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驚現
2024-09-14 02:54:19
作者: 天醉語
原主驚現
一滴冰涼的水珠濺在了凌嵐臉側。
她半失的意識猛然收回,這才注意到眼前與適才截然不同的景象。
這是洺川江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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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傷口正在奇怪地慢慢癒合,磨人的疼痛也在漸漸麻木以至消失。
黑雲如浪翻滾,寒氣暗涌肅殺。煙波浩渺的洺川之上,一襲流動翻飛的白衣暈開在黑沉沉的天地之間,一如水墨潑染。
那白衣女郎腳踏一柄銀劍,衣袖獵獵,背影決絕而孤寂,形單影隻,一如天地之過客。
正仰望凝視,那女子恰時變換了施術手勢,凌嵐這才將目光從那孤決單薄的背影離開,望向對岸正與江上女子相對峙的那群人。
只一眼,凌嵐便反應過來,那是原本凌霜宮所坐落的位置,而此時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座高大巍峨的魔窟,魔窟前一隊黑衣斗篷軍正齊齊向江上那白衣女郎發起攻擊。
女子再次施法抵擋,似是拼盡了一身的修為,誓要今天在此頑抗一回。
然而,凌嵐看她的背影卻有些熟悉,總覺得……
千機雪!
施術畢,凌嵐恍然,那術法竟然是——凌霜宮劍道最高術式,千機雪!
難道她是……這個時空中的原主凌嵐?!
失蹤的原主凌嵐?!
一瞬間,她如遭雷劈,她怎麼會在這裡遇上原主!為什麼啊?!
現在該怎麼辦?
凌嵐一時手足無措,慌亂之中急急忙忙從綠褐下擺撕出一塊淺綠長布,蒙上自己面容。
江上風煙之中的那人好似察覺到了背後的動靜,守好防禦屏障的同時小心謹慎地向後看來。
只是回頭一瞥間,凌嵐綠布下的嘴不自覺微微張大。
江上那人,明明是跟自己一樣的面容,卻又給人一種相差甚遠的感覺。
她古典白皙的面容不帶一絲波瀾,眉宇間鐫刻決絕和悲憫,舉手投足間皆是風華,周身縈繞著一股清冷的氣息,仿若飛瓊伴碎玉,飄飄然不落塵泥。
那一瞬間,凌嵐的內心突然湧出一個突兀感傷的念頭:也許,自己到了要離開的時候了。
其實,從霜客到丹院來找到她的那一刻,她就應該想到,自己終究是要離開了,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如今在這裡與原主相遇,也不過是稍微推進了離開的時間。
沉思中,兩手不覺死死攥緊了衣角下擺,內心煩亂非常。
「姑娘,我來幫你。」既已經被對方發現,凌嵐也總不好為躲她而一走了之。
當著原主的面銀劍不能使用,但是敵人的人數又是我方的幾十倍之多。
凌嵐瞥了眼岸邊橫斜遍地因打鬥而留下的許多零碎樹枝,眼睛滴溜溜一轉,忽然福至心靈。
下一刻,近百樹枝隨凌嵐周身氣勁運轉呼啦一瞬而起,帶著利劍虛影,猛然向對岸刺去,一時宏闊浩然。
這是賀風的萬象歸虛,天之崖上凌嵐見到這一招時,內心久久震撼不能平。
如今反正賀風也不在,凌嵐一時興起,便悄悄模仿了個此招的表象。
伴隨著一聲巨響,雙方平衡局面被打破,江上數道水波層層爆起。
混亂中,一人拉上了凌嵐的手腕。
二人逃至密林深處。
「多謝閣下出手相助。」真正的凌宮放開手,真誠道謝。
