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飼破局

2024-09-14 02:54:20 作者: 天醉語

  肉飼破局

  刀光血影中,綠衣女子拾起地上一柄殘劍,不多時便廝殺進魔軍中心白衣女子的身旁。

  凌嵐將額心的玉墜拋給對方:「為什麼告訴我這些,你……」真的出不去了嗎?

  凌少宮主知道她想問什麼,不在意道:「回不去了。」

  凌嵐心中狂湧起一股難言的苦悶和難過,她語氣低沉:「我可以為你做些什麼?」

  凌少宮主聲音微促:「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你說。」凌嵐直接開大,打翻了身邊一圈的魔軍。

  「先走。」

  二人擺脫追兵,到了密林深處。

  

  眼前的白衣女子側掀袍角而下,凌嵐腦子一抽,手比心快一瞬點了對方的定穴。

  凌嵐有些慌張地後退一步,動作警惕,結巴道:「你……你幹什麼?」

  凌少宮主保持著一個雙腿微曲的姿勢:「……」

  凌嵐:「……」

  反應過來對方不能開口,凌嵐悻悻道:「那我給你解開,你不能再下跪了,況且我們還是平輩。」

  對方眨眨眼。

  「我請求你,」凌少宮主的聲音擲地有聲,「幫我重掌凌霜宮。」

  而凌嵐卻愣在了原地。

  「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冒昧,可是,這是我現在能做出的最佳選擇。」說著,凌少宮主從懷中摸出來一封信。「這是我好久之前就準備好的信,想著假如有一天真的有人能找到這裡,就幫我帶出這封信。」

  「這是……」凌嵐還沒問出送給何人,就見對方面無表情將信撕作了幾半,撒入風中。

  「給霜客的。」她淡淡道,「原本我想命霜客在宮中找一名與我容貌相近的女弟子,以幻顏術將我取而代之,對外秘而不宣,瞞天過海。」

  「你是怕對內宮中人知道凌霜宮唯一的血脈死去後人心離散,同時對外遭到其他仙門的趁機打壓和排擠吧。」

  「沒錯。」凌少宮主看了她一眼,好像更加堅定了心中所想。「但是現在,我改變了這個想法。」

  「為何?」

  「丹劍院碧血殿學生,綠衣,丹院上階劍法。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劍修聖地丹劍院秘境試煉後聞名而起的那位綠衣女郎。」

  「能找到凌霜宮禁地,說明智力敏慧。我聽說過天之崖一事,自然也知曉綠衣女郎的勇氣和堅守。剛才的打鬥,證明你的丹院劍術也確實不俗。」

  「與其培養一個根本還不知道存在否的新人,選擇能力更加出眾的你顯然更為穩妥。且你與霜客為故交,有她的輔佐,這就意味著日後宮中發生內部矛盾的可能更小。」

  「也就是說,你已經不在的消息不能傳出,除非接任凌霜宮的那個人能抗住一切。」

  「其實,你眼前的我並非本體,」凌少宮主迎著對方震驚的目光,「只是一縷不散的執念罷了,我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凌霜宮了。」

  真正的凌少宮主早已以全身血肉獻祭了魔樹封印。

  「他們又找來了。」凌嵐警惕提醒。

  「走。」

  凌嵐喚住對方:「等一下,那是反方向。」

  「知道,跟我來。」

  繞了一圈,最後兩人又回到了洺川江畔。

  回到了原點。

  此時前有魔窟,後有魔軍追來。二人堪堪被夾在中間。

  「怎麼辦?」

  「送你離開。」

  啊?!

  凌少宮主飛身一躍,重回洺川江心上空,一如凌嵐初見她時的情景。

  「出去後,外面時間開始流轉,將逃出在外作亂的魔族人逼回樹中,剩下的,由我來終結。」

  下一刻,一個東西自上空扔下,凌嵐信手接住,卻見掌心躺著一枚玉質雪花額墜。

  「這是……」

  「歷代宮主信物。有它,眾人會信服你。」

  話落,天空水面一時金色印記疊現,一如曾經魔樹前的獻祭禁制。

  「凌少宮主——」凌嵐破聲。

  洺水上空的白衣女子應聲回眸,含笑的眸中閃閃亮亮,有些潮濕:「出去之後,快去救你的好朋友吧。」

  她聲音略放輕:「從此,人間再不會有魔族逃出,為禍黎元。」

  凌霜宮的大地異動也將會徹底消失。

  話落,凌嵐眼前天旋地轉,濃霧瀰漫。是凌少宮主在送凌嵐離開,於徹底完成先前未完的獻祭前的最後一刻。

  真正的凌少宮主,永遠地死在了她十七歲的那年!

