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馬訪舊
2024-09-14 02:54:01
作者: 天醉語
縱馬訪舊
「誒,你們聽說了嗎?從昨天開始啊,外面就一直在討論我們丹劍院。」
「是因為天之崖那件事嗎?這才一天,就傳遍了?」
「你可不要小看了人的一張嘴,更何況當時那麼多人在場呢,而且咱們丹劍院一出門不遠處便是人間的繁華地帶。」
「這麼一說也是,說不定再過些時日,仙門之間也傳遍了。」
「據說啊,咱們碧血殿的賀竹之都快成半個名人了,大家都傳他什麼少年風流,文武出眾,『一劍清天崖,三幻渡浮生』,而且還和當今仙門弟子第一人的介清師兄打成平手,是未來仙門的新銳力量。」
凌嵐聽著這些從旁邊走過,來到了一個熟悉卻又十分陌生的桌案前。「早啊,仙門新銳!」她衝著身旁那張桌案前的人打招呼道。
賀風看向她,只見凌嵐今日換了一身青碧的勁裝,半披式高馬尾,一雙乾淨的白靴,幹練清爽,正式莊重,別有一番氣象。
「早,哦對了,記得把『新銳』改成『佼者』!」賀風洋洋自得道。
凌嵐頓時來了勁兒,不自覺地微笑拉出了兩個淺淺的小酒窩,道:「好,仙門佼者,請問,你的丹元療養好了嗎?」
賀風眼神忽閃,拳頭抵在嘴邊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道:「呃……當然……還沒好啊。」
「賀竹之,你竟然也有吃癟的時候。」這時褚玉列抱書進來,帶著好笑的眼神,坐到了賀風后面的桌案。
「褚玉列。」凌嵐沖他溫柔一笑,打過招呼。
她嚴肅下來,繼續對賀風道:「不過我還以為你傷的很重,今天的課就不會來了。」
賀風道:「確實不輕,但是老師的辦法果然厲害,只一夜便好了大半,剩下的慢慢療養即可。」
什麼辦法如此之能,一夜便已好大半。凌嵐還想再問,這時,甄老師已經走入殿門,眾人落座安靜了下來。
甄老師一進來就看見了她,道:「凌嵐,昨晚談話到太晚了,忘了囑咐你一些事情。沒想到你今天已經束了。」
凌嵐滿頭問號,束什麼?
「你們這一屆的秘境試煉已經正式結束,我們碧血殿學生全部通過那是毋庸置疑的。接下來,便開始正式為你們分組分園舍,但是與螢窗殿那邊不同的是,我更喜歡自由一點,所以你們自己結組選園舍,最後報歸於我即可。」甄老師道。
底下瞬間響起了熱烈的討論聲。
甄老師:「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
眾人安靜下來。
甄老師:「凌嵐,你上來。」
凌嵐心裡一跳,莫名其妙道:「我?」臨走之前還看了一側的賀褚二人一眼。
凌嵐走上殿階前。
甄老師道:「跪下。」
凌嵐不知所犯何錯,為何如此?但看台下的賀褚二人眼眸平靜,甚至還有微微笑意。她沒多想,最終還是跪了下來。
只見老師手拿一隻檀木長盒,遞到了她的眼前,凌嵐高舉雙手恭敬接過木盒。
甄老師道:「打開。」
凌嵐打開長長的木盒,發現裡面赫然是一條長長的玉白色髮帶,周身平展,兩端刺有淺淡的水墨青山輪廓,潑墨般自然,青白相依,典雅雋永,餘韻悠長。
甄老師的聲音此時自上方傳來:「碧血百君,以碧血鑄劍魄,丹心動劍意,持身修劍,榮辱一心,無怨無悔。你可謹記?」
