殘影。

  賀風心道:「這人走得還真快,都不說一聲。」

  丹劍院外,朱門大開,四方學子攢聚而至,其中間含一些相交好的仙門掌門。

  長隊從朱門前一直排到了路盡頭,正在一一對應身份進門。

  二人隱於竹林中,情緒複雜地看著眼前這處多年不遇的盛景。

  賀風歪點子蠢蠢欲動,試探道:「要不……」

  凌嵐正有此意,假裝勉強道:「輕功潛進去?」

  二人一拍即合,面不紅心不跳地在自家老師眼皮子底下干起了狗狗搜搜的悄摸勾當。

  雖然一路上表面波瀾不驚,到頭凌嵐還是怯場了。

  二人趴在師承園牆頭上,凌嵐慢吞吞道:「你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

  「既然都已經走來這麼多步了,為何不進去?」賀風仍想推她一把。

  「甄老師……和我又不相識。」凌嵐狀似不在意地右手著托臉,笑盈盈道,「既非故人,又何來非要拜會一說?」

  既非故人,又怎麼能真正久別重逢呢!

  賀風一頓,沉默須臾,低沉道:「好。」

  賀風飛身進去後,凌嵐百無聊賴地躺在一高處屋頂上,看著下面接連不斷的熟悉的面孔。

  尤其是她的同窗,每一個人,每一張面孔,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那些緊張的、歡快的、悲傷的學院修劍生活碎片漸漸和他們的臉重合,熟悉又陌生。

  故人故物故景,三重夾擊下過往少年時期的記憶不受控制般洶湧而來。

  洪水潰堤,一發不可收拾。

  凌嵐晃了晃腦袋,飛身逃走了。

  花影青瓦穿梭間,幾道清朗的笑聲忽而遏住了凌嵐的腳步。

  她停在了一株花樹下。

  眼前是碧血殿,殿前五位少年聚在一起,花影千重下,三兩成群,打鬧不止。

  凌嵐隱約聽到他們在談論即將到來的劍榜大比。

  一位紅衣少年抱劍倚在朱紅廊柱上,面帶驕矜道:「我嘛,很簡單,此生所求唯有一個。」

  一位執扇的溫潤少年問:「什麼?」

  紅衣少年:「沈此一生,但求一敗!」

  「哈哈哈!」一位藍衣女子拆台道:「我之所求就是,少年結業,劍榜第一!」

  凌嵐心中莫名一動。

  其實,這也是她少時藏於心底的一個夢想,只是當時因為某些事,沒能夠參加自己結業時的劍榜大比單人劍試。

  後來凌嵐也想過是否是系統為抹去她的痕跡,防止其名字出現於後世雜談而故意拖住了她。無論如何,這些如今都已經不得而知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挑戰我?」紅衣少年的聲音將凌嵐思緒拉回。

  另一名女子提醒道:「他可是我們丹劍院歷來的劍試第一,天賦異稟,你說話悠著點,別置氣。」

  「雖然我現在打不過她,但以後未必不會。」藍衣女子自信道,「沈宴,你記住,總有一天我會打敗你,成為劍修中的佼者!」

  紅衣少年笑容不羈:「那我希望那一天會早點到來。畢竟,獨孤求敗可是很辛苦的!」

  「噗!」凌嵐沒忍住,急忙捂嘴。所有人的少年時期都是這麼輕狂不羈的嗎?這不得不讓她懷疑他們五人那個時候落在別人眼中又是怎樣一副輕狂模樣。

  「誰?!」殿前五人同時向此處看來。

  凌嵐見脫身不及,只得硬著頭皮從樹後走出。

  「你是誰?」紅衣少年警惕問。

  「我?我是……」凌嵐糾結了一下道,「我是丹院往屆學生。」

  邁出了第一步,也就無甚心虛,凌嵐施施然走近幾個少年,微傾身道:「也就是你們的師姐!」

  「師姐?」紅衣少年目光銳利,「不知可向師姐討教幾招?」

  凌嵐失笑,心道:「這小子是想試探我是否會使用丹院劍法。聰明!」她道:「討教可以,不過……」

  後者未給她狡辯機會,話未落,已持劍而來。

  凌嵐勾唇:「丹院劍法,真是許久都未曾真正顯與人前了!」

  刀光劍影間,有人驚呼:「她是風源門中人!」

  凌嵐一驚,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滿庭芳,頓時明白過來。

  大意了。

  藍衣女子補充:「而且,今日前來拜望的師兄師姐皆帶當年入學時老師所予象徵丹院學生身份之物,而你發間發下並無此物。」

  凌嵐一愣。

  她的那條青白髮帶,早已遺失在了再也無法回去的過去!