  繁盛如雲的葉蓋中,一襲綠衣身影穿葉踏風,凌空而出。

  與此同時,潔白的雪蓮花瓣應聲四散消褪。

  一切與之前別無二致,仿佛從沒有改變。

  黑妙持劍繼續靠近,擡頭發現凌嵐已經躍至魔樹上空,於是再次提劍向她。

  凌嵐出來後全身的疼痛再次恢復,但是這一次,她死命咬著後槽牙,冷靜地掃視了一圈地上的眾人,直到對上了人群中的某雙眼睛。

  她回眸,揮劍,與黑妙二人正面相鬥。

  不到一個回合,黑妙驚呼一聲,手中的魔劍蠢蠢欲動,嗖的一下脫離控制,直直飛向樹中裂縫,被黑洞吞沒。

  與此同時,地上的長箭、飛來的流石一齊作雲煙狀消散。

  凌少宮主的最後一道封印禁制落成了!

  凌嵐想起她的囑託,不覺加快了速度,出劍狠厲不顧後果,甚至放棄了自練劍時起便隱隱種在潛意識裡的穩妥、兼顧自護的出招劍式。

  黑妙好似看透了她的用意,交手中越來越遠離魔樹的位置。幾個回合後,終於被她找到了破綻,一掌將拖著殘體強撐的凌嵐擊出數米。

  「我們來幫你。」勉強還能站起來的十幾位丹院學生此時見狀憤而身起。

  凌嵐以劍撐地艱難站穩,此時樹中的裂縫越來越小即將封閉,來幫忙的幾人接連倒下。

  千鈞一髮之際,凌嵐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她匯聚全身靈力於劍之一端,目光敏銳跟隨打鬥中黑妙的身影和位置,半晌,終於找到時機,凌嵐以靈御劍,洶湧靈力隨劍而出。

  破空之聲響起的瞬間,黑妙猝然雙目大睜,銀劍如雷貫穿身體,劍與人影隨著巨大衝力一起向後掠去,正中樹中裂縫。

  黑洞將人與銀劍一齊吞沒。

  本以為一切已經結束,凌嵐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下一刻,有人虛弱沙啞的聲音響起:「那道裂縫,它好像停止封閉了。」

  是劍勢衝擊太大,裂口封閉出了意外。

  眾人看清,不禁大驚。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那道裂縫,很大可能就是魔族封印的破損之處,換句話說,就是封印的出口。

  凌嵐來不及多想,電光火石間一縷細微輕盈的靈力緩緩注向魔樹。

  賀風也反應過來,顫抖的雙手竭力撐地坐起,向樹中注入靈力。接著尚有餘力的人接連加入。

  幾十道靈力注入,裂縫的開勢卻並沒有停止,一時人心惶惶,心如火燒。

  縫隙越來越長,局勢越來越急,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

  「賀竹之,借劍一用!」凌嵐的聲音遠遠響起。

  賀風不假思索,用盡全力向前一拋。

  凌嵐接劍,手起劍落,左臂劍過之處汩汩猩紅湧出。

  「呃——」本該慘烈的叫聲被她悶悶壓抑住。

  「凌嵐——住手!」賀風猝不及防,驚愕大喊。

  褚段銀三人:「凌嵐!」

  眾人:「凌嵐!」

  劍上橫躺一片血肉,鮮血欲滴。

  自古修仙者貼身靈物生有主人靈息,既然這額墜如此之重要,必是日日陪於凌少宮身畔,早已蘊養出主人的靈息。

  她將額墜中凌少宮未散的最後一絲氣息注入其中,賭上一試。

  靠近裂縫的一瞬間,血肉快速被黑洞消解,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裂縫消弭於無形。

  滿樹半綠半紅之態的葉子被迅速浸染,最後的綠色褪盡變為通體猩紅,一時血紅如洗。

  「果然,這血肉之誓確實不同凡響。」凌嵐望著滿頭的紅葉,忽然苦笑,「我早該想到的。」

  割肉飼樹,以固封印。

  一時間,疼痛如潮水般湮沒全身,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周圍的一切都已漸漸模糊,意識不清前,她隱隱心想:「我,還能回家嗎?」

