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敲門
2024-09-14 02:54:03
作者: 天醉語
夜半敲門
凌晨時分,山風吹卷,房門輕響,凌嵐忽然睜開了眼睛,屋外,好像有什麼聲音。
不對,她心神一凜,外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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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手輕腳起來,從窗邊拿起佩劍,走到了門邊。
門開了一個小縫,她向外偷瞄了一圈,沒人。心終於放下了。
「嘿嘿!」
凌嵐心一跳,驟然低頭,只見門外下方赫然一張黑紅構色的中式女鬼面容,正一臉詭異地衝著她笑。
「啊!」她下意識一聲大叫,聲震雲霄。
畢竟是穿書而來,竟一時忘了自己有修為,而是下意識大叫了一聲。
那女鬼好似也被嚇了一跳,竟一蹦三尺遠,隨後站了起來,好似受了驚嚇似的摸著心口。
凌嵐這才發現,原來對方是個帶著鬼面具的人,看身材像個男子。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裡?」凌嵐質問。
那人並沒有打算回答她的問題,拇指一動,劍身已出半鞘。
凌嵐見此,先發制人,推門拔劍沖那人刺去,那人快速摘了面具,雖鬢間隱有白絲臉卻並沒有那麼顯老,這時臉上更是帶著一股不明意味的笑,似乎是有點興奮激動似的,道:「竟然是一個女娃娃,有意思,有意思了!」
下一刻,他輕鬆躲開了凌嵐的攻勢,甚至都未拔劍。
凌嵐震驚,他的修為,遠遠在自己之上。
二十多招已過,凌嵐竭盡全力,對方卻一派輕鬆,甚至並沒有想出全力,這分明就是老叟戲頑童!
凌嵐有點兒慍怒,沖他道:「要抓就抓,這樣吊著戲耍我有什麼意思。」
半晌,那人終於開口,瞭然輕笑道:「努力有餘,然未曾開悟,故一招一式間,盡皆流於摹仿,心劍不通,意會不足。」
凌嵐疑惑心想,他這是在……點評我的劍術?
忽然,一道銀光忽閃,對方驟然拔劍而出,凌嵐感覺,他的氣勢瞬間漲了一米八。她趕緊提高注意力,全神貫注迎上對方破風而來的那柄利劍。
然而,對方出劍飛快,招式銜接行雲流水,沒有使用絲毫靈力的前提下,竟一時分不清孰劍孰影,劍和影哪個最先到來,凌嵐被逼的有些吃力。
「拋卻雜念,心隨意動,劍隨心走,心尋劍意。」那人嚴肅起來道。然而手中的劍卻並沒有停下來。
可能是對方的氣勢引導,凌嵐竟下意識聽進了他的話,內里開始慢慢調整。
對方凌厲的劍勢開始收斂,凌嵐能感覺到,雖然現在仍像一開始那樣,自己的出劍走勢完全在對方的掌控之中,被他牽著鼻子走,但是,又好像不一樣了,凌嵐感覺,自己的劍,變得輕盈起來。
她開始沉醉其中,不知過了多久。
忽然,最後一次的過招收劍之際,劍尖隱隱約約出現了一朵冰清玉潔的小雪花,似是劍過之處所留殘影。
這是……以劍幻形?!