「沒事沒事,」凌嵐連忙擺手,「只是,這裡是什麼地方?我記得我被一個壞人逼至絕路,困倚在一棵樹旁,後來,等我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到了這裡。」
「此間便是樹中封印的世界。」
良久,聯繫起前情,凌嵐大驚,脫口而出:「所以,剛剛那些黑衣人,都是多年前被封印的魔族中人?」
「是。」
原來失蹤多時,久尋無果的凌少宮主,竟是在掩藏於地下的封印魔樹之中,怪不得霜客遍尋不得,最後無奈找至了丹劍院。
現下看來,這封印魔樹之地便應該是這凌霜宮的禁地了。
不過眼下可不是猜測這些的時候,因為外面還有重要的人,等著凌嵐去救。
凌嵐言簡意賅:「不知姑娘可是凌霜宮的少宮主?」
眼前矜貴清冷的年輕少宮主眼神陡轉:「不知閣下是?」
「我是丹劍院碧血殿一學生,凌霜宮首席弟子霜客的故友。霜客遍尋其主而不得,我受其所託幫她一起尋找凌少宮主。」
凌少宮主眼中的提防未消:「我從不曾入世,見過我真容的人亦屈指可數,還都為凌霜宮內部之人,你何以認為我就是你口中的少宮主?」
「簡單。霜客說過,凌霜宮的禁地向來只有歷代宮主和身邊親近之人知曉。而且,你手中的銀劍,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便是凌少宮主從小的佩劍——千機雪。」
與凌霜宮劍道最高術式同名的千機雪!
凌嵐這麼說其實也是為了讓對方相信自己真的是霜客的至交。
「沒錯。」
凌少宮主額前的玉質雪花吊墜發出瑩藍的光暈,光暈底下眼波隱隱流動出希望,似是重見漫天星光。
凌嵐不解,但仍舊繼續道:「所以,凌少宮主,既已找到你,我們便先一起出去吧。」
「而且,」凌嵐斟酌了一下,目光現出堅定之色,「外面還有重要的人在等著我。」
「出不去。」凌少宮主聲音輕輕,一錘定音。
凌嵐表情瞬間凝滯,若是再刮來一陣風,她就能當場風化碎開。
她腦海中不受控地浮現出眾人渾身浴血,於地面痛苦匍匐的畫面。
凌嵐艱難地輕搖頭,不可置信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她有些焦躁地抓上凌少宮主的雙臂,眼眶泛紅,音調陡轉:「可是我的朋友還都在外面,他們遇上了危險,我必須去幫他們,」凌嵐強裝鎮定:「真的,我……我一定要出去!」
「但是就算你出去了也救不了他們,」凌少宮主仍舊無甚表情,淡淡道,「不是嗎?」
凌嵐一頓,終於徹底冷靜下來。
凌少宮主見狀語氣略放柔道:「你還記得自己意識模糊前從樹中飛出的雪蓮花嗎?」
凌嵐怔怔點頭。
「它定格了樹外禁地處的時間。」
「那是你故意拋出的?」凌嵐立馬反應過來,「所以,也是你救的我?」
凌少宮主並沒有回答她,反而深深望向她的眼睛,鄭重道:「我出不去,但是,你可以!」
「什麼?!」
「在這邊,快追!」剛剛被打散的魔軍很快找到了二人的蹤跡。
「快走。」情況緊急,凌嵐下意識拉上對方就要繼續逃。
然而,另一隻手掙脫了。
「不用了,身處魔族之地,只要他們想,我們便會無時無刻處於戰鬥之中。」凌少宮主面向前方正在湧來的黑壓壓的人群,似是想起了什麼,嘴角浮起一絲苦澀的波瀾。她側首:「剛才逃走只是因我心有所惑所求,如今不必了。」
凌嵐愕然。
只見對方直直探向自己額心,不假思索摘下那枚玲瓏瑩潤的玉質吊墜,反手施法出現在凌嵐的額心。
一道以凌嵐為中心的阻隔陣法在地面現形。
銀劍出鋒,凌少宮主以一劍入局,孤身沖入魔族的軍隊。