  紅衣少年:「雖然風源門主賀風此前在竹林審判中澄清了一些過往,但他門中的門徒卻都是窮凶極惡之徒,此刻出現於此更是用心可疑,大家圍住她,別讓她跑了!」

  凌嵐摸了一圈,奈何未帶證明身份的信物。

  五人圍攻自是奈何不了她,但難就難在,她不能傷害他們。

  「怎麼,現在知道怕了?現在把你手中的雙劍交還出來,我們還可以饒你一次!」

  最後一句徹底激起了凌嵐的勝負欲,她挑眉道:「哦?既然這樣,不若我來陪你們玩玩?」

  一會兒功夫,凌嵐變著花樣炫技,接連使用了丹院、凌霜、風源門三門功法,間雜以簡單的清行、時蕪和流波宗功法。直把幾位少年撩撥的眼花繚亂。

  尤其是一開始最鋒芒畢露的紅衣少年和藍衣女子,眼睛裡竟然冒起了小星星。

  紅衣少年滿臉的驕矜終於變成驚奇,隱隱激動道:「你,你是不是……」凌霜宮宮主凌嵐!修仙界第一位女宗師!

  凌嵐挽了個劍花,清朗道:「你們的小師姐!」

  紅衣少年疑道:「師姐?」他未曾聽說過凌霜宮主也曾是丹院學生啊。

  「沒錯。」凌嵐抱劍道:「既然作為師姐,那我就來考一下你們?」

  藍衣女子:「什麼?」

  凌嵐:「修劍為何?」

  紅衣男子:「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大丈夫自當建功立業。」

  藍衣女子:「肩比男子,甚而過之,成為那劍道魁首,才能不負此生。」

  果然是少年風流,凌嵐粲然一笑:「我以前也是如此想的。」

  「那現在呢?」

  「後來,有兩個人讓我明白了,還有比這些更重要的。劍道魁首也好,平凡之人也罷,二者莫不平等。而前者更要竭己所能,保護身後的弱者,以至更多的人。」

  紅衣少年喃喃:「莫不平等……更多的人?」

  突然間,一道聲音橫插而來:「這位姑娘!」

  聲音雖是從背後傳來,可是凌嵐幾乎是一瞬對應出他的面容。

  凌嵐愣愣定了在那裡。

  「我看你身兼多法,劍式輕靈脫俗,可也是我丹劍院往屆學生嗎?」

  凌嵐深吸了一口氣,半晌回身。

  「凌宮?!」甄老師驚訝道。

  身後藍衣女子目光凝滯於那襲背影之上,怔怔道:「她真的是凌宮!!!」她修劍一道上唯一所崇仰之人。

  年少承派,劍道宗師,隻身臥底魔門,一力揭出將所有人玩轉於股掌的影中人尚輝。她應該是無數修仙界女子畢生追尋的偶像吧,甚至於更多的後進者。

  凌嵐長施一禮,道:「甄……院長!」

  甄老師愣了一下。

  其實作為十大仙門之一的一宮之主,又非師承丹院,本不用行如此大禮的,此舉無疑是自降身份。

  他仍像以往那樣,徐徐道:「今日來客眾多,竟不知凌宮今日也會前來。」

  這個時空的凌嵐和甄老師從未交集,唯一的一次會面也便是竹林審判那一次。

  而就是那一次,甄老師對綠羽飄飛中那個隻身斡旋於全局的女子記憶尤深。

  藍衣女子幾秒變換立場,解釋道:「老師,師姐今日前來也是為拜望老師的。」

  「師姐」這個詞一出,凌嵐一下想起了什麼,頓時血氣上涌。

  想起剛才自己跟個開屏孔雀似的,一通裝b。

  而且,竟然還是當著甄老師他老人家的面,如果此時有個地縫,她真想埋頭鑽進去。

  「師姐?」甄老師並沒有馬上拆穿。

  凌嵐大腦宕機,等她找回自己的意識,胡言亂語的話早已出口:「甄院長見諒,我自小便崇仰劍修聖地丹劍院,渴望進入此地修煉,奈何自身身份所限,幼時長年閉於凌霜宮中,不曾親自到這夢寐之境。今日隨賀竹之前來,偶見這五位少年心生歡喜,口不擇言妄稱師姐,實屬面厚。還請甄院長見諒!」

  甄老師盯著她若有所思,不禁想起了竹林那日她看向自己時的神情。

  須臾,他笑道:「一件小事而已,凌宮何故如此嚴肅!」

  凌嵐反應過來,莞爾道:「多謝院長。」

  「嵐姐姐,你要走了嗎?」藍衣女子似乎鼓足了勇氣才向她走來。

  凌嵐沖五人粲然一笑:「對啊,今日眾學生都前來拜望,甄院長想必會很忙,我不能再多打擾了。還有,我很高興能與此時此地遇到你們!」

  就當是,和自己不能釋懷的那些年做了最後一場遲來的告別吧!

  昔日故景在她的袍袖翻飛間一寸寸向後溜去,不再復返。

  「凌宮。」甄老師於身後喚。

  凌嵐腳步頓止。

  「如果凌宮不介意的話,不知甄某可否有幸為你之師?」

  凌嵐垂於身側的手倏忽一顫,她微微仰頭,半晌後粲然回首。

  清輝中,襯得凌嵐的紅眸愈是明亮:「不!為您之徒,乃我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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