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少宮歸

  迎少宮歸

  「我們御劍直接飛到凌宮大門口就好了，真不懂你們為什麼非要在不遠處落地，哎，還得走一段路。」宵光面朝後面的四人，悠悠地倒著往前走。

  凌嵐上前一步領先於後面三人，與宵光面對面且走且說，調侃道：「你真的不知道？」

  

  褚玉列：「這是仙門間迎客最基本的尊重，還是親自徒步出去相迎為好。」

  凌嵐見縫插針：「沒想到作為堂堂流波宗宗主的親兒子，竟連這些都不知道。」

  「誰說我不知道的，我這是……這是……」宵光「這是」了半天沒「這是」個出來什麼東西。

  已經行至凌宮門前不多步路外，門口密密麻麻擠了好些人。

  凌嵐提醒他：「已經看到前面的許多人了，你注意點形象吧。」

  「這有什麼的，大驚小怪，我又不會被絆……」

  話還沒完全出口，一個蕉皮從他腳下吸溜飛出，宵光雙眼驟然猛睜，使出吃奶的勁兒去薅凌嵐。

  這可是在這麼多人面前，摔個狗吃屎他以後可就沒臉見人了。

  凌嵐不出所料被他偷襲了個措手不及，由於沒使上勁兒反被對方帶著一同向地面撲去。

  身後同樣在聊天的三人由於注意力分散，等反應過來根本就沒有足夠的時間縫隙去救他們。

  兩人視死如歸，默契地同時用手擋住了自己的臉。

  然而，狗血的一幕並沒有發生。

  一襲黑衣倩影影影綽綽，從半包圍的丹院來人的人群中利箭一般衝出，踏著縹緲輕功，如鬼魅般下一刻便至近前。

  女子一揮手便截斷了凌嵐和宵光的連接點，兩手分開後，女子一手接住凌嵐護至身後，右手電光石火間猛地前探，正抓住了宵光揚起的手，使力將他驀地拉起。

  所有事情都只發生在短短片刻之間。

  「霜客！」

  後面三人也來到了跟前，正好比霜客整整慢了一個節拍。

  「宮主，可否有事？」霜客沒看任何人，第一反應看向凌嵐，大多時候冷靜無波的臉上露出了擔憂之色。

  「我沒事，霜客。你來的真及時。」

  宵光這才看清拉他而起的女子，面前之人黑衣翻飛，腰懸佩劍，髮髻呈欲飛之勢，面容清麗肅然。

  「霜客？」宵光揉著手腕湊過來，「原來你叫霜客啊！

  「霜姑娘，可也是凌霜宮的弟子？你剛才那招輕功可真厲害，修為可真了得。」

  「哦對了，我叫段宵光。謝謝你剛才的及時相助，真是多虧你了。」

  宵光叨叨說了一通。

  霜客無甚語氣：「無事，我只是想救我們宮主而已。」

  噗！

  後面四人努力憋笑。

  凌嵐心想：「廢話，當然厲害了。霜客可是跟清行派介清等幾人一樣，都是仙門首席弟子中的修行傑出者。」

  宵光笑容開裂，正想上前：「哎，小霜姑娘……」

  沒待他說完，霜客已經先他一步快速躍至原處。

  身後站立的女弟子跟隨霜客的動作，以巍峨宮門的中線為軸迅速分站兩列，一齊躬身行禮，聲音清越明麗：「迎少宮主歸！」

  凌嵐一愣。

  這是她這次回來後第一次正式會見凌宮弟子！

  而同樣愣在原地的，還有丹劍院剛到的眾人。

  ……

  這裡面有碧血殿的十幾位同窗，也有螢窗十殿各殿挑選出來援助的將近百名學生。

  不論是將凌嵐當作聰明又努力的後來居上型小師妹的碧血殿師兄，還是往常在背地裡跟風造謠看不慣凌嵐的十殿其他人，現在在場百人無一不心情複雜，竟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雖然來時甄老師並沒有明說，但是有人也根據凌嵐的離開猜到了她的身份可能不簡單，儘管有心理準備，可現在的情況還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凌嵐，這個于丹劍院中像大多數劍修一樣安心修法練劍的人，竟然是修仙界五大仙門之一的凌霜宮之人！