凌嵐額心的玉墜滾燙異常,亂人心神,漸漸地,她感覺自己的意識好像被抽離,眼前出現了一間暗室。
室中年輕而典雅的凌少宮主猛然睜眼,一臉憂心忡忡:「禁地有輕微異動!」
多年未曾有異樣的禁地今日突然反常,必有蹊蹺。
不過禁地中那物已被徹底封印,想來不會有太大的意外,她只需速去速回。
凌少宮主猝然起身,揮袖掃開常年禁制封閉的大門,匆匆向後山而去。
恰逢仲春,物華秀麗。
臨走之前,她飛身站上暗室高高的屋檐,這是凌霜宮最後面的一處修煉之地。前方殿宇星羅棋布,錯落有致,她俯瞰著各處弟子來來往往,修習練劍,一切井然有序。
從十歲開始進入這暗室,至今已過七年,如今因世代守護魔樹而損毀的靈脈已經大致修復,最晚到本年除夕,她便可徹底出關,重主凌霜宮,做一個兢兢業業的小師父。她還要去大千世間遊歷,踏遍山河覽春風,鋤奸扶弱。
帶著美好的希冀,凌少宮主驀然轉身離開。
畫面一轉,氣氛陡然一變,眼前變成了陰沉沉的禁地。
她迎雨而立,竭盡全力施法修補樹幹上一道劍柄長的裂縫。
原來這輕微異動竟是暗流涌動下的蓄謀已久,魔族掩人耳目,封印禁制已經破敗不堪。
劍柄長的裂縫中一隻沾血的手臂長長伸出,開頭已破,有了第一個,後面無數個便會接連不斷。
凌少宮主向外走的步伐猛地一頓,抉擇只在一瞬之間。
如果現在出去放信號召集眾人,魔族早已衝破封印傾族而出。若現在阻止,那麼……
她便再無從中抽身的可能。
第一隻魔物穿樹而出,瞬間化為一隻尚未開眼的低階黑貓,閃電似的向外逃出。
凌少宮主猝然回身,眉蹙如山聚,面容蒙上一層冰涼的決絕,她雙手驟然施術,重重地加固在封印之上。
情況糟糕到她已經無法再去管那隻逃出的魔物。
同時,加固術法復上封印禁制的時候,她就明白,自己可能——要被困在這裡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撐在這暗無天日的重重墓碑疊影中,等人來!
十天,半月,一月……
源源不斷加固封印的靈力幾近耗竭,終於有一天,胸口淤積的鮮血再也抑制不住,仰天噴涌而出。
魔樹的暗綠葉子被鮮血浸染,漸漸變成了半綠半紅之體。
施術中斷,她重重地跪倒在了泥濘之中。
距今已經過去了三個月之久,她沒有等到人來。
畫面中的凌少宮主面容悲涼,執拗地擡頭望向灰白的天空,似是在掩藏什麼。
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孩子。雖是比平輩人略清冷些,可終歸還是有些少年心性。
但是這些也只是微顯便收。
地上的女子手起劍落,自傷之血澆灌劍身,周圍血氣翻湧,猩紅瀰漫,灌血之劍直刺裂縫,與此同時,天空大地各種形制不同的金色禁制陣法交叉疊現。
凌少宮主半跪於地,微微側首,隔著荒蕪的長長原野,最後看了一眼禁地入口的地方。
「獻祭!是以身祭樹!」這一刻,凌嵐的自身意識占據了上風,一時內心震撼激盪,又苦澀難言。
原著提過,當初封印魔族之時,最後一道禁制封印久久無法結成,是凌霜宮一位修為深厚的女前輩滴血於印,才促使極惡之源被壓制封印。但是卻也由此形成血誓,當封印失效之時,也只有凌霜宮後人的血肉和生命,才可以於一瞬之間重啟封印。
而新啟的封印較之以前,無論從內部還是外部,都變得更加牢不可破,再不會被輕易衝破。
畫面再次一轉,落入樹中魔族封印之地的凌少宮主卑微隱藏逃命、數次暗夜療傷。之後便是與魔族數不清的戰鬥和兩傷……
直到這一天,一個綠衣女子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