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迷蹤

  禁地迷蹤

  

  暴雨傾盆如水簾垂落，大霧四起，朦朧迷離。雨絲直直穿透身體，噼啪落地。

  前方一片煙霧，看不清路遠。

  正在凌嵐迷茫之際，斜側雨簾中，一隻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忽然探向她，凌嵐下意識躲閃，而對方好像料到了她的舉動般，轉又向後一探，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臂，凌嵐被忽地向前一拉，踉蹌撞向了迷濛似無前路的盛大雨幕之中。

  一瞬間驟雨收束，大霧消退，眼前天空陰雲連綿。

  這裡是一方詭秘壓抑的荒地，遠處若隱若現佇立著幾個墓碑，更遠處一排高高的紫木並立在煙藹中，似有若無。

  腳下的土地呈深紅的暗色，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鐵鏽的味道。

  她低頭，竟發現衣袖無濕，胳膊上的手在這時放了開來。

  凌嵐下意識側首：「賀竹之！」

  賀風正謹慎地環視著四周，聞聲回過頭來：「我們和其他人走散了。」

  「走散了？」凌嵐回憶起前情，「難道是我之前在樹下無意中觸發了某個點，所以被帶到了這個神秘地方？」她突然又想起來什麼，恍然道：「對，關鍵應該就是念出了那紅綢上的字。」

  賀風顯然也猜到了，道：「應是如此。」

  後山上的另一個神秘地方，結合之前霜客所說，凌嵐覺得，這個地方很大可能就是凌霜宮的禁地，只是現在還無法確認。

  「嘻嘻。」

  二人齊齊回頭。

  身後並無人影。

  「嘻嘻。」又一道笑聲傳來，這次聲音溯源還是在身後。二人以目示意，劍出半鞘，同時轉身。

  「姐姐。」身前一個半人高的小女孩突然叫她。

  凌嵐低頭一看，驚道：「是你！」

  依舊是彎彎的笑容，眼中異常大的黑瞳滴溜溜轉，配上此地的氛圍，更像是一張詭異至極的艷麗畫卷。

  「你認識她？」賀風疑惑問。

  「之前我自丹院回凌宮的路上，在和你們一樣遇到喪事的那家店前，也正好碰見了喪葬隊伍經過，之後，我便遇見了她。」

  這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任誰也不禁會懷疑，她真的只是一個簡單的小女孩嗎？

  誰知下一刻，那女孩直接口出驚人：「我不是人。」

  賀風和凌嵐同時一愣，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我想讓你們幫我一個忙。」

  凌嵐大腦飛速思考，一個猜測浮出心頭，半是疑惑半是肯定道：「是你把我們引到這裡來的？」

  「還有，當初你給我吃的那顆糖是……」

  小女孩：「沒錯。就是那顆藥丹控制你再次來到了後山這片墓地。」

  下一刻，劍割風而來，賀風已經將劍架在了小女孩肩頭。

  「你究竟是誰？到底想怎樣？背後是否還有指使之人？」

  小女孩詭異一笑：「我都說了，我只是想讓你們幫我一個忙。」

  凌嵐試探問：「什麼？」

  「幫我救出我的家人。作為回報，我會告訴你們這裡唯一的出口。」

  賀風劍仍未放下，冷聲問：「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因為這裡只有我，知道如何從這裡出去。」小女孩一臉輕鬆，「而且，我可以先交押金——帶你倆去找到你們的同伴。」

  賀風劍仍未放下。

  小女孩露出笑容：「也許，他們現在正遇到了危險。」

  ……

  在這裡，危險確實無處不在。

  褚玉列、高翊、段宵光和霜客還好，四人總歸沒有走散，人多力量大。

  但銀泠和尚輝就慘了。

  銀泠臉頰沾著血滴，用盡全身力氣攙扶著身側那個面色蒼白的人，他的右腿觸目驚心，大量失血，幸虧銀泠隨身帶著的一點草藥才勉強止住血。

  「其實，你沒必要多此一舉的。」尚輝氣息微弱道。

  「什麼？」

  「剛才穿越雨幕時，你本應該跟著褚玉列和段宵光一起進去的，而不是在看到我一個人後又停下腳步，你不應該回來拉我一把的，這樣你就不會和你的朋友走散，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狼狽。」

  「我知道，可是如果那樣的話，你一個人豈不是更危險？」

  尚輝突然愣怔了一下。

  見他不再說話，銀泠笑了笑說：「而且，你剛才也救了我啊。」

  「如果不是你，我絕對躲不過那突然出現在身後的人首蛛的攻擊，還讓你替我負了如此嚴重的腿傷。」

  「你放心，你這份恩情我會永遠都記在心裡的。」

  尚輝見她如此，不覺輕聲一笑，眸光低垂暗淡，似是自嘲：「果然，如丹院同窗口中所傳，你真的——很熱情仗義。」

  銀泠不覺有他，就當他是夸自己了。

  「我們趕緊去找到其他人，賀竹之他們身上應該還有些草藥。」銀泠道，「而且……」

  尚輝：「而且什麼？」

  「人多了應該會安全些。」

  尚輝沒有接話。

  凌嵐和賀風跟在小女孩身後，半晌賀風出聲道：「所以，據你所說，是那個流素道士因私怨將你親人的魂魄囚禁在了此地的某一處，永世不得超生。而你要我們做的，就是幫你將他們放出，以入輪迴？」