這時,旁邊傳來一聲驚呼,是宵光的聲音。她側首,三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趕了過來。
然而還沒待她來得及震驚和高興,對面那人不肯放過她,似影般閃了過來。這次,劍如雨下,速度更甚。
「心隨意動!心尋劍意!」他連語速都變得如白雨跳珠般,「提速!快!再快!再快!」
在那人的快劍逼迫下,凌嵐的出劍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劍影相幻,虛實相生,終於,一道藍色的冰茫布滿劍身,再出劍,已不是最初僅靠靈力御劍而帶的微弱隱淡劍芒,現在,劍出寒起,冰雪叢生,所斬之處,迅速結出了一層薄冰。
「她的劍法屬性,是冰系!」賀風在旁訝然出聲。
凌嵐回過神來,不滿道:「你們還看,再不過來幫忙,你們仨就等著吧!」
賀風這才不慌不忙出列,翻身一躍加入戰局。
凌嵐:「他倆呢。」
賀風:「不用,那麼多人凸顯不出我的能力。」
凌嵐:「這可是你說的,今天就讓你凸顯個夠。」
賀風拔劍,二人俱是面朝前方,他問:「上次老師所授那套新劍法,學會了嗎?」
凌嵐:「當然。」
賀風:「好,就用那套,一起上。」
話畢,二人身影一齊持劍衝出,一模一樣的出劍和走勢,以往,習劍台上,賀風都是和褚玉列一起練劍,二人無論是配合還是默契,搭配的都是天衣無縫,因此,也經常被甄老師當做典例揪出來為眾人示範。如今,換了一個人,不論是對凌嵐還是賀風來說,二人都在盡力適應對方的風格、速度和劍勢。
十招下來,出乎意料,雖說是無功無過,但第一次竟能配合到這個程度,已屬不易。
「停停停,打住。」那人突然停手,瀟灑挽了個劍花,收劍入鞘,道:「天都大亮了,不比了不比了,你們小孩子自己去玩吧。」
這時,賀風突然上前幾步,恭敬行了個禮,道:「師父!你遊歷回來了!只是,怎麼都沒傳信告知我一聲,還挑在凌晨時分?」
師父?!原來他就是,賀風的師父!出場寥寥,待賀風如師如父,最後卻悲慘而死不得善終的那個隱士之人賀塵微。
「若一切都事先知道了,那還有什麼意思。我要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話畢,賀塵微意有所指地朝凌嵐那邊一昂首,「看,出其不意。」
什麼意思,昭然若揭。
賀風無奈地扶額,道:「為老不尊。褚玉列和段宵光是適應你這幅樣子了,又來繼續挖掘我新朋友的認知接受能力了。」
賀塵微固執己見,打著堅決相信自己的原則,不聽賀風的狡辯,假裝聽不懂昂首道:「你這位女郎朋友的認知接受能力確實不錯,一點就透,劍術上開悟良多。」
凌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想到這人一把年紀了還挺好玩的,她親自上前解釋道:「賀師父,先前不知,冒然動手多有得罪,還請見諒。哦對了,我是賀竹之的同窗,我叫凌嵐。」
「凌嵐,跟凌霜宮的少宮主一樣的名字。」頓了一下,賀師父又道,「不過她至今還不曾入世。」
凌嵐先是一驚,賀師父多年在外遊歷,所聽所聞必然不少,直到聽到他後半句,凌嵐懸著的心才漸漸落下來,笑道:「我們私下裡開玩笑也經常說起,我竟然和凌宮的少宮主同名了。」
賀師父又問:「凌嵐丫頭,你是何處人氏?」
「啊?」凌嵐瞬間定在了原地。
呃……凌嵐支支吾吾半天。
怎麼辦,臨時編一個?可是後面跟他們相處的過程中會不會被識破?
「凌嵐,你終於也收到了跟我們一樣的來自賀師父的驚喜了。」這時,褚玉列帶著宵光適時向這邊走了過來。
天哪!凌嵐內心感動落淚道,你如果未來當不上仙首,老天都會看不過去的。
宵光道:「沒錯,沒錯,當初賀師父突然出現試探我劍術時,那來自劍術上的重重威壓,讓我差點懷疑我就要嘎在流雪川了,心裡默罵了賀竹之一百遍。」
賀師父見到二人,高興道:「哈哈哈,玉列和宵光還是老樣子啊!」他剛也意識到自己問到了凌嵐不想說的,便忙趁褚玉列過來這個台階,略過去了那個話題。
二人拱手行禮,道:「賀師父。」
待見過眾人,終於一擺手瀟灑轉身走去,道:「你們年輕人去玩吧,老夫要去補覺了。」最後還不忘加一句,「閒事勿擾。」
凌嵐失笑,這賀師父,還真挺隨性灑脫。
賀師父一走,在賀風的主場上,三人跟隨他在流雪川里里外外遊玩了一天。
「我們丹劍院不論來處,但是會成為每一個人的歸處。」身旁馬上那白衣人沒頭沒尾忽然開口道。
「沒錯,在丹劍院每個人都是一樣的,不論家世。」褚玉列也狀似無意道。
「對啊,凌嵐,你不用在意這些。而且,就算以後有什麼事,我罩著你!」宵光笑嘻嘻看向她。
凌嵐心中突然一股暖流湧上,久久散之不去。
夕陽殘照下,牽馬歸來,四人放了各自的馬到河邊飲水,便各自回去休息和收拾,準備明天回丹劍院。
但是夜裡躺在床上,凌嵐卻睡不著,輾轉反側。
不知為何,自從天之崖上下來之後,凌嵐便經常會不自覺想起自己在山上黑棺之中的第二層幻境。而且這種感覺隨著這次重來流雪川,變得愈發頻繁。
對於幻境中的畫面,她不知作何答案,無限的糾結於煎熬中,甚至已經產生自我懷疑。
隨著在此間待的時間越來越長,有些事情,終究是不一樣了。
可是,系統告誡過她,自己的存在不會改變任何事情。
那白天賀師父所說的事是怎麼回事呢?