  裊裊蕭聲若虛若幻,自遠方緩緩流至。

  凌嵐撐起沉重的眼皮,發現自己躺在青綠境中自己的臥房內。

  夜色深沉,月華如練。窗戶已經不知何時被風吹開,股股涼風侵入,刺得全身的骨頭生疼。

  她披衣挪至窗前,漸漸蔓延上來的疼痛差點使自己站不穩。

  剛想關上窗戶,便見不遠處院牆之外,一棵高出長牆數米的梨樹高拔茂盛,綠蔭如雲。

  循著月華氤氳流轉的軌跡,一道孤影斜倚枝間,錦白衣袍如瀑垂落,隨風簌簌。仿若天地之一過客,隨性如斯,迎月立蕭而奏。

  可能是人生病時和受傷時都比較敏感脆弱吧,凌嵐此時突然有點想家,是真的很想很想。

  在這個風刀霜劍似為平常的小說世界中,她一個人踽踽獨行,停停走走,貫行著一個強制的任務,摹仿上演著別人的故事。

  有時候,她真的覺得很累,孤獨的累。

  樹枝間的夜色溫柔而祥和,與朗朗月色柔柔地匯合於某一處。

  但是,現在她驚覺發現,回到這個溯洄世界後,她好像……認識了一群很可愛的朋友,凡此種種,牽引著她慢慢融入書中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更令人費解的是,原來,有一天最怕疼的她也會為了某些人,能夠承受常人難以忍受的疼痛。

  她本知道眼前所有僅為泡沫,五人終將走向離散的結局。可是,此時此刻,她心中卻隱隱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如果,這一切可以改變呢?既然先前一些既定的情節事實在她的影響下已經發生了改變,那為什麼結局不能呢?

  她,想盡力一試。

  而這所有一切開始轉變的關鍵點,開始於賀風黑化事件。

  此時,一襲玄袍染血的肅殺身影不由自主在凌嵐腦海浮現,黑化後的賀風手持冷冷的鋒刃,面容陰慘,劍指修仙界眾人。

  仿佛從開滿搖曳的血色彼岸花的地獄之路上拼殺出來。

  凌嵐無論如何從腦海中那張相同的臉上尋找,都看不到一絲當前朗月之下賀竹之的半分熟悉之色。

  書中提到的賀風修煉時走火入魔、魔血侵體一事尚未到來。

  也許,自己能夠改變這一切,也許,防無可防。

  真的……會走到如此地步嗎?

  凌嵐突然覺得,不能再只是暗中的監督了。

  習劍台上每日固定的修煉時段,她要和褚玉列換一下,她要跟賀風一塊修煉。

  她一定要改變這一情節!

  凌嵐定住了腳步,鬼使神差地,她坐在了小窗前的書案旁。

  案上正放著一張她閒時娛樂自製的浣花紙。

  此刻,涼風拂面,心感意發,她無意落筆,於紙上寫下了幾行字:

  【丹劍院第二年春三月某日夜,涼意侵而忽醒,月華入戶,蕭聲踏月,如鳴佩環。

  余起而臨窗,見高牆之外梨木參天,中隱執蕭白衣客,橫斜枝間閒作倚。

  瑩然,澄然,孤影無意偶成景,策策而動幽夜。

  皎皎靈波流照君,君影映夜月澄明。】

  蕭聲悠揚綿長,仿佛是灌入了靈力般,凌嵐感覺自己身上的疼痛好似被什麼東西輕輕撫平,刺骨的感覺漸漸消失。

  她感覺有點兒昏昏然。

  不知何時,凌嵐披衣伏案,睡了過去。

  此玉蕭古曲,名吻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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