「學生謹記。」
「好!從今日起,凌嵐,你便是我丹劍院碧血百君之一,一朝為碧君,一生銘其意。縱有萬千急驟雨,百心永為一心結。」
甄老師從盒中拿起那一抹青白,道:「低頭。」
下一刻,凌嵐感覺到了頭上那柔軟長帶的輕拂,它系在了自己的馬尾上。
甄老師擡手,道:「授帶禮畢。」
嵐生青綠境,凌風天地間。
願其永遠心懷青綠之境,入世天地之間。
太陽悄移,恰當正空。
「散學。」一上午的文修課結束,殿中頓時熱鬧起來。
凌嵐放置好筆硯,正欲起身,旁邊有人忽然道:「凌嵐!」
她疑惑轉頭,賀竹之又要干什……還沒想完,只聽賀風道:「等一下我們!」
凌嵐迷迷糊糊沒反應過來。
賀風朝殿門處昂首示意,道:「我們一起去飯齋!」
凌嵐有一瞬間的怔愣。好像從一開始,每次便都是自己一個人。即使到了螢窗殿後,結識了劉欣、顧念兩人,但那段時間急於追趕和爭強,每次散學後也是自己一個人匆匆衝去飯齋,時間久了,便習慣了。
如今,她輕鬆地一笑,道:「好啊!」
路上,凌嵐問:「你們幾個也都還沒修習辟穀之術嗎?」
褚玉列道:「我和宵光修完了,賀竹之沒修。」
宵光挑事兒道:「對對對,他不僅不修,還每天拉著我們兩個辟穀的人陪他一塊去飯齋。」
賀風走在前面道:「那下次你別去了?」
宵光頓時止了話頭,美食確實還是很好吃的。
賀風道:「生活還是有無限新奇和美麗的,不去親身感受怎麼能知道其中的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呢?」
宵光回嘴道:「詭辯。」
褚玉列對凌嵐道:「吃過飯後你先跟我們出來一趟。」
「幹嘛?」
三人但笑不語。
很快,凌嵐就明白了。
這時,她自己一人等在丹劍院外的竹林里,三人隨後迎面前來,三個人牽著四匹馬。賀風走過來,遞給她手中一個韁繩,道:「接住,你的馬!」
這是一匹純白色的馬,看上去還挺好看的。
「這馬哪兒來的?」凌嵐問。
「劫富濟貧來的。」賀風面不改色道。
……
這話一聽就是假的。
褚玉列走到凌嵐這一邊道:「我們三個這是好久之前的了,這匹白馬是上回賀竹之當的那枚玉佩的錢剛買的。不得不說,賀竹之上次做的還真挺……絕,一舉兩得——既處理了那枚帶有「眼睛」的玉佩,還賺了一筆。」
凌嵐接過韁繩道:「這麼一說,你這『劫富濟貧』用的還挺貼切。」
「會騎嗎?」賀風問。
「當然會。我們去哪兒?」幸虧她在現代社會因為喜歡所以學過騎馬,雖然不能像他們那樣騎得那麼厲害,但起碼也夠用了。
「天涯。」
天涯?!
賀風留下一句話,三人的馬已經上了大道。
凌嵐忙拉韁繩調轉馬頭跟上了他們。
由丹劍院前竹林出發,一路向南,且行且看且駐足,或四馬並轡,或策馬追逐,馬蹄達達,身披金輝,漸行漸遠。
凌嵐:「賀竹之,下午的課我們還能趕回去嗎?」
聽到她的話後,賀風露出一抹得意的笑,突然,他單手持韁繩,一聲「駕」策馬向前奔了出去,語帶笑意大聲道:「不好意思,你已經被我們拉上賊船了,哈哈哈哈~」
凌嵐脫口而出:「逃課?」
白衣少年身騎黑馬,身披酒紅色的天光,在前方不遠處大聲道:「沒錯,你別告訴我你都沒逃過課啊!」
凌嵐被一下說中,氣鼓鼓道:「我當然……」沒法兒說了。
她看向褚玉列,誰知後者也罕見心虛地策馬行到了一邊。
行,大佬帶路我隨行!