記憶回流,凌嵐回憶起了晚飯時五人圍在庭院中的圓形石桌上吃飯閒聊的情景。
晚飯全都是賀風和褚玉列做的,而自己和宵光在廚房待了一小會兒便被無情趕了出來,二人一齊用食指抹了一下鼻尖兒上的灰,之後來到石桌前在賀師父旁坐了下來。
「被趕出來了?」賀師父笑著瞥了他倆一眼。
「哦~」二人一臉委屈,一齊出聲。
「哈哈,那正好,趁他倆不在,咱們啊,聊一些不讓他倆聽到的。」賀師父意有所指道。
宵光頓時雙眼冒出了探聽八卦的金光。
凌嵐:「……」
然而,果然如凌嵐所料,賀師父開口第一句便是:「天之崖上那個女妖,其實沒死吧?」
宵光臉上還沒來得及落下的笑容頃刻破裂。
一劍清天涯,三幻渡浮生。天之崖一戰,賀風少年英勇,淺流之下蘊才智,一朝名動天下聞。不僅在修仙界,連丹劍院一帶的街坊巷間都流傳遍了他的天之崖英舉。
更何況他的師父,肯定早已聽說且更想知道其中詳情,箇中因由。
「您是賀竹之的師父,我倆也無須隱瞞。」凌嵐回道,「您猜的沒錯,她確實沒死。」
賀師父並無驚訝,仿佛是意料之中般,轉而繼續道:「而你,就是他們口中相傳,後來暗中相配合竹之的那位不知名姓的綠衣女郎?」
凌嵐愣了一下,斟酌道:「呃……這怎麼說呢?」
理順一番,凌嵐將事情始末和個中詳情一五一十地講給了賀師父聽。
半晌,賀師父發出一聲欣然的大笑,道:「比起相傳中賀竹之和綠衣女郎的故事,我還是更喜歡你說的這個原版本。」
啊?這外面流傳的故事中,還有她的事?一開始系統不是說,這個時空中的一切不會隨著她的存在而改變嗎?如今,賀竹之少年揚名的轉折關鍵點,卻摻和上了自己的影子。為什麼?
等一下,凌嵐突然敏感捕捉到一個點:傳賀竹之和綠衣女郎的故事?什麼故事?不會是像市井巷間的那些風流畫本那樣的故事吧?
凌嵐震驚問:「傳我和賀……」話至一半,余光中恰好出現了一片白色衣角,她趕緊住嘴沒有再問下去。
賀師父注意到她的舉動,但笑不語。
飯菜上齊,五人把盞閒談,一頓晚飯在言歡中作畢。
「咕」的一聲,肚子的叫聲把凌嵐的思緒拉了回來,有點兒餓。
哎呀,管他改變了什麼沒有呢。走一步看一步吧,且看後面如何發展吧。
凌嵐穿衣出門,來到了廚房門口,輕輕推開門,找遍了所有地方,最後就在鍋里翻出來一個干饅頭。
「唉,能添添肚子,熬過今晚就行。」饅頭剛放到嘴邊。
一道聲音傳來:「凌姑娘。」
凌嵐一個激靈,回神饅頭已經滾在了地上。
門旁,賀竹之無聲無息,不知何時已經倚靠在門邊上,正抱手看著她。
看著唯一的饅頭落灰,凌嵐有些惱道:「賀竹之,你大半夜一身白出來嚇人幹什麼?」
對方氣定神閒走了過來,道:「你不大半夜出來,怎麼知道我大半夜出來。」
「行,行……」凌嵐有些餓,這次不想跟他多爭。「說吧,你來廚房幹什麼?」
賀風道:「來廚房當然是做美味吃啊。」
話剛落,「咕咕咕」,凌嵐的肚子適時響起。
凌嵐:「……」
空氣中瀰漫起一股尷尬的氣息。
須臾,賀風終於忍不住偷笑起來。
「你再笑?」凌嵐似小貓伸爪子般,強裝氣勢威脅道。
「哪有,我沒笑。」賀風明目張胆笑著說。
凌嵐再次無語:「……」
「為了彌補你一個饅頭的損失,說吧,你想吃什麼?」賀風終於收起了笑道,「正好明天我們回丹劍院,我今晚想為師父準備一些點心吃食。」
凌嵐狐疑道:「真的?」
賀風直視她道:「你可以試一下。」
凌嵐猶豫了一下,道:「我想吃燒茄子。」
「出門右轉,菜園子中摘兩個茄子。」賀風開始找麵粉和用具,乾脆果斷命令道。
凌嵐想了想,好像也不太遠,便轉身出去,很快就趕了回來。這時,賀風已經將他用來做點心的麵粉和好了。