  而且，是凌霜宮的當權繼承人，現在的少宮主，未來的一宮之主！

  是未來可以和四大仙門掌門齊坐共議修仙界大事的一宮掌權人！

  「噹啷」一聲，一個人的劍不受控地掉到了地上，那是與劉欣交好的曾背後中傷凌嵐被她發現的那人。

  碧血殿掌殿長聚作為這次的領事人，自然反應比常人快的多，只見他舉手就要行禮。

  畢竟，此次他們是奉師長之命前來，代表的是丹劍院，按理，見到凌宮宮主，理應行禮。

  「長聚！」凌嵐狡黠一笑，快步跑了過來，堪堪打斷了長聚正要舉手作禮的動作。

  她右手一拍長聚的手臂，打過招呼，道：「我等你們好久了，大家終於都來了。」

  「這樣，我先吩咐弟子為大家打掃準備一下住處，大家行了許久，就先休息一晚，其他的事我們明天再作具體商議。」

  長聚瞭然一笑，沒再作禮，只道：「也好，那就多謝凌嵐了。」

  月光如水傾瀉，賀風和銀泠正往凌嵐所住殿宇方向走去。

  不多時，迎面便碰上了光暗處向這邊走來的兩個人影。

  光影落下，兩人這才看清，來人竟是高翊和尚輝！

  冷風呼呼吹著，賀風和高翊向來看對方不順眼，誰都沒有先說話，場面一度陷入尷尬。

  銀泠出來打圓場：「好巧啊！尚輝，你們怎麼在這裡。」

  按理說她和尚輝並不算太熟，這招呼打的屬實是有些奇怪，好像很熟的樣子了。

  不過她在碧血殿向來是個自來熟，為人熱情好交友的名聲幾乎都已經快傳遍整個丹院了。這樣看來，她這番言語倒也無甚尷尬。

  尚輝顯然沒料到，回：「我們來找凌嵐，有些事想提前商議一下。」

  銀泠熱情道：「原來如此。我們正好也要去看望她。那就……」

  「砰」的一聲，好像是什麼重物被擊倒了。

  四人同時側首。

  這聲音的方向，是凌嵐居所那邊！

  緊奔而至後，偌大殿宇前，凌嵐持劍衝出，兩手指甲細長尖銳，眼神陰鷙，竟顯現出妖異豎瞳。

  賀風頓時眉頭如山聚，擔憂和不可置信呼嘯而來，一瞬吞噬了他的全部知覺。

  「凌嵐！」銀泠極力想喚醒她。

  可是無用，聽到聲音後，雙眼呆滯的凌嵐反而突然轉身，一個箭步逃了出去。

  「凌嵐，回來！」賀風語氣急促，來不及絲毫猶豫，一瞬踏著輕功追了出去。

  後面三人見勢也急急跟了出去，徒留幾個嚇得面白的低階小弟子。

  一路追至凌霜宮後山，木木的凌嵐詭異地放慢了速度。

  「你們一會兒直接越過她，我在後方阻攔，直接將她包圍起來。」賀風指揮道。

  令人出乎意料的，下一刻，她竟然直接在某個地方停了下來。

  賀風瞳孔驟然緊縮。

  這地方，是白日他們跟蹤到的那個墓地！

  這個地方果然有古怪！

  「圍住她。」隨著賀風一聲令下，四人齊齊從樹葉濃密處一躍而下，將她困在了中間。

  凌嵐好像意識到了敵意，謹慎地環視了一圈四周，正待找准突破口，一舉攻破圍困。

  高翊著急問：「怎麼辦？她要反攻了。」

  「別傷她，都把劍收起來。」賀風凝重出聲，隨即退後一步，「先用保護陣法將她困在其中，其他再說。」

  結印術法實行，四人合力在地面落下一個金色的陣法。

  結印完成，陣中人試探地伸手輕輕觸碰，在意識到被陣法囚住之後，她突然情緒激動起來。

  不知疼痛似的開始瘋狂撞擊法罩。

  砰砰砰！

  她拳背因劇烈碰撞而裂開的傷口汩汩流血，滴答垂地。

  在場四人皆是修道者，自然早已探查感知出，凌嵐此種情況，非是妖邪附身，如此，情況便更加難辦，眾人竟一時束手無策。

  賀風面容陰翳，不知在想什麼。

  「我想到了。」高翊突然驚呼。

  賀風雙眼頓時勾子般盯住了他。

  高翊此時沒時間跟賀風玩什麼要挾遊戲，簡練解釋道：「我在蜀道派時，大師兄曾閒來教授過我一門高級術法，叫幻真術。此法可以將非本體的一切強制控制本體的虛物或實物全部祛離出體內，對凌嵐現下狀況或可有用。只是……」

  賀風、銀泠異口同聲：「只是什麼？」

  高翊有點心虛道：「只是我當時自恃才高，只是看了一遍，並沒有練此術。」

  ……

  「夠了。」賀風須臾道，「你儘管一試。」

  高翊沒多矯情，馬上開始在陣外緩緩施法。

  眾人盯視中，陣中人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細長尖甲慢慢收縮，待那綠衣身影再睜眼，詭異的豎瞳果然消失，又漾滿了一池清澈春水。

  賀風、銀泠箭步圍了過來，衣袖灌風。

  二人皆是一臉焦急。

  「凌嵐，你怎麼樣，有不舒服嗎？……」

  在一連串的詢問中，突然一道聲音旁逸斜出：「我是誰？」

  凌嵐：「……」賀大反派唄。

  「賀竹之。」

  後者虛假地喘了一口氣：「幸好，沒傻。」

  凌嵐：「……」

  她嚴肅下來，說起正事道：「剛才我在屋中辦事，不知為何身體突然不受控制，像是被什麼驅使著。」

  賀風問：「你還記得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嗎？」

  凌嵐想了想，腦中竟然突然浮現出她衝出殿門後賀風那一瞬間的難以言表的洶湧情緒，她頓時一驚。

  「誰？」高翊驚呵。

  眾人緊跟看去，一隻身體烏黑帶白斑的黑貓忽地從草叢中跳出，朝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那黑貓說是貓，卻比尋常貓大了一倍，且行為目的性極強。

  此時任誰也不會相信這只是普通的一隻野貓了。

  追！

  「賀竹之！」後面褚玉列氣喘吁吁而來，跟著他的還有宵光和霜客。「你這邊怎麼樣了？我收到你的傳信符就著急先來了，長聚帶人一會兒就到。」

  賀風半回頭道：「來不及解釋了，我們先走。」

  一大群人跟著那黑貓的虛影追至了山頂上，那黑貓卻像是原地蒸發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山頂是空空蕩蕩的，唯有一棵粗壯的百年老樹，上面稀稀疏疏掛著些許血紅的類似祈福帶的布條。

  凌嵐走近細看，那些紅色布條上分明都沒有任何字，正疑惑間，「喵嗚」一聲黏膩的甜叫，凌嵐驀然擡頭，一條金字紅底的布條堪堪朝此方向而飄來。

  凌嵐念出了聲：「彼岸花開？！」

  陡然間，天旋地轉，地面龜裂。

  「轟！」

  眾人驟然間跌落進樹腳開裂的巨縫之中。

  而後，緩緩地，大地復又重新合上。

  風吹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