逃課是什麼感覺確實沒有體驗過。
這時,賀風馬上回頭,逆著光影,招手喚道:「你們快點跟上來,我們一起!」
三人策馬加速而來,賀風回頭看著越來越近的三人,不知想到了什麼,一時滿面春風,朗聲念道:「最是少年風流處。」
凌嵐策馬亦激起玩心,一時興致大起,待追上賀風,悠然接道:「天涯並轡策斜陽。」話落得意地向賀風一昂首。
「我也來,我也來。」宵光踴躍興奮,眼睛滴溜溜轉了半天,道,「達達輕蹄雨。」
倏然,一朵猩紅的熱烈的小花隨風忽起,眾人視線追隨,最終落在了凌嵐雪色白馬頭上,褚玉列一笑,道:「花過人相望。」
賀風擊掌:「妙哉!
隨即一改正經之色,嬉皮笑臉道:「沒想到我隨口瞎編胡謅,你們這麼配合我繼續延續了下去。」
這「延續」一聽就包含著上句的「隨口瞎編」之意。
凌嵐早已習慣了他的套路,似笑非笑地一拱手道:「哪裡哪裡。」
猝然間,凌嵐眼睛一亮,賀風腰間的東西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道明亮的光。
那是一柄新劍,劍鞘全身是玉白色的,卻又鏤刻著有趣的花紋,為這瑩然的長劍增添了一絲風流佻達之意。
「這是我的新劍。」賀風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天之崖上,那把舊劍送於蒙茸作筏,行出太遠後靈力中斷,已經失了聯繫,不會輕易收回來了。」
凌嵐:「此劍是……?」
賀風:「是老師新賜與我。」
凌嵐對賀風手中之劍一向敏感,畢竟她在這本書中可是還帶著系統任務。
凌嵐試探問:「此劍可有劍名?」
賀風不假思索道:「定風波。怎麼樣,本人親名的。」
凌嵐先放鬆下來又被他後半句話弄的疑惑起來,道:「你?那這把劍原來叫什麼名字?」
賀風:「無名。老師給我時什麼都沒說,只說是一把靈劍。」
凌嵐心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堂堂雙劍,怎麼可能被這麼草率地出現呢?
凌嵐強按下這種心思,但是沒走多久,又有一種越來越奇怪的感覺,周圍的景色有一種莫名的熟悉,但是她又一時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裡看見過。
直到四人終於在一道山門前停下。
這是一道三米多高的石門,最上書「流雪川」三個大字。
……
這一刻,凌嵐好像突然無師自通,理解「啼笑皆非」是什麼感覺了。
不過,如賀風所說,這兒確實挺「天涯」的,一個字形容——遠。
賀風輕念咒語,石門洞開,四人策馬進入,門後的景象映入眼帘。
四周是環繞的青黛色的山,中間是一川平原,一湖,一溪,一美地。
同樣的地方,同樣的幾人,不同的心境。也許,以後的這裡,確實值得上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回頭,身旁的三人早已去了河邊飲馬。
凌嵐也牽著白馬到了河邊,馬在喝水,但是她的腦海中浮現的,卻始終是當初的那一條血河。
「凌嵐。」賀風喚。
「啊?」凌嵐突然被嚇了一跳。
「你怎麼了?從進入山門那一刻,你就心不在焉的。」賀風關心道。
「呃,沒什麼,就是第一次來,有點兒好奇。」凌嵐掩飾道。
賀風半信半疑地看向她,也不知信了沒,還是對她道:「這有什麼的,以後休假了什麼的可以過來玩啊,對了,結業後你們也可以來我家找我!」
凌嵐後知後覺點了點頭。
「明天休假沒課,今天我們就先在我這裡住一晚吧。」說完賀風領著三人朝後方走去。
在兩山重疊的地方,有一片茂密的花樹林,是梨花。純白的花朵如棲息於樹的上千隻白鴿,靜靜酣睡著。穿過樹林,眼前豁然開朗,眼前又出現一派新的天地:屋宇亭台,石桌搖椅,安然靜然。
凌嵐:「我之前怎麼不知道這裡還有一處這種好地方?」
「你之前來過這裡?」賀風瞬間敏銳捕捉到了什麼,眼神犀利問。
石門有禁制,除非是被攻破,或者是賀風自己及其師主動帶友前來。
凌嵐瞬間慌忙,緊接著心思陡轉,道:「我的意思是,『這種好地方』指的是流雪川。」
可是……
賀風眼眸仍然落在她身上,好似在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