她坐於桌旁,只見賀風一身白衣,在充滿煙火氣息的廚房間來回走動,連那被燭火投映在牆壁上的飄逸身影,好似都蒙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
白衣流動間,而煙火人間輾轉。
很快,一盤顏色鮮美的茄子端上,凌嵐拿著筷子,躍躍欲試。挑中一個最大的,放入口中,內心瞬間炸出一朵煙花。
對面的少年還在坐著,似乎在等待評價。
凌嵐吃完第一口,道:「這茄子……有點咸。」
她又夾了一大筷子放進嘴裡,道:「有點硬。」
第三次又夾了比第二次還多的一筷子,道:「還有點……」
賀風問:「有點兒軟?」
凌嵐接道:「對,還有點軟。」
說完,她心神一凜。
擡頭只見對面的人嘴角微勾,一臉瞭然。
呃……
賀風欣欣然起身,繼續去做他的點心吃食了。
吃到後面,凌嵐開始一塊一塊的夾,忍不住問他:「哎,你這廚藝誰教你的?如果不是這次來流雪川,我都不會想到你竟然會做飯,而且還會做這麼多好吃的。」
賀風頓了一下,須臾道:「是我母親教我的。」
凌嵐瞬間也頓了一下,發現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沒再繼續說這個話題。
誰知他卻接著說道:「小時候家裡特別窮,我便想多學一些,也能幫父母分擔些,那時還小,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早早做好飯等勞作回來的父母。」
「後來村子被邪魔所屠,我幸得師父相救,從此便立志修劍除妖魔,但是性格卻也越來越孤僻。」
「雖然師父跟我說的版本是他生性愛自由,所以不親授於我,而是將我送往入道者的劍修聖地。但是我明白,他只是想將我送往人群喧鬧中去,像每一個少年該擁有的那樣,在正常陽光下長成。」
凌嵐道:「所以,你其實還是擔心你走後,賀師父會不經意間感到孤單的吧。」
「也許吧。」賀風無奈笑了下,「師父雖然已經辟穀,但是平時還是貪吃一些小玩意兒,如今這些,足夠我走後他吃一陣子的了。」
凌嵐將盤中的最後一塊茄子夾進了口中,道:「我幫你一起吧,我給你打下手。」
翌日山門前,賀風絮絮叨叨囑咐:「師父,昨晚我做了些點心,保存在廚房陰涼處。還有,你那些喜歡的書我放到書房中了,怕你忘了。還有……」
賀師父瀟灑地大手一揮,道:「行了,你快去吧。哪兒有這麼多操心的事,等你一走,過不了幾天我就又去外面四處遊歷了。」
賀風猶豫道:「那師父,你保重!」他扭頭翻身上馬。
走出一段,凌嵐回頭,只見山門前那一抹身影依舊在,被高大的山門襯的有點兒單薄和渺小。
凌嵐剛想跟賀風說,只見那道身影看見她回頭後,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她無言回頭。
凌嵐突然覺得,大概,壞人都是由好人變來的吧。
現在,對於賀風,她想嘗試一下,也許,黑化不是他的最終歸宿。
他不應該是那樣的。
書中寫到,賀風于丹劍院三年中,因修煉時走火入魔,身心遭受重創,恰被流落於人間的一滴急需尋找宿主的魔血趁虛而入,從此魔血在體內攻城略地,賀風在不自知中成為了半人半魔之體。
後賀風以魔族身份混入清行,意圖莫測,被清行掌門發現身份後,被迫無奈之下魔氣爆發。
加之謀算已久,身份敗露,終而弒師,心虛逃出清行,加定罪名被修仙界追殺,從此徹底黑化。
如果,凌嵐能阻止書中提到的那次走火入魔、魔血侵入呢?