  「沒錯。」

  賀風望向凌嵐：「你覺得呢？」

  凌嵐同樣看了他一眼，道：「只要不做傷天害理之事，我們可以盡力一試。況且，只是將本不該被囚的魂魄放出而已，若他們已經成為怨魂，再強行進行作法送入輪迴也未為不可。」

  賀風：「聽你的。」

  在兩人看不到的範圍，走在前面帶路的女孩嘴角勾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弧度。

  很快，在她的帶領下，凌嵐、賀風二人先是遇到了褚玉列四人，見四人無事後，大夥又繼續去找剩下的兩人。

  不出一個時辰，眾人又看到了詭異荒原上，攙扶在一起的兩個疲憊難支的身影。

  一切順利無阻礙。

  凌嵐趕緊上前扶過銀泠和尚輝二人，在銀泠的看護下，賀風用幾人身上僅剩的草藥為尚輝包紮好了傷口，又用修為為他注入靈力，如果沒有什麼特殊問題的話，尚輝基本上已經可以恢復行走了。

  之後銀泠蹲在尚輝身邊，絮絮叨叨好久，不知在說些什麼。

  「現在，可以一起跟我去那個地方了吧？」小女孩聲音清甜，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

  凌嵐聽到她和賀風的談話，也走了過來，想了想才道：「當然可以，帶路吧。」

  賀風沒有說話以示默認。

  眾人跟著她，向一開始凌嵐望見的那片煙藹遠樹處行進。

  穿過大半個荒原和若隱若現的稀稀疏疏的原上墓碑。

  不一會兒，眼前雲樹成行，陰濕黑黢的古木之上，暗紫色的樹葉無風自動，發出一段聽似有規律的調子。

  褚玉列和高翊明顯腳步一頓，臉上心事重重，儘管一路上已經從凌嵐處得知了他們不在一起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賀風拍了拍褚玉列的肩膀，道：「走吧，不必想太多了。」

  「嗯。」

  漸漸地，空氣中的鐵鏽味越來越重，陰陰紫葉之下，前面的小女孩突然停下了步子。

  「到了。」

  凌嵐看著這疏疏紫木林：「就是這裡嗎？」

  「對。他們被囚禁在其中的一棵千年古木中，而我們只需要找到那棵古樹即可。」

  高翊語氣不善反問：「說得簡單，這裡有這麼多樹，我們又如何去找？」

  「不難。封印古樹就在其間，我自有辦法。小女孩痴痴笑了一聲，黑瞳在彎彎的眼中瞬間縮小，「現下，我們所有人手拉手圍成一個大圈，然後催動自身靈力外放，通過眾人的靈力磁場碰撞和肆意生長，刺激古樹自身的能量波動，從而現形。」

  凌嵐偷偷向賀風瞥了一眼，後者似乎微不可查地輕輕點了下頭。

  凌嵐：「可以。」

  突然，一個冰涼的小手拉上了凌嵐的左手，還沒來得及轉身看，右手同樣被一雙滾燙有力的手緊緊牽上。

  凌嵐面容微變，微微側首瞅了身旁那人一眼，賀風若無其事地目視前方，仿佛並沒有注意到身側投來的目光。

  正要來牽凌嵐的銀泠半隻擡出的腳須臾停在半空，最後麻溜拐了個彎落腳，走向尚輝那邊，臉上未收盡的笑意還殘留在嘴角。

  「大家，開始催動靈力。」隨著賀風命令，眾人微闔眼眸，聚精會神開始運轉靈力。

  大概過了半刻鐘，凌嵐忽然感覺到好似有風拂過臉頰般。

  她終於沒耐心地睜眼，待看清面前景象，不禁面容猝然一緊。

  霎時間，面前的紫樹林已經豁然消失，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般。

  凌嵐踉蹌後傾，後背重重貼在了什麼粗壯的東西上。她仰頭，一棵幾十人粗的黑樹主幹豁然開裂，似甦醒般，猝然睜開成百雙滴溜溜的詭異眼睛，鑲嵌在昏黃紙窗似的圓形樹洞中。

  凌嵐身子一僵。

  「大家散開，快後退！」賀風幾乎是急喊出來的。

  「嘻嘻。」左側小女孩紅潤的唇下一瞬間長出了長長的獠牙，正痴痴地向著凌嵐露出了媚笑。

  所有人一瞬間鬆手拔劍，後退數丈的同時，小女孩強行施法向後方拉走凌嵐，凌嵐正欲運力掙脫左手的鉗制，不料這時右手被用力向反方向一拽，與此同時，一道身帶金芒的修長佩劍錚鳴而出。

  「定風波，直扼貫中，穿！」

  這是凌嵐第一次看他換劍後正式發揮定風波的真正實力。

  小女孩被逼無奈，猛地鬆開凌嵐向後飛去，定風波緊追不捨。

  拉扯一松，凌嵐因慣性驟然向右前方而去。

  一手臂輕輕扶住了她的腰。

  凌嵐一下忘了自己要幹什麼，只任由對方帶著自己，踏著輕功向眾人方向退出數丈。

  落地，手臂落下。

  「收！」定風波應聲飛回。

  小女孩站立巨樹之下，手裡把玩著一片樹上剛落的紅綠相間的樹葉，翠綠葉子似是血染。

  她大笑：「愚蠢！愚蠢的修士，還不是被我玩的團團轉。哈哈哈！」

  「既然來到了這裡，那就都為我的族